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鸠占鵲巢

鸠占鵲巢

喻雲凡是一只木偶精。

修真世界很普通的一類精怪。像他這樣的小妖,終其一生都追求化形成人的夢想;哪怕被“魔修”提着線玩弄于股掌之間,也義無反顧。

此時,喻雲凡依靠在門欄上,單手抱着胳膊神情陰郁的問花念雨道:“你真的……不懷疑我嗎?”這是他第二次說出這句話——內心忐忑,不知道想要确認什麽。他只是看着庭院中撸起袖子、正在滿頭大汗收拾鍋碗瓢盆的她,心中有愧。

喻雲凡不知道“小黑蛇”對于花念雨是什麽樣的存在,他只知道,這丫頭确實很傻。洗衣、做飯、打地鋪;梳妝、打扮、為悅己者容,她做了世間女子取悅心上人所能做的一切事情。而且,總是笑得眼睛彎得如同月牙,對于他從未要求過什麽,開心的呢喃:“小黑蛇,我會好好喂你吃肉的~你要快快想起我呀。”

可惜,喻雲凡只是一只鸠占鵲巢的木偶精。

他不是她嘴中的小黑蛇。

喻雲凡順着庭院的石子路走過去,搶過她手中的掃帚、一邊整理落葉一邊道:“前段時間魔修大肆入侵青玄宗,宋氏家族的小姐——宋連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也小心點……魔修自私嗜血殘暴,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兒來。”

花念雨笑得沒心沒肺:“你擔心我呀?”

喻雲凡有些氣惱地錯開視線:“沒有。”

花念雨擡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繼續調侃他:“……江南宋氏勢力龐大,他們一定能找到宋連城。而且,我隐隐有預感,那個會說‘劍在手、天下我有’的小姐姐,并不是那麽薄命的人。”

喻雲凡是魔修的手下。他自然知道那個血腥的夜晚所發生的事兒,宋連城被鳳裔嗜血奪魄、哪裏還可能活得下來。但是花念雨卻說得如此篤定——她微微擡頭,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投射下來,撒在她神情堅定的臉上,這讓喻雲凡忍不住用了嘲諷的語氣反駁道:“你怎麽知道?宋連城若是死了呢?!”

“她一定會回來的。”

花念雨的雙眸燦若星辰。

“……毫無依據的說出這種話,你不覺得很自以為是嗎?分明現實是殘酷的,宋連城多半是死了,你還在說這些給人以希望的假話!可笑!你太天真了!”

喻雲凡像是被點了炮仗一樣生氣!因為——他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上,甚至連化形成人都要依靠魔修的力量。這像是浮萍在河面上搖曳的人生,就是他的全部。然而,花念雨這個家夥——憑什麽說出“她一定會回來的”這種話?憑什麽如此篤定?憑什麽能将無法确定的事兒,想得那麽簡單?憑什麽如此自信?

她憑什麽?!

花念雨一臉懵逼。

“小黑蛇你、你生氣了。”

喻雲凡狼狽不堪的躲閃目光,搪塞道:“沒有。剛剛一陣頭痛,導致情緒有些不穩定。我進竹屋休息一會兒……”說完就走。

花念雨:“我、我很抱歉。”

事實上花念雨之所以說出“她一定會回來”的話,是因為在懸崖半山腰的樹杈上救了宋連城。江南宋氏為了尋找失蹤的大小姐,将肖像畫貼得到處都是——那日,花念雨打算下山買些零食吃,無意間聽到黑驢“嗯昂~嗯昂~”的嘶鳴,一時間好奇就走過去看,卻被那頭嘴皮子亂嚼的黑驢咬住衣服拖到懸崖邊。

她趴在懸崖邊上看到樹杈那裏貌似挂了個人?

“喂,你、你沒事吧?”

黑驢焦躁的用蹄子不停刨土:“嗯昂~嗯昂~”

花念雨微微側頭:“她是你的主人?”

