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韶光歸（三）

韶光歸（三）

“白娘，阿來。”海棠沉了片刻，開口道：

“我們三人一起生活已有百年，我無父無母，無兄無姊，也沒有弟妹，但在我心中，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沈将離和白娘都認真聽着，是啊百年了，她們也早已當她是家人。

“我有件事，想和你們商量。”海棠目光看過來。

沈将離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腦海中随即湧出，白娘昨晚說的醉話：死了，你就帶着牌位嫁！

“我想嫁人了！”海棠一字一字，說的鄭重。

沈将離倒吸一口冷氣，不是吧？

娘瘋就算了，怎麽海棠姨也一起瘋啊？

“海棠姨，其實你還年輕啊。也許以後還會遇到合适的……”沈将離正想要如何勸阻，就聽白娘笑道：“我還以為什麽事呢？你想嫁就嫁！”

“娘！”沈将離使勁兒給她使眼色，白娘卻根本不睬她。

“你的婚服，首飾，婚禮要用的東西，還有這婚禮流程，都由我來操辦。”白娘打了包票。

“你不反對？”海棠震驚。

“兩情相悅，為什麽要反對？”白娘反問。

“我以為，你們不會支持我。”

我是不支持的，沈将離委屈，海棠姨你倒是看看我啊！

“三爺一生為你，你想嫁他的心，也最是誠摯。我當然支持！”白娘道。

若那人願義無反顧迎娶自己，自己也會毫無顧忌的嫁他……白娘心中黯然。

只是，他做不到。

“這世間有情人多，”白娘笑道，“可能成眷屬的，卻彌足珍貴。你們雖晚了一步，但這若是你的心願，我願意幫你完成。”

“阿來呢？”海棠終于向她看過去。

“我，”可以反對嗎？

住進無量城的這段日子，沈将離就知曉，有幾個神族男子，心儀海棠姨。

可……

沈将離看着海棠姨期待的眼神，她其實可以不用問自己的……

沈将離想到海棠姨和自己，說起沈三爺時的那般情深。

想到她那晚，她生出嫁給愛人心思時，滿目的神采。

那是嫁與旁人，不會有的吧？

沈将離終于咬了咬牙，不甘着點頭，“海棠姨喜歡的，我都歡喜。”

“若是舉行婚禮，可要叫上我一個。”夏侯白萱走進正堂，爽朗道。

認出海棠之後，夏侯白萱常來走動。

今日她見院裏沒人，就直接找了過來，剛好聽見海棠的決定。

被夏侯白萱聽到了，海棠有些不好意思。

卻聽夏侯白萱道：“慕洲兄若是知曉，也定會高興有今日的。”

海棠眉頭舒展，“等定下日子，我且請你。”

“那是自然，我兄長和慕洲兄也是好友，還有我們家扶耘，自是都會前來觀禮。”夏侯白萱道，“不過今日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何事？”海棠問道。

“我來是表示感謝的。”夏侯白萱走到沈将離面前，贊許地看她，“我是代表我們夏侯家，來感謝沈姑娘的。”

“感謝我？我沒做什麽呀？”

“不必謙虛，沈姑娘做的一切，我和城主都看在眼中。”夏侯白萱道。

海棠引夏侯白萱坐下，沈将離泡了茶，端到夏侯白萱面前。

夏侯白萱飲了一口，繼續道：“我們從前不知扶耘靈力受阻，還常怪他不肯上進。所以他也撂了攤子，不肯用心修習。可沈姑娘來的這些日子裏，他就如變了個人似的，日日勤加苦練，還真讓他突破了。你不知我和哥哥心中有多高興！我們知曉，這都是沈姑娘的功勞。”

“這是步院長功勞，我沒做什麽。”沈将離道。

雖然屋中之人，都以為夏侯白萱和哥哥是望子成龍。

可夏侯白萱卻不能說出心中，真正的謝意。

沈家姑娘所為，不僅使少妖主勤勉向學，更點燃了妖族的未來和希望。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夏侯白萱一揮手，面前出現一處宅子的影像。“扶耘和我說，你們想安置一處自己的宅子。”

“我在和武街有一處宅子，從前本來想和哥哥分開住，卻因為城中事務繁忙，又要照顧扶耘，便一直住在城主府。這宅子我收拾好了，但從未住過，作為謝禮，這宅子我贈與你們了。”

“不可不可。”白娘海棠，同聲道。

沈将離看着影像中，那宅子三進的大院，假山清泉，垂花門，抄手游廊。還是在和武街上，若是那和武街末尾的小土房，都敢要千金，這大宅子，得要多少錢啊？

這麽重的禮，她可承不起。

“其實這院子，是我請慕洲兄幫我設計的。”夏侯白萱看向衆人。

海棠頓住了，白娘也不讓了。

沈将離看到海棠姨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這房子，能賣嗎？”沈将離鼓起了勇氣。

“用金銀買嗎？”夏侯白萱笑了，“我這輩子所求不多，想要的東西更是甚少，若不是真心感謝沈姑娘，是不會贈這宅子的。”

