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代價

代價

“你小子悠着點！”段尤嘉從幼兒園就跟他玩到一起，直到現在，他知道秦野狠，卻從來沒在他臉上看到過真的想把人碎屍萬段的表情。

“聽見沒！”段尤嘉聲音稍微嚴厲了一些，他真怕這小子現在就沖出去把陳佳宇給解決了。

“沒聽見。”秦野神态越發失控。

段尤嘉：“……”

他把秦野拽到床上，用手臂壓着他的脖子：“睡覺！”

秦野無語看着他，忽然他表情一愁，推開段尤嘉彈了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

“怎麽了？”段尤嘉被他的一驚一乍吓了一跳。

“秦野是鹿鳴男友，那秦疏辰為什麽激動？把陳佳宇踹進了醫院？”秦野說。

段尤嘉秒懂：“你是怕陳佳宇知道你就是秦野。”

“我怕他做什麽？我是怕鹿鳴知道我是秦疏辰，他仇富。他應該就是因為陳佳宇父子把他當成那種貪圖錢財的人，所以之前他察覺我不差錢的時候，很讨厭我。”

段尤嘉：“……”

“不行，我得去陳佳宇那邊，讓他懂什麽叫閉嘴。”秦野說。

“你不是把鹿鳴卡扔了，以後換了號，陳佳宇找不到人，你是誰他怎麽告訴鹿鳴。再說，他萬一猜不到你就是秦疏辰呢？”

“萬一有萬一。我裝窮後，關系和鹿鳴好了不是一星半點，一定要捂住身份。”秦野說着出了病房門。

段尤嘉不放心，看了一眼熟睡的鹿鳴，趕緊跟了上去。

“陳佳宇住在哪個病房？”秦野問護士。

護士指了指斜對角，秦野跟個土匪一樣就沖了進去。

吓得小護士以為他要殺人，大喊起來：“你幹嘛？你要幹嘛？保安保安！”

秦野進去後，把陳佳宇父子吓得渾身緊繃。

“你你你！”陳佳宇的腰沒斷，但是後背靠下處，斷了一根肋骨。

他看到氣勢洶洶的秦野，以為他又要打自己，臉色瞬間慘白。

陳友明急得差點暈過去。

秦野看着他們個個驚慌的樣子，稍微收了收氣勢，然後沖着陳佳宇笑裏藏刀：“我就是告訴你，秦野是我罩的，所以順帶也要罩鹿鳴，懂嗎？”

陳佳宇：秦野，又是秦野！媽的！

秦野說完，看着沖進來的保安，眼神一壓。

保安害怕，哪怕手裏握着棍子也不好敢輕舉妄動。

秦野優秀的身高讓保安覺得自己沒有信心能活着離開。

下意識後退，讓開位置，秦野就走了。

段尤嘉剛剛趕到現場，就跟着秦野往回走，“将軍就打完了仗？”

神速啊！

“嗯。”秦野舒爽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陳佳宇房間，護士和保安一臉懵逼。陳友明也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而陳佳宇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怕，暈過去了。

“出息。”段尤嘉嫌棄，他搖搖頭，說，“鹿鳴是不是心裏裝了一個宇宙，這種人也能包容？”

這談着不累嗎？看着不難受嗎？

“還有你知道嗎？鹿鳴今天收到的貴重物品是什麽？”段尤嘉提到這個，一臉不解。

“什麽？”大長腿小霸王已經兩步并三步回到鹿鳴病房，非常小心不敢發出聲音，怕吵醒他，說話聲音也放小了。

“你去他口袋裏翻翻，我挺氣血上湧的。”段尤嘉讓秦野自己發現。

秦野看他一眼，搖頭：“偷看人家私有物品，不太好。”

“不看你一定後悔。”段尤嘉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他實在氣不過，“跟那個渣男有直接關系。”