黑驢裂開嘴、點頭。

花念雨爬起來拍拍膝蓋沾的土:“你等着,我去找人來救她~”結果剛說完這句話,黑驢竟然很警惕的豎起耳朵,哀求的神态咬住她的衣擺,不許她離開。似乎不放心其他人過來。它刨土,焦躁的哀求着:“嗯昂~嗯昂~”

沒辦法啦。

幸虧是不死傀儡。

于是乎——花念雨咬咬牙,拿了根粗繩子,一頭綁在自己身上、另一頭纏了幾圈懸崖邊的粗樹幹,讓黑驢咬住繩頭随時準備拉。她直接閉眼跳下去了。

第一次,“啪叽”一聲她摔了個狗啃屎。

第二次,“咣當”一聲她撞到了懸崖壁,口吐白沫。

第三次,好不容易勾到半山腰的樹杈,才将黑驢的主人救了上來。

花念雨定睛一看:“咦,這人不就是宋氏家族的大小姐嗎?”

不過——左臉頰有一道醜陋的疤痕,似乎是指甲劃傷、而且深可見顴骨,雖然結痂但猙獰可怕。宋連城英氣的臉蛋,算是毀了。

救了人,馱在黑驢的背上帶走。花念雨本想将她帶回青玄宗,可黑驢死活不肯上山,似乎那上面有什麽嗜血奪魄的洪水猛獸般——萬般無奈之下,花念雨在村鎮租了間宅院,找了個手腳靈活、嘴巴把門的婆子照顧宋連城。

黑驢怯弱警惕。

花念雨決定替它保守秘密。

今日天色已晚,花念雨掃完庭院中的一襲落葉,擦了擦額頭的薄汗。看向竹屋,朦胧的橘紅色燭光透過窗縫露出來,映照着喻雲凡的影子。心中恍惚。

花念雨想和大哥商量一下回家的事兒。

幾日前,她收到了娘親的信件,信上寫着:【你爹要娶小妾,娘不活了!速歸】為了防止自己那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親娘真的尋死覓活,她還是很有必要回去看看的。于是,披着夜色,花念雨去了青玄宗的主峰。

花念雨禮貌地敲門:“大哥,我方便進來嗎?”

沒人回答。

門半掩着,只輕輕一推便開了。

室內光線昏暗,可恍惚間、還是能辨認出一對男女正動作親昵的靠在一起。她微眯雙眸,不确定的喊了一聲“大哥?”

女子先開口:“小妹,不是你想的那樣。”

花念雨愣住:“什麽情況?!”這聲音是鳳裔的,可她卻張口便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莫非是我哥的頭上綠了?一片青青草原?立刻用打火石點燃桌上的蠟燭,接着昏暗的光線,她舉着蠟燭看到他的臉。

葉知湫。

風從窗外洶湧而來,将輕紗薄帳吹得缥缈。燭火跳動,他那張如同三月江南煙雨般朦胧俊逸的臉龐,突兀的出現在視線內——竟讓她有種熟悉感。就是昏暗的燭火,就是微微側過來的俊臉,就是這樣的情景,讓她想起了那夜的蛇妖。

一夜溫存。

怎麽會呢?

他、他是葉知湫啊。

“不可能的……”花念雨下意識的後退兩步:“你們……”她小臉慘白,倒不是因為大哥可能被戴了綠帽子、而是意識到,自己竟然對葉知湫産生了異樣的情感。

與此同時,葉知湫在黑暗中靜靜看着她。

他身着一身如雪白衣,發絲也簡單挽起來、松松垮垮用發冠固定。眉眼狹長,在跳動的燭火中能看到他蹙眉、一副晦澀的神情,可嘴角卻上揚着。性感的薄唇微微翹起,勾出迷人的弧度。這家夥在笑。

葉知湫側頭:“你看到了。”

花念雨舉着蠟燭的手顫抖:“我看到了。”

這回答卻讓葉知湫笑得更嚣張:“哦,你看到了什麽?”

