10 之人生懸案

第十章之人生懸案

九月份的香樟市可以說是萬丈陽光，燥熱多雨。

餘米經常認為他們一群人像是擱淺在沙灘裏的魚，被太陽瘋狂曬着，左邊曬了就換右邊曬。

作為君珠中學的初一學子，餘米自然要接受軍訓。

軍訓為期一星期，在學校裏直接舉行，目标是教會他們學會中學生廣播體操還有軍體拳。每個班排成三排，練踏步都可以練到懷疑人生。

餘米手腳不怎麽協調，學軍體拳和體操都很是吃力，經常被教官揪出來，或者一眼發現。

“那個第七排中間的女生，手擺直一些！”

“七排中間的，在做夢呢？！”

兇不拉叽的教官怒吼讓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七排中間。

餘米默默數了數，那個人原來就是自己。

餘米：“……”

沉默尴尬，唯有裝作說的不是她。

體操運動員的夢早就不知道碎了幾輪了，奧運冠軍還是留給更有天賦的人做吧。

食堂的飯菜還很難吃，每日差不多吃重複的菜色。尤其是他們這些軍訓的，飯菜都由食堂阿姨打好放在桌子上。兩三塊肉，水煮的白菜，硬邦邦的米飯還有寡淡的湯。

盡管難吃，餘米還是吃了很多。畢竟如果她不吃飽，手很難擺得直。

一星期過去，餘媽媽心情複雜地看着本來白白胖胖的女兒現在變得黑黑胖胖。

Advertisement

醜倒是說不上，但是好像也好看不到哪裏去。挺好的，杜絕早戀第一步：軍訓。

餘米半點沒察覺到老母親複雜的心情。君珠中學實在和她的小學生活截然不同，她每天都在努力适應當中，已經十分筋疲力盡。

以前，她每天上完課可以回家看看電視玩玩電腦，快樂似神仙。上了初中以後，她每天到家的時候都快十點了，玩樂時間大大減少，更何況還要軍訓。

她不僅每天六點起床走二十分鐘去坐校車到學校裏。晚上還要上晚自習到九點出頭，再坐校車和走路回家，實在是慘絕人寰，累得夠嗆。

有宿舍的同學軍訓完以後還可以洗個澡再來教室。餘米這種沒宿舍的，被太陽曝曬了一整天後，唯有忍着臭熏熏的自己繼續在教室裏待着。

夜晚的學校裏蟬鳴依舊不斷，風扇不停地在頭頂轉啊轉，卻沒辦法給餘米帶來太多清涼。

她目前的同桌是以前小學的同學張敏兒，二人稱不上熟悉。不過餘米是個話挺多的人，和誰都能聊上幾句。

張敏兒是一個瘦瘦的女孩子，留着時下正流行的平劉海，走字還會走內八。

她還給餘米推薦了她最近在看的小說——《沙漏》。

餘米除了看臺言，就是在看花裏胡哨的文學，她還是第一次看這種封面是真人的青春疼痛文學。

張敏兒：“你看看，特別好看。”

餘米小心翼翼地接過了書，只看得滿頭霧水。一下子這個有病，一下子那個傷痛，看得她十分不理解。

餘米委婉提出：“我好像還是更喜歡封面比較華麗的小說……”

張敏兒：“诶呀，你怎麽一點品味都沒有，你實在是太幼稚了。”

餘米被說幼稚後，懷念起了喜歡和她一起花裏胡哨的吳琳琳。

話雖如此，張敏兒後來都是強行把她新買的書借給餘米看，并讓餘米發表觀後感。

一周的時間過去，把餘米折磨成黑炭的軍訓終于結束了。于是，班上的座位需要重新排列。

“同學們排好隊，從矮到高，兩個兩個地進去。”

在陳莉的安排下，學生們一個接一個進去。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後面。

餘米一米五六的身高在班上還算得上中等偏高，不僅比大部分女孩高，還比一部分男孩高。

她獲得了一個新的同桌——是一個頭發長長，說話很是溫柔的女孩，叫李玉琳。

李玉琳不愛看小說，但是熱愛《守護甜心》，迷戀粉色。她的書包、鞋子、筆袋、卡貼都是粉粉嫩嫩的。

整個年級摸底考的時候，李玉琳在班上考了第三名。相比之下，餘米才考了十幾名，着實是一個菜雞。

餘米在新的學習生活中遇到了新挑戰。英語音标是她人生中大難題。

餘米皺着眉頭，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讀出這些稀奇古怪的音标。

李玉琳看見餘米這般為難，眨了眨眼，主動對她說：“我來教你吧？”

餘米：“真的嗎？”

李玉琳：“真的呀。”

很幸運，餘米擁有了一名人美心善的同桌。她甘願成為善良同桌的舔狗，為她癡為她狂為她哐哐撞大牆。

不過，這名人美心善的同桌很快和班上最高的那個男孩子偷偷談起了戀愛。

餘米看不懂他們的戀愛。她被迫觀賞他們平日裏的卿卿我我，發現還是紙片人的愛情比較香一些。

作為李玉琳忠誠朋友，李玉琳邀請男朋友約會的時候，還順帶把餘米帶上做掩護。

餘米這顆電燈泡經常在他們兩個逛操場的時候，落後幾步跟在後面。當不幸遇到老師巡視操場，餘米就會沖上前，僞裝三人行現場。

她和魏宏那是大大的不熟，他和李玉琳的所有大小事倒是聽了好多遍。

李玉琳還曾經一臉幸福地說：“魏宏說我們以後會結婚，會生一個孩子，他會對我負責的。”