沈将離感受到夏侯白萱身上的氣勢，這宅子怕是她真買不起，可海棠姨若是能住進，三爺設計的房子。

海棠姨照顧自己那麽多年，這宅子，她想送給海棠姨。

“好。”沈将離上前一步，“這宅子我受了。”

夏侯白萱笑着點頭。

“但我不是白拿，日後我會繼續幫夏侯扶耘溫習功課，直到他完全化解體內靈脈。決不食言。”

這承諾，讓夏侯白萱有些意外，但若能如此，豈不是最好？

她正要答應，就聽白娘道：“阿來，你願意陪夏侯扶耘溫習，是同窗情誼。若是背上債務和責任，怕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這宅子？”沈将離看着白娘。

白娘當然明白女兒心思，她又何嘗不想，讓海棠能住進沈三爺設計的房子裏呢？

她轉身回屋，拿出了裝着聚靈珠的盒子。“夏侯夫人說的不錯，若論金銀，這宅子值天價。我我這有一物，估計是夫人心中所求。”

白娘打開了盒子，玉髓綠的珠子，若澄碧的湖，熠熠生輝。珠子周圍雲绻雲舒的朦胧，是靈氣環繞，“這是？”夏侯白萱聲音低沉。

聚靈石能聚集周圍靈氣，助人修煉。可這東西稀罕，剛知夏侯扶耘需要大量靈力，化解識海受阻的時候，她和城主，就想過若是能尋到聚靈石，那是最好。

可她也只是在書上看過記載，派人四處打探，沒尋到一星半點。

今日，她竟然看見色澤如此純粹的聚靈石。

“白夫人若願意想讓，我可再出萬金！”夏侯白萱接過盒子，小心的端看着。

“無需萬金，只要這房子。”

夏侯白萱停下來，看着白娘，突然明白了。她躬身抱拳行禮道：“是我唐突了，孩子們相處的真心，我不該用東西衡量。”

夏侯白萱蓋上蓋子，道：“這房子能換得此珠，我已是極滿意了。謝白夫人成全。”

白娘微微颔首回禮。

“對了，白夫人。這宅子後面有大塊空地，本來是想建亭子的，後來事務繁忙并未修建。您日後可自行安排。”

“空地？”沈将離和白娘相視而笑。原來夏侯白萱也是有備而來，靠近白娘的芳香閣，內裏是三爺的設計，加上能種樹的空地。這房子，她們怎麽也都會收的。

“那就多謝夏侯夫人了。”白娘道。

夏侯白萱留下了地契，說了句：“那我就等着夫人們邀請了。”

便和衆人告辭，走了。

夏侯白萱飛入半空，正看見等她的馬車，車簾撩開，夏侯扶耘露出谄媚的笑臉：“姑姑，收了吧？”

“給你取媳婦的宅子都送人了，我看你日後要如何是好？”夏侯白萱先拉開車門，上了馬車。

坐下後，她點頭，“人家沒白拿，這個給你。”

夏侯扶耘打開盒子，“這是什麽？”

“白夫人給的聚靈石，你以後日日帶着身上。此靈石能吸收天地見的靈氣，為你所用。這是至寶，你現在修為，有寶也守不住。所以莫要拿出來招搖，也莫要讓其他人看到。”

“好！”夏侯扶耘拉出胸前挂的妖主玄晶，把聚靈石也挂了上去。

“沈将離不知那是我的宅子吧？”

“你不讓說，我便沒說。幸好沒說，若知是你送的，估計怎麽也不肯要了。這宅子太貴重了，她們若是收了，便欠了你的恩。你知花妖最重承諾，有恩必償。這對她們是負擔。”

“收了就好。”夏侯扶耘笑看，窗外飄過的白雲朵朵。

那麽好的宅子，就應沈将離這般好的人，才能住的。

***

延永書院，守拙閣的山洞裏。

步自明坐在石柱前打坐。

石柱下的藤蔓在他周身纏繞，那朵黃色的花，顏色越發淺淡，慢慢失了黃色，變成了白色，白色又慢慢籠上了黑色，那黑色越來越深。

噗的一聲，步自明噴出一灘血來。

那藤上花朵，在他吐血的那一刻，軟了下來，化作一股濃水，爛了個幹淨。

“主人。”一旁的竹子精上前來扶他。

步自明接過帕子，擦去唇角黑色血跡，“真是大意了，竟然兀昊得了機會。”

“北都城的門有消息嗎？”

竹子精恭敬答道：“已經為門主選了合适的人。只等門主授意，便可講着北陽王的位置，取而代之。”

步自明點頭，“通知北都城的門，北陽國的王得換人了。”

“是，主人。”竹子精躬身回答，然後退出去傳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