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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漠與大齊打了幾年的仗，終于投降了。今日是大齊的将領回京的日子，此時上京的西門大開，百姓夾道迎接，歡呼聲不絕于耳。

阮蘇還是剛從書肆老板那知道的消息，一出門就是熱情迎接邊關将士的百姓。

書肆老板讓阮蘇過會再走，現在道路兩旁人擠人，即使她想走也走不了。阮蘇回頭道了謝，随後看着前方打頭的幾位将軍，騎在高大英偉的黑馬上，眼神犀利的望着前方，面對道路兩旁的呼聲充耳不聞，身上有股久經沙場的殺伐之氣。

在他們中間有個年紀很輕的青年，他和其他人一樣穿着甲胄，右手扶着刀，左手握着缰繩。

青年相貌英俊，眉若刀裁，眼若星辰，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他臉上的神色漠然，目視前方。

有膽子大的姑娘将自己做的手帕香包從二樓的窗戶扔下，落在青年身旁，他也未看一眼。阮蘇甚至都能聽見那些姑娘失望嘆息的聲音。

她看着青年騎着高頭大馬從自己面前走過，心不知怎的快速跳了起來。阮蘇在一片嘈雜裏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看着青年騎着馬離開自己的視線，握緊了手裏的帕子，最後放棄出門去看。

人家即将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與她這個落魄人家的女兒，沒什麽相幹的。

她身旁的丫鬟雲彩瞧着門外的軍隊，一股淺淡的血腥氣順着風吹進來，她望着走過去的帶頭将領，拉了拉阮蘇的衣袖，“小姐，第二排的那位将軍可真好看。”

阮蘇看了門外的軍隊一眼，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等軍隊過去，人群散了後，已經快要到中午了，阮蘇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和書肆老板辭別。

她和雲彩走在路上，道路上的行人比剛才少了許多，酒肆旁的旗子依舊在半空招搖着。

阮蘇擡頭望了一眼，便不再去瞧，和雲彩經過菜市的時候，順道買了幾斤肉，還有一些菜。

一路上聽着行人談論剛才打了勝仗的将士班師回朝的場景，阮蘇即使不仔細聽，也有些言論傳到她耳朵裏。雲彩走了一會，不知怎麽也說起剛才的場面。

這麽壯觀的場景，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不止她，連阮蘇自己也是，這還是第一次遇見軍隊進城複命的。

就連這空氣，似乎還殘留着戰場殺伐時的血腥氣。只是阮蘇剛才的心神都在那個年輕将軍身上，沒有雲彩看的仔細，她也不說話，任由雲彩在那叽叽喳喳個不停。

快到吃飯的時候，阮蘇和雲彩才到家，推開緊閉的大門進去，擡眼一看，眼前的庭院草木遍地顯得有些荒蕪，只有一邊種着一棵梨樹，長着綠色的枝葉伸展開來，地上留有陰涼處。

廳堂裏的老管家看見阮蘇回來，連忙迎了出來，走到她身邊，小聲道：“小姐，表公子來了。”

阮蘇剛才還和緩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她對雲彩道，“雲彩，你把東西都給卓叔吧。”

雲彩照做，老管家見阮蘇這樣子估計是有了主意，于是接過雲彩的籃子，讓雲彩跟在阮蘇身邊多注意些，便轉身将東西送到廚房去。

頭頂的太陽有些曬，阮蘇和雲彩進入堂屋，只覺得一陣冷清，身上的燥熱感瞬間除去了一些。兩人站在門口看過去，瞧見她表哥許世昌坐在廳堂主位，端着一只白瓷青花釉的茶盞，方方正正的坐在那喝茶。

雲彩對這個表少爺沒有什麽好感，見他主客不分坐在主人家的位置，心裏對他的厭惡又添了一分。只是阮蘇從來沒有表現出她對這個表兄有什麽喜惡，雲彩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想法。

“小姐？”雲彩轉頭看向阮蘇，見她眼睛一直盯着許世昌，面無表情，只是那常常上彎的嘴角這次都垂了下來，雲彩知道這次她是真生氣了。

許世昌一大早就過來了，只是他的運氣不好，阮蘇恰好不在家，所以他就一直在那等。

等人的時候，他還四處看了看，這阮家的祖宅少說也有百年之久了，這裏的地段雖然不是上京的中心，但也算是不錯的了。等人等了一上午，許世昌也有些不耐煩，但是為了阮蘇以及要和她商量的事，他還是忍了下來。

他一進堂屋就坐在了主位上，老管家說了不合規矩，他也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輕蔑的很。

老管家見多了人，許世昌這樣的也不是沒有，就算把老夫人給請出來，也只會被他給哄回去，這種人當着人面說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副樣子，當即不再說什麽，即使再看他不順眼，也得等小姐回來再說。