秦野一聽這個，手腳就不聽大腦指揮了，他順利從鹿鳴衣兜裏翻出來一個白色鑲着亮晶晶彩晶的戒指盒子。

“戒指？”秦野打開。

一對一大一小的圓環白金婚戒。

戒面磨平，刻出淺淺的【CJY】和【LM】的拼音首字母。

這是陳佳宇和鹿鳴的名字縮寫。

很簡單大方的一款婚戒。

秦野表情一瞬很臭。

“我覺得，鹿鳴生氣歸生氣，但心裏還是挺喜歡陳佳宇的。”段尤嘉猜測。

不然，幹嘛留着戒指？

秦野不愛聽，卻沒辦法不承認段尤嘉的說法。

他把戒指盒塞回鹿鳴衣兜，趴在床上生悶氣。

“他到底喜歡陳佳宇什麽啊？臉？”秦野很煩。

段尤嘉搖頭，“感情的事兒誰說得清。”

因為戒指的事兒，秦野一晚上都沒有睡意，第二天毫無精神。

上午鹿鳴睡醒，因為輸液原因，面部一些發腫，固定不能動的腰也讓他睡得很疲累。

他想坐輪椅出去透透氣，可護士不允許。她說醫生交代，前三天的固定修複比較重要，盡量不要動。

無奈，鹿鳴只好看着窗外清冷冷的樹枝發呆。

十一月的天氣，這座北方城市的樹葉基本都掉光了，微微顫動的枝丫都透着寒風凜凜的樣子。

段尤嘉為了給秦野和鹿鳴獨處時間，買完早餐回來，借口出去賣水果，又走了。

秦野喂鹿鳴喝粥，一勺一勺貼心吹涼。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問，鹿鳴是不是還喜歡陳佳宇。

小臉垮得好像丢了魂。

鹿鳴伸手接粥碗，問他：“看你沒精神，是不是陪床睡不好？今晚上你和段總回吧，這裏有護士……”

“不回。”秦野不給他粥碗，嘴巴撅着不開心。

“你有心事？”鹿鳴問，“怎麽了？”

秦野看他，眼睛滑下去，滑到鹿鳴衣兜上，他撒謊：“昨晚上，你的東西掉出來了。”

鹿鳴低頭，看着鼓起來的小包，苦澀一笑。

他拿出來，大大方方地說：“你是覺得我很傻，分手了還對他念念不忘？”

“嗯！他不好，你好，不值得。”秦野看這對戒指十分礙眼。

“可它們代表了我的初戀，我的付出，我的情感，我的青春，和我對一個家的追求。我初一開學沒多久，就沒家了。我以為，陳佳宇一定會成為給我家的那個人。我以為，家的含義，就差那一張紅本子。”

鹿鳴情緒很失落。

他垂着眼睛看着戒指盒子。

“他給不了你。”

秦野真想把陳佳宇從鹿鳴的腦袋裏一刀切斷。

“給得了。”鹿鳴很堅定。

秦野心裏呼啦呼啦地鬧騰起來。怎麽能這樣？鹿鳴就是放不下陳佳宇！

“因為我要的家，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法律約束。”鹿鳴目光又看向窗外，看着輕輕顫動的樹枝，眼睛裏的光一點點變弱，他說，“我知道，陳佳宇在外邊不老實。可我為了要一個家，給自己不停洗腦，他不這樣拈花惹草，談不攏生意。我只想，把我的戶口，孤零零一個人的戶口，加進陳佳宇的戶口本裏。我覺得，他人不能回來陪我，至少，戶口本上，他可以陪着，就夠了。”

所以這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家，只是有一個法律的保護就夠了。

所以他覺得只要他認定了陳佳宇，他就是有家的。至于陳佳宇的态度如何，鹿鳴在之前的時候已經不去想了。

他像着了魔一樣，就想把自己無依無靠的戶口，落實到陳佳宇戶口本上。

他的聲音輕輕哽咽：“我從初一開始，身邊就是他，直到我跟他分手，這十三年，我從壓根不想理會他，到後來覺得他是個長情的人，決定和他在一起，我已經很習慣和他相處了。我以為日子會這樣沒有變化的，持續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他搖搖頭，孤單又冷清，自嘲着：“可我終究不配吧，我不配擁有一個家。”

