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巧遇

巧遇

驅車四個小時，秦野淩晨一點半抵達段尤嘉說的城市，按照地圖掃圖定位，找到了鹿鳴之前坐着發呆的馬路牙子。

秦野把車停好，下來坐到照片裏鹿鳴坐的位置，挑眼看過去。

鹿鳴看的地方，是一棵樹。

深秋的樹葉半黃不綠，随着蕭瑟冷風嘩嘩作響。

秦野給段尤嘉打電話。

“你說我應該去哪找他？在網上直接發尋人啓事是不是太莽撞了？”

段尤嘉聽到秦野已經到了這個城市，一點都不驚訝。

秦家大少爺從小性格就這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能攔得住。

為什麽叫秦野？

因為性格太野，沒人制得住，他媽幹脆就給他改了名，沒想到秦野自己還挺喜歡這名字。

他說做人就是要潇潇灑灑，短短人生幾十年，把想做的都做了。

段尤嘉問他：“那追了你那麽多年的那個誰，你就一點不考慮？”

秦野考慮一秒，聳肩：“沒有遇到我夢中情人之前，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也想過找個愛自己的。”

“但是你怎麽能确定，照片裏的小漂亮能跟你合得來？”段尤嘉有點語重心長，“不管是戀愛還是結婚過日子，合得來比較重要。我覺得那個誰默默追了你五年，各方面都已經和你相當契合了。我也不懂你一直拖着人家做什麽。”

“你又不是爸，怎麽這麽啰唆。”秦野說，“我是來問你應該怎麽快速找到我夢中情人，不是讓你說教我跟誰适應，宋臨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他。”

宋臨保姆爹一樣的追了他五年，秦野總是愛答不理。

“行吧行吧。”段尤嘉知道自己說不動他，感情的事，秦野這小子，挑剔得很。

但是他還是要提前給秦野潑個冷水：“萬一你夢中情人有對象呢？”

秦野：“……”

他極其抗拒這個推測。

“你要橫刀奪愛？勇敢當小三？”段尤嘉調侃他，“還是用金錢讓小漂亮為你折腰？”

“你閉嘴，突然心情就不好了。”秦野眉頭一皺。

“小孩子脾氣。”段尤嘉吐槽。

“好像你很大？咱倆不都是23歲，你裝什麽成熟？”秦野催他，“你腦子可靈光了，快給我出出主意，我要找到他。”

“唉。真拿你沒辦法。”段尤嘉分析，“你看啊，他拉着行李箱，大概也就兩個選擇，一是回家，二是找賓館。”

“懂，”秦野不等段尤嘉分析完畢，說，“我先去附近的賓館看看有沒有他的入住信息，如果有我就住他隔壁。如果沒有……”

“還有一種可能，他是出門，可能打個車去車站了。”段尤嘉适時地繼續補充。

秦野：“……”

太難了，茫茫人海，找一個照片上的陌生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秦野不甘心，“萬一有萬一，我先去附近賓館挨個問問。”

“祝你成功。”段尤嘉無奈。

其實給秦野發無意中拍到的照片，他也糾結了一下。

他知道秦野對自己畫的那半張臉有多執着，所以看到了和畫裏模樣極其相似的臉，段尤嘉是驚訝的，他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長得這麽好看。作為好兄弟，他一定會告訴秦野這個令人激動的消息。

但是他也擔心，這麽好看的男人，不可能沒有人追他，萬一人家真的有對象，秦野那小子又該何去何從？

那可是他心裏的白月光，白月光有了真人真臉，他還得不到，憋屈死。

本來也想着就當沒看到這張照片，可是作為兄弟，他又覺得不告訴秦野不夠義氣。

所以最後還是把照片發給秦野了。

秦野是個超級行動派，按照導航，把最近的幾家賓館都問了一遍，問他們照片裏的人有沒有來住宿。

但是毫無結果。

兜兜轉轉到了淩晨三點，他困得不行，随便找了個賓館先住下了。

秦野心情很不美好。

滿腦子都是照片裏那張心心念念的臉。

而鹿鳴這邊在第二天退房時候，前臺一個小姐姐偷偷告訴他，昨晚有個人來找他，看着不是善茬，所以她撒了謊，說沒見過鹿鳴。

秦野深夜風塵仆仆穿着一件深色風衣，梳着背頭嘴裏還叼着一根棒棒糖，手裏手機轉得比筆杆子還溜，戴着耳釘挑着眉，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拿着照片問這個人有沒有來住宿。