餘米聽懂了，但是大為震撼。

餘米：“真，真的嗎？”

李玉琳：“嗯！他親口說的，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餘米：“啊……”

話說回來，私定終身這個成語是這般用的嗎？

飽閱愛情故事的餘米縱然表面上沉迷瑪麗蘇愛情故事，實際上又清楚地知道他們才12歲，距離法定結婚年齡還遠得很。

李玉琳和她分享時，羞澀中還帶了點期待。

餘米猶豫道：“是在□□炫舞裏結婚……然後生企鵝孩子？”

李玉琳皺了皺眉：“餘米，你好幼稚哦。我才不玩那個呢。”

“哦……這樣。”餘米最近正在努力養企鵝寵物，的确是幼稚本幼。

作為別人愛情的路過者，餘米從來不做潑人冷水之事。況且魏宏在一群歪瓜裂棗的臭屁小孩中的确算是身高最高，長得也不醜，成績也還可以。

說起男孩子，初一的餘米還是有些苦惱的，因為班上的臭屁幼稚男生依舊很惡劣。他們專門給她取了“三班花”外號，意思就是說她是班上第三醜的女生。

先不說前面兩位醜不醜，餘米知道她被莫名其妙排名的時候很是氣憤，還有些作嘔。

“他們憑什麽這麽評價女孩子，他們長得很好看？”餘米有時候真是氣不過，又不想和他們打架。

她想不通，難道自己真的有醜到髒了他們的眼？就算醜到他們的眼睛，他們也沒有資格來評論她。

讓餘米更無語的是近來學了一篇文言文《童趣》。班上有個矮小瘦弱的男生叫張啓明，成績不好，背書不行，像個猴子一樣，卻每每見到餘米便會朝她擠眉弄眼地說：“蓋一癞蝦蟆……”

周圍如果有別的男生，他們便會竊笑，像聽到了什麽超級好笑的笑話一樣。

餘米往往翻個白眼，轉身就走，懶得與他們再發生什麽沖突。好在班上的男生倒是也沒有再進行什麽暴力行為，私底下如何就不知道了。

比起男生的語言暴力，餘米也很煩惱視力越變越差，快要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了。

臨近期末考試，餘米才鼓起勇氣，和餘媽媽提了：“我想要去買眼鏡，我近視了。”

她等來了餘媽媽的長篇大論，關于不能因為覺得戴眼鏡好看就非要買眼鏡。當然，最後還是拉着她去眼鏡店買了一副新眼鏡。

在店員一陣忽悠以後，餘媽媽給餘米買了一副聽說能夠防止度數加深的學生鏡片。結賬的時候，餘米聽到600塊錢還是一陣陣心痛。

餘媽媽肉痛地說：“這眼鏡這麽貴，你得戴幾年才行。”

餘米信誓旦旦地點頭。

她唯有平時上課才會将眼鏡拿出來，十分珍惜。

課間，張啓明看到餘米小心翼翼地将眼鏡包起來，裝回眼鏡盒了，嘲笑道：“三班花！你戴眼鏡也不會好看的！”

餘米完全不理他，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誰想到，過了幾天，餘米習慣性打開眼鏡盒想擦擦，卻發現剛買沒有多久的眼鏡有了很嚴重的磨損，鏡架也歪了。

……像是被人在地上用力摩擦後的樣子。

餘米拿出眼鏡，死死盯住，整個人愣住。久違的眼淚迅速在眼眶蓄積，随即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她知道在走讀生下課以後，還有很多住宿的學生會留在教室裏，比如張啓明就是住在宿舍裏的。

偶爾她來上學的時候，草稿紙或者卷子還會被莫名其妙的紅筆亂塗上一遍。

她很洩氣，不知道究竟哪裏招惹他們了。

餘米向來不在乎這些小事情，懶得與那些人計較。可是這是新買的600塊錢的眼鏡。

她家裏并不算富裕，還準備把這眼鏡戴上好幾年。一夜之間，她當成寶物的眼鏡就被人當做垃圾在地上踐踏。

氣憤在心頭裏瘋狂堆積，餘米“騰”地站了起來。

李玉琳不知所以然，坐在位置上還喊了她一聲。

班上剛結束早讀，教室裏人來來往往。

張啓明正和旁人嬉笑着從門口進來，就迎面撞上了餘米。

餘米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邊哭邊大聲問：“是不是你搞壞了我的眼鏡！”

張啓明被她這般氣勢吓住了，連忙舉起手來說：“不是我不是我！”

餘米簡直像瘋了一樣，揪住一個又一個。平時嘲笑過她的男生被她質問了一遍，誰也沒有承認。

大家目瞪口呆看着這般場景，想不到餘米竟然會如此。她平時存在感并不是很強，也沒人見過她發脾氣。

最後陳莉進來制作了餘米，了解過發生什麽後，安慰餘米：“老師一定會幫你找出來是誰弄壞了你的眼鏡，你先坐回去吧。”

餘米坐回位置上的時候，身體還在發抖。

結果，到初一這學年結束，陳莉也沒有找到把她眼鏡弄壞的罪魁禍首。這也是餘米人生的一大懸案之一。

她沒敢告訴爸媽這件事，害怕被爸媽罵。看不清的時候，她唯有戴着被踩花的眼鏡，眯着眼看黑板，度數不斷往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