秦野似乎懂了鹿鳴想要什麽。

他問：“你只是想要個家，不管對方是誰？”

鹿鳴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吧。”

“你等着。”秦野喊來護士喂鹿鳴喝粥，風一般地跑了。

半個小時後，秦野帶着燦爛的笑容回來，手裏拿着一個紫紅皮的【戶口本】。

他遞給鹿鳴。

這是一個道具戶口本，不是真的。

裏頭的頁面是空白的。

“你買這個幹嘛？”鹿鳴不懂。

秦野笑着，變戲法一樣從風衣裏拿出來一個巴掌大的方形機器，按了一下按鈕，塞進去一張戶口本紙張，對着機器念：“秦野，2000年，9月9日生日，恒嘉花園10棟，2單元，101，學歷……”

一通輸出，那張紙随着噠噠噠的打印聲，從另一面出來的時候，就是已經印好這些字的戶口本頁。

填關系的時候，秦野說：“弟弟。”

他把這張紙塞進戶口本軟膜的第二頁，拿出一張空白的紙給鹿鳴，開心說：“哥哥，換你了。”

鹿鳴接過那張紙，看着貼心的小太陽，忍不住感動。

秦野在給自己一個家，哪怕是假的。

他有家了，戶口本再也不是孤零零自己一個人了。

鹿鳴拿着那張空白的紙，忍不住委屈，沒想到秦野能為他做到這個份上。

他好開心，也好傷心，閉上眼睛控制情緒。

“謝謝你，秦野。”他用指尖刮了刮滲出來的眼淚，吸着鼻子，說着：“鹿鳴，1998年，11月20日……”

等他報完，秦野一臉笑笑地看着鹿鳴，霸道預訂，“馬上就20號了，今年生日我給你過。”

他把鹿鳴的戶口本頁塞進第一頁，看着關系欄的【哥哥】兩個字，暗暗下決心，一定會把這兩個字變成【法定夫夫】。

“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一家人了，你的生日必須我給你過。”秦野又強調一遍。

心裏甜的冒泡。

“在醫院過嗎？”鹿鳴不保證自己20號能出院，“今天8號，醫生讓我至少住院兩周。”

簡直度日如年。

他發愁，四萬塊肯定不夠住院費和醫藥費。

他哪還有閑錢過生日。

“我得跟段總提前預支一下工資了，估計要預支好幾個月。他……應該會給我吧。”鹿鳴很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你不是有40萬了？”秦野奇怪，“幹嘛要跟段尤嘉預支？”

“他跟你說了啊，”鹿鳴搖頭，“那是秦總的錢，要還回去的。”

“可是，”鹿鳴更愁了，“昨天秦總是收付款轉賬，我沒他好友，不知道怎麽還回去。不然，讓段總幫我還吧，我看他喊秦總秦叔，關系應該蠻好。”

“不用還，你花。”秦野脫口而出。

鹿鳴微微皺眉，“那不行。我跟陳佳宇分手帶走這五萬塊，是我覺得我不欠他，用這錢對得起他。但是秦總的錢我沒理由用，誰的錢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要還回去。”

接着他對秦野說：“你這種思想不可取，是不是平時花宋臨的錢覺得沒關系？你這樣，就是讓對方默認你喜歡他，你接受他，不能誤導人。”

“我以後不會了，我知道了。以前沒有哥哥教，現在有了。”秦野配合他點頭。

其實關于宋臨，他一分錢的禮物都沒收過。

可是自己這一身名牌又是窮人的人設要怎麽符合，只能繼續甩鍋宋臨了。

護士推門進來，給鹿鳴的藥液裏添加止疼消炎的成分。

“同樣都是腰傷，隔壁房間的患者真的是快把我耳朵喊破了。”他看着鹿鳴誇誇，“還是你好，他那模樣，好像我們醫院止疼針都是假的一樣。”