花念雨咬唇:“我看到你和鳳裔抱在一起。”

事實上,這件事很蹊跷。臨近黃昏,葉知湫伏在書案上處理公務,忽然察覺到魔修的氣息、立刻瞬步追上去,一路追趕卻來到了花劍的住所,剛推門而入、便看到鳳裔這溫柔娴靜的女子癱倒在地上,他只得将她扶起來。卻沒想到鳳裔清醒後,竟第一時間撲上來喊了聲:“花大哥……”

室內光線昏暗,葉知湫還來不及推開她。

這一幕,便被花念雨看到了。

葉知湫:“你聽我說……”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直至花念雨的後背貼靠在牆上、退無可退。他柔軟的指腹擡起她的下巴尖兒,摩挲着柔軟細膩的肌膚,用近乎挑逗的語氣貼近她耳邊輕喃道:“我想睡的女人,只有你。”

花念雨驚了:“你你你、我我我……”

然而還沒等她再說什麽,葉知湫的吻就猝不及防的落下來。

唇舌柔軟,帶着一股青草香。她臉通紅,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可偏偏這家夥的手還越發過分、鑽入衣服中:“別、別……求求你,葉知湫你、你不能這樣……”混亂中蠟燭早就掉到地上,熄滅。所以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卻看不到角落裏令人浮想聯翩的畫面。

鳳裔的聲音十分不确定:“你們?”

葉知湫這才松開對她的鉗制,用霸氣中帶着幾分嚣張的語氣嘟囔:“鳳姑娘,天色已晚。若是你無事,不若先行離開?我找她還有點私事。”

他嘴中的私事,很明顯是男女之事。

鳳裔言笑晏晏:“沒想到宗主大人和小妹是這種關系。我也不能沒些眼力勁兒,這就離去,不過……”她的聲音欲言又止:“小妹喜歡的不是喻雲凡嗎?”

搞事情啊你。

葉知湫變成了死魚眼。

葉知湫:“哦,她喜歡誰跟我無關。”

花念雨又急又氣,一聽到喻雲凡的名字更加懊惱:“你松開我!”

葉知湫不理,只扭頭催促鳳裔離開:“鳳姑娘,你還不走?”

“那就不打擾了。”

鳳裔只能選擇關門離去。

昏暗的室內頓時靜谧下來。一片黑暗中,傳遞的不僅是暧昧的氛圍,還有雙方呼吸之間的熱度。花念雨不自覺開始流淚,被他欺負得連連告饒:“葉、葉知湫,我有喜歡的人了,你不、不能碰我。”

葉知湫親吻她的額頭,在耳邊細細綿綿的訴說情話:“……你在說誰,嗯?那個一臉腎虛的喻雲凡?他哪裏比得上我,長相、還是地位、還是對你的這顆真心?你知道,我日日夜夜想你。想你喘息的聲音,想你的體溫……渴求你的一切。花念雨,你可不可以愛上我?”

已經太晚了。喻雲凡鸠占鵲巢,讓他沒法告訴花念雨——自己才是那條好色的小黑蛇。現在,葉知湫只能利用身體的記憶,讓她回想起一度被支配的感受。

讓她明白,有些東西無法被冒名頂替。

扣住她的雙手,按在頭頂的牆壁上。然後便是細細密密溫柔地吻,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只能哭得如同小貓似的、低喃着哀求:“求求你,饒了我啊……不要碰。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快放開!”

葉知湫悶笑:“喜不喜歡我?”

花念雨淚眼朦胧:“不喜歡。”

葉知湫輕聲低喃:“還是不喜歡?”

花念雨幾乎要崩潰,聲音滿是哭腔:“……”

石楠花特殊的氣息在室內彌漫開,她無助的攀附在他身上,恍惚間察覺到腦內竟然像爆炸一樣——白色晃眼的流星劃破天際般、從左側切開夜幕,最終從右側消失。這個過程緩慢,就像水浸透砂礫、就如同盛放在深夜、一瓣瓣張開的昙花……她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受。

葉知湫渴求她。

好喜歡,好喜歡……愛你勝過世上的一切。

你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屬于我呢。

黑暗中,熄滅的蠟燭靜靜躺在地板中央。

而牆上不停頂#撞的黑影,似乎成為深夜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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