小姐姐謹慎分析了一下，搖搖頭。

她覺得鹿鳴是紅腫着眼睛來住宿的，本就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兒了。大半夜來了個看起來就很痞很野的小夥子來找人，她怎麽想，都覺得這是□□來找茬。

況且，鹿鳴手上有血有上，似乎腰也使不上勁兒，難不成這個黑風衣是來打人的？

因為鹿鳴的絕世容顏，小姐姐憐憫心頓生，連忙微笑搖頭，說從來沒見過這個客人。

秦野就邁着優秀的大長腿走了。

鹿鳴聽完貼心小姐姐的描述，有些迷茫。

原以為是陳佳宇良心發現，深夜出來找自己。但根據小姐姐對來人的衣着樣貌以及身高描述，他不認識這個人。

別說這三年來他被陳佳宇扔在別墅不認識什麽朋友，就連以前上學時候的同學也沒有這樣形象的人。

而且對方有自己照片，這很奇怪。

鹿鳴膽子有些小，他有點害怕。

尤其小姐姐還強調，那張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角度，人都不在正中間，而是在角落，身體有重影。

要不是鹿鳴的臉真的很有辨識度好看得要命，小姐姐不會認定那張不是很清楚的照片是鹿鳴。

鹿鳴想，會不會是陳佳宇找的人，到處找他？要把自己抓回去？

那這個城市就不安全了，他才不會回去。

以前舍不得離開陳佳宇，想要努力縫縫補補早就綠野蔓延的“家”，現在，他既然都決定分手了，就不會回去。

他跟着陳佳宇這麽多年，已經很沒自我，很沒骨氣了。

這次，他一定要骨氣起來。

回去看着陳佳宇和有錢女人結婚？

不，絕不。

鹿鳴坐在賓館前廳的沙發裏，思來想去，決定要離開這座城市。

跑到外地去，陳佳宇就找不到他了。

沒錯。

鹿鳴打車去了車站，沒有目的地他，決定靠随機選擇。

上天給他什麽命運他就接受什麽。

他上了馬上就要啓動的大巴車，終點站是H市。

是本省最繁華的城市，也是本省最北邊的城市。

鹿鳴現在的城市在本省的最南邊。

也好，就去這裏吧。

鹿鳴戴上耳機，選擇坐在大巴車的最後一排，靠着車窗，仰頭看着有些發污的天空，陽光若隐若現，并不刺眼，也沒什麽溫度。

今天挺冷的。

鹿鳴裹了裹衣服，試圖讓自己跟着耳機裏舒緩的古風音樂走，而不是滿腦子都是揮之不去的陳佳宇。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陳佳宇執念這麽重，總會想起來他。

也許，是因為自己身邊，從中學開始，從失去雙親以後，眼前眼後都是陳佳宇的身影。

他容不得任何人靠近鹿鳴，十幾年來，他也習慣了只和陳佳宇形影不離，不跟其他人多說話，少接觸。

原本挺愛社交的人，身邊變得空落落，只有一個陳佳宇。

鹿鳴問自己，不是自己多愛吧，是他只有陳佳宇罷了。

可是畢竟愛過，他真的打算跟陳佳宇好好過日子。

想着想着，他眼睛又紅了。

節奏平穩的颠簸中，鹿鳴睡了過去。

這一覺出奇的踏實，到站後，他是被司機搖醒的。

“喂喂喂，醒醒？到了H市了。這人不是暈過去了吧，要不咱們叫個120？”司機師傅一臉惆悵。

上來清理車廂的阿姨也幫忙晃，“小夥子？小夥子你醒醒，下車了。”

“這睡得也太死了。”司機搖頭。

“我看着是暈過去了吧。”阿姨摸了摸鹿鳴的手，“冰涼，怕不是身體不太好？”

“媽呀你可別吓我，別再死過去，我這車可就……”

“哎哎醒了！”阿姨忽然喊着。

鹿鳴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兩個老人關心着急的眼神，再一看整個車廂空無一人，人立馬就精神了。

“我怎麽了？”他什麽都不知道。

“你醒了？”阿姨露出一張笑臉，“吓死個人了！還以為你暈了，你這孩子睡眠質量真好。”

“我們都喊了你十來分鐘了，愣是不醒，我真是羨慕，我睡覺可困難了。”司機拍拍他，“起來吧。”