他望着理所當然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想起許世昌小時候過來的時候還讓他抱過，如今大了脾性卻反而越來越像他那個母親。

等到中午的時候，阮蘇終于回來了，老管家看見連忙迎出去，也沒有喊許世昌。他還坐在位子上看着那只白瓷青花盞，雙手似捧一樣端着杯盞掀開蓋子，努嘴輕輕吹開水面漂浮着的茶葉，然後沿着茶盞邊緣呷了一口，再回味一下。

他發現阮蘇的時候，還是阮蘇走到旁邊的位子上坐下，眼角餘光瞧見的。這廳堂的桌椅位置以主位為中心兩旁依次排開，阮蘇沒坐主位，反而是坐在許世昌下邊的椅子上，離他還隔了兩張桌椅。

“表妹。”看見阮蘇回來，許世昌還有些驚喜，連忙放下杯子走到阮蘇旁邊的位置坐下，手還伸過去要拉阮蘇，被她給避開了。

雲彩跟阮蘇一起進來，根本沒喊過許世昌，他也沒察覺到，甚至沒有看見阮蘇的臉色有些差。

雲彩去給阮蘇倒了一杯水，放在許世昌與阮蘇相隔的幾案上，正好隔開了他放在上面的手。府裏的茶葉都是用來招待客人的，阮蘇平日裏也不怎麽喝茶，雲彩知道許世昌每來一次，就要給他泡上一杯，都覺得糟蹋了茶葉。

雲彩突兀的出現在許世昌的視線裏，這讓他有點不高興，但是一看見阮蘇他又像沒事人一樣，準備要和她商量商量兩個人的大事。

“表哥來了有多久了，我一早就出門去了，不能招待，實在抱歉。”阮蘇走了這麽久的路，早就渴了。伸手端起雲彩給她倒的水喝了幾口，然後又放了回去。

“這點時間我還是等得起的，倒是表妹你最近瘦了許多。”許世昌見阮蘇不給一個笑臉，倒也不介意，只是語氣裏帶了幾分心疼。

“表哥還是莫要開我玩笑，這次過來是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事的話表哥還是快回去吧，都到中午了，姑姑還在家等着你呢，我就不留你吃飯了。”阮蘇看了他一眼，說話也沒有剛才那麽軟了，直接開始趕客。

許世昌也不是個耳聾的，明白阮蘇不想繼續和他聊，但是他也知道女人都這樣，不過是要哄着，嘴上這麽說心裏可不這麽想。于是他沒有就此提出離開，而且他還沒把事說完，所以也不能走。

“表妹，你是知道我的，不太會說些什麽甜言蜜語，但是我對你可是真心的，如果你嫁進我許家，我保證你不會受一點苦，還會和你一起照顧孝順外祖母……”許世昌将早就準備好，在腹中拟了無數遍的話給說了出來，言辭懇切的連他自己都被這番話給感動到了。

但是被感動的只是他自己，阮蘇雖然被他這番求親給吓了一跳，但是也只是驚訝了一下，随後看向許世昌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站在後面的雲彩聽見許世昌向阮蘇求親，一開始也是懵了，随後又覺得他有些無恥。

“承蒙表哥錯愛。”阮蘇委婉地拒絕了他，随後又道，“阮家現在這樣，我是無心嫁人的。

許世昌本以為自己這番剖白心跡，阮蘇就算不答應也會感動幾分，然而實際上她也只是驚訝了一會，然後拒絕了他。

他看着阮蘇好一會，嘴巴久久不能合上，想說什麽來彌補一下，只是現在腦子都空了他也說不出什麽話來。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表哥的情我也領了，但是我是不會答應的，祖母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表哥還是回去吧。”阮蘇站起身，神色略緩和了幾分，但是語氣仍舊不容人拒絕。

雲彩瞧見了，也機靈地走出來，對着許世昌做出請的手勢，“表公子，請。”

“表哥下次還是不要再來了，傳出去于你于我的名聲都不太好。”這是阮蘇第一次這麽說，許世昌看着她，開始覺得這位他從小就喜歡的表妹有些陌生。

但是許世昌怎麽可能就此放棄，無論是阮蘇，還是這阮家的宅子，他是不可能就此放手的，他裝作聽不懂阮蘇的話道，“既然表妹累了，那我下次再過來看望祖母吧。”

阮蘇沒再說什麽，也沒有露出什麽神情，只是雲彩聽着臉上有些不忿，但是見阮蘇都不說話，她也不好說什麽，對待許世昌的語氣還是差了那麽幾分，“表少爺，奴婢送你出去吧。”

許世昌自然聽出來了，但是在阮蘇面前也不好表現出什麽，語氣僵硬輕甩了下袖子，“不用了。”

說完就往外面走去。

雲彩也樂的不送，将手一收也就不管了。

待許世昌走了後，阮蘇站在原地擡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天，藍的晃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