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句句不輕易

句句不輕易

閱讀BGM：同花順 - 貓巷少女古蘭（低音大提琴）

E11 句句不輕易

程磊聽到響聲，轉過身迅速熄了煙。擡頭看她，誰都沒再動。一個站在窗邊，一個站在門口，就這麽對了很久。

程磊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對不起。”

“爺爺這回氣壞了....但...他總有一天會理解的。”吳玉曉感覺很不好，艱難的開了口安慰他。

程磊輕輕點點頭。

“你接下來.....怎麽打算？”曉曉把手悄悄背到身後，交叉握緊。

“我可能馬上要離開一陣子，住到外面。然後..”

“我們？”曉曉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程磊皺着眉深吸了一口氣：“曉曉....婚約...我們取消吧。我不想你跟着我擔驚受怕。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你還年輕，以後，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如果我不怕呢？”

“不可以。”

“從我們見第一面，你就有這個打算嗎？”曉曉将眼神看向地上，害怕和他直視。

“我對不起你，我有邁不過去也要去做的事。”

“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你這個妹妹我還是認下的。”

曉曉被淚水糊住了眼睛。一句話沒說，轉身就回房間了。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淚，她不願最後他還是拿她當小孩兒。

吳玉曉離開上海是選擇的坐火車。沒有辦法，北方一到冬天河面結冰，天津港的航運公司通常會在十一月就陸續斷航了。曉曉用了這半年所有的薪水，托人才搶到最近三天後的車票。離春節還有一個月，車票還能搶到。

程磊那晚聊完，就連夜搬出去住了。爺爺發現他搬出去後，大發雷霆，這兩天忙着逮程志，為了讓他供出程磊在外的住所。而吳玉曉僅用了三天時間，利落的辦完了離職交接手續。邱院長都有些發懵，這麽好的麻醉苗子啊。

去火車站那天，是程爺爺送的曉曉。這三天裏，他還是沒能找到程磊。

程方雲攥着懷表：“曉曉啊，是我教孫無方。我....對不住你啊~耽誤了你大半年的光景。”

曉曉搖搖頭，無比真誠的看着程老先生：“程爺爺，別怪他。他不是那種沽名釣譽、利欲熏心的人。婚約沒成，只是沒緣分。您還是我的程爺爺，程吳兩家還會交好，并無芥蒂。”

程爺爺看着親孫女般的曉曉，她這般通情達理，讓他這個老頭兒都無地自容，手持着懷表直哆嗦，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曉曉看着程方雲這般激動，上前緊緊握住爺爺的手：“程爺爺，別生氣也別難過，我以後有機會一定再來看您。”耳邊這時傳來一聲聲通報，通往北平的火車進站了，就是曉曉要搭乘那列班次。

列車上有位身着淡青色短襖和深色襖裙的女子，她帶着的寬沿兒帽和口罩，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張臉。她靠坐在車窗邊一直睡，沒和任何人交談過。一直到夜裏，旁邊的随行丫鬟一直守着女子未敢閉眼。趁着周圍的人都安靜休息了，小芳悄悄從包裏拿出一個新口罩遞到曉曉手裏，示意讓她換一個。小芳拿着曉曉換下來的那個舊的，心裏難受。

那是一只被眼淚浸透的口罩。

程磊去聯勤總醫院，只需通過兩周的體武考核就算過關。這是那位委員總長，為了把他調過來，已經給開的綠燈。

考核通過後，程磊曾偷偷去看了一位江外不熟的中醫。

老先生一搭脈，脈緩虛浮，再看了舌苔眼底，問了問情況。老醫師已識他為情志失調。于是格外措辭，語重心長的和這位情場失意的小夥子唠家常。

“小夥子，做什麽工作的？”

“醫生，西醫。”

“哦，原來是同行啊~”老先生扶了扶眼鏡，又道：“醫者不自醫啊，但你也清楚，這病急不來。本來擔心你游手好閑，不夠忙碌，無法轉移注意力。但你既然是醫生，可見是你專注力出現問題，判斷會影響工作，才來找我的吧。”

程磊低頭苦笑，很苦的一笑。

老先生不再戳他心窩，低頭寫下了藥方。

“這副方子主要促你睡眠，晚飯後一定要喝。你們西醫也有安眠藥，但治标不治本。建議你還是喝中藥，養心補肝，寧心安神。還有要保證三餐，這飯食我保證不了，得靠你自己想辦法，硬吃也要吃。”

“我硬吃了，可是不消化，總惡心。”

看着小夥子一表人才，老先生覺得他很不容易，哪個小姑娘這麽狠心啊。

“那我再加兩味促消化的藥。你呀，也要想開些。人生數十載，今天看着天塌一樣的大事，十日之後就不覺得啦，半年一年後，在你眼裏就變成碗口那麽小的事，不值得一提了。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良藥。相信我，你總會痊愈的，就是時間問題而已。你這樣，先設立個短期目标，先熬過這一周，如果一周太長，就先按天過。總能熬過去的。加油啊，年輕人。”

除夕那天，程志受爺爺所托，硬把程磊帶回公館。程方雲沒過多斥責，吃完飯就上樓了。沒再出來。

程磊感覺屋子裏也沒什麽變化，只是少了個人而已。聽程志說，吳玉曉只用了三天時間就離開了。動作之麻利。等程志收到信兒時，她已經在火車上了，都沒能跟她告別。

吳玉曉什麽都沒留下。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她本身也沒帶多少個人物品。

除夕的深夜裏，程磊聽着外面的鞭炮聲心煩。本就睡不着，晃蕩到客廳看到了華佗石像。摸着黑走近，他好像從沒有好好看過老祖像。他兀然伸出手，一點一點摸着華佗石像，石像的衣着，她的眉眼，還有她每一寸雕刻的痕跡，粗糙的感覺通過指尖傳至腦海，有個女孩就這麽闖進去了，很奇怪的感覺。程磊心裏卻安定下來。

他從沒有感受過這麽澎湃的情感，他無法專心任何事，沒有食欲，硬吃下去的飯，很久都不消化。他也害怕自己出問題，剛換了新單位，他不能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