鹿鳴微微皺眉，怎麽可能？

他睡覺一向很淺，一點動靜都能醒過來。

怎麽這次被人叫了十幾分鐘都毫無知覺？

他趕緊起身，口中抱歉，耽誤人家時間了。

下了車，他被幾個出租車司機圍上，問他要去哪。

鹿鳴搖頭，他不知道。

司機們看他懵懵懂懂的，一看就是個好騙的主，更熱情了。

“第一次來H市吧？是來走親戚還是玩？或者找工作？”一個黑框大墨鏡的老司機問他。

“嗯，想要找工作。”鹿鳴有存款，但是存款又不會自己變多，他要自力更生。

他早就想自力更生了，是陳佳宇不讓他出去，他就乖乖在家裏待着。

“那我帶你去廠子多的地兒。”司機熱情招呼他上車。

鹿鳴沒動。

他雖然從來沒工作過，但是他不想去工廠。

“我想找個工作時間自由一點的工作，兼職什麽的都行。”因為他的存款，足夠支撐他暫時不用太拼命工作。

“你真是，”隔壁車的司機笑話黑框墨鏡，“人家小夥子長得跟明星一樣，你讓人家去工廠？你要想找時間自由賺錢還多的，我帶你去酒吧和各大會所門口轉轉，你信不信他們經理上趕着問你要不要去上班。”

“哎哎哎！別坑孩子啊，我看他還小，不能去賺那種錢。”第三個司機攔着鹿鳴，說，“剛畢業吧，看着就一臉單純沒什麽社會經驗。看你這一身，家庭條件應該不差，都是名牌。要是不缺錢，單純想體驗社會的話，我建議你去什麽畫廊啊，咖啡廳，圖書館啥的，輕松不累，但是可能工資不會很高。”

“靠譜靠譜。”第四個司機贊同。

鹿鳴也覺得第三個司機說的建議最适合自己，于是選擇上了這個大叔的車。

“叔叔你好，我不是剛畢業，我都25了，但是确實沒有工作經驗，沒接觸過社會。謝謝您幫我出主意。”鹿鳴禮貌致謝。

“25了？看着挺小孩子的，有沒有想過做模特或者演員？你長得多好看。”司機跟他聊起來。

鹿鳴搖頭：“不想，想去咖啡店試試。”

“那我帶你去一家本地挺出名的一家咖啡廳，大店有保障，省得你初出茅廬被人欺負。”司機心很好。

“謝謝叔叔。”鹿鳴感激。

一路上司機怕鹿鳴無聊，把他知道的好玩的地方都跟鹿鳴介紹了一遍。還把自己名片給他一張，說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給他打電話。司機平時喜歡在市裏趴活，偶爾送人到車站才會在車站等一等人回市區。

鹿鳴收好名片。

十五分鐘後，司機把車停在一個黑白格調裝修十分簡潔精致的咖啡店門口。

這家店面很大，是其他店鋪的五倍大，而且還是三層。

很闊氣的咖啡廳。

店名叫做【此間】。

鹿鳴打量咖啡廳，拖着行李箱有些無措。

他看着啓動車子要走的司機，欲言又止。

司機從後車鏡注意到鹿鳴的局促，回頭看他。

“是不是應該先讓你找個落腳地？”

鹿鳴點頭，他也是想到這個。而且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不知道人家這個時間會不會接待面試。

“那你上來，我帶你去找找附近的賓館，你先住一晚上。”司機招呼他。

“嗯。”鹿鳴準備上車。

“诶？”忽然有人一嗓子把他喊住，“等一下，等一下。”

鹿鳴回頭。

一輛黑色豪車上下來穿着淡青色休閑服的瘦高個，單邊耳朵戴着一顆造型誇張的骷髅黑色耳釘，小存頭濃眉大眼的男人朝他走來。

這人是剛從外地開車回來的段尤嘉，這家此間咖啡廳就是他的店。

“這位帥哥，是來喝咖啡的？”段尤嘉表面風淡雲輕，可心裏早就激動到掀翻了十八層板子！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絕對不會認錯，這個人就是他無意間拍到的那個小漂亮！

激動死了卧槽！

他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保持紳士風度詢問。

鹿鳴輕輕搖頭，“我，我想去裏面應聘。”

“啊？”段尤嘉沒想到這小漂亮竟然要出來打工？

他端詳了一下這人身上的行頭，各個名牌，單品起步價都是小一萬的衣服。

小漂亮一看就不是差錢的人，怎麽還出來打工？

他還發現了小漂亮刻意藏了藏的手，有傷口。

嘶，難不成是和家人鬧翻了，跑出來賺錢？

但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送上門的人不能讓他跑了。

段尤嘉趕緊接過他的行李箱，熱情自我介紹：“你被錄用了，我是此間的老板。”

鹿鳴懵中帶着驚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