秦野嗤之以鼻。

就陳佳宇這麽沒出息的性格，真的配不上鹿鳴。

“跟我一樣的傷嗎，那确實挺疼的。辛苦你們了。”鹿鳴隔空同情隔壁病友。

秦野“嘁”了一聲，“隔壁是陳佳宇。”

鹿鳴：“……”

“疼死他。”鹿鳴淺淺翻了個白眼。

“嘿嘿嘿。”秦野看到鹿鳴的反應，可開心了。

雖然不知道陳佳宇怎麽也傷到腰了，可鹿鳴真的是一點舊情都不念，不心疼。

忽然他覺得自己也挺絕情。

他一直以來都是想得到陳佳宇對自己的關心和體貼，尤其是後來他越加安穩現狀，陳佳宇越不把他當回事兒以後，鹿鳴開始嘗試主動關心體貼來博取陳佳宇注意卻沒得到相應的回應，他好像就産生了一種執念。

一種非要別人關心自己的執念。

哪怕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他也想讓陳佳宇自己發現，而不是去主動告知，去自己讨要關心。

但是陳佳宇就是不關心不關注，把他當成流浪狗一樣關在別墅罷了。

久而久之，鹿鳴似乎覺得自己的價值就是等這個人回來，看自己一眼。

他煩躁。

幸虧離開了這種環境，不然自己的思想可能會更加可怕，徹底沒了尊嚴。

現在他冷靜下來想想。

自己想要得到的關懷需求，秦野和段總都在積極地給予。

這對他來說，相當滿足。

以前他一個人待在別墅，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陳佳宇會定期檢查他的社交賬號有沒有添加過好友，跟誰聊過天。

他讨厭這樣，為了避免自己讨厭，幹脆放棄社交，也不想和陳佳宇産生沖突。

但是人是情緒動物，需要排解內心孤獨。

鹿鳴想養貓貓或者狗狗，哪怕是一只鹦鹉也好，讓他有個說話的對象。

可陳佳宇通通拒絕。

那個渣男說他讨厭毛，鳥叫他會煩。

在得到秦野和段尤嘉以及昨夜秦總的袒護之下，鹿鳴的精神虛空得到了滿足，哪裏還需要陳佳宇的關注。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這麽讨厭他？”鹿鳴真想把腦子裏關于這個男人的所有回憶一鍵清零。

秦野看着鹿鳴厭惡至極的神态，心裏越發開心。

他趁機拱火，“把那對戒指扔了吧，要不然總會想起來他。”

鹿鳴想了想，搖頭：“不行，這是一種警示。我鹿鳴以後絕對不碰感情，這對戒指必須留着。”

秦野：“……”

啊？

以後絕對不碰感情？

那怎麽行？

“哥哥你不能因為他一個人，一竿子打死所有男人。好男人很多的！”

比如我就是啊，哥哥看看我！他內心狂喊。

“別勸，不碰。”鹿鳴語氣溫柔，軟軟的有點長音，卻很堅決。

秦野雙手交叉，兩個大拇指快速繞圈，他抑郁了。

他奶奶的都怪陳佳宇，不行，上來火氣了，他要找陳佳宇出出氣！

“哥哥你睡會吧，我去抒發一下個人情緒。”秦野邁開腿出了病房。

鹿鳴：“？”

這人怎麽好像一秒變臉了？剛才不還好好的？

不過他确實有點困，也沒多問什麽。

秦野來到斜對面病房，推開門，直勾勾盯着病床上“哎呦哎呦”矯情叫喚的陳佳宇。

“招魂呢？”秦野看到他就沒好氣。

陳佳宇看到秦野，頓時沒了聲音。

“你要在這裏嚎幾天？工程還做不做了？”秦野刁難他。

陳友明在一旁忍氣吞聲，說着好話，“做，秦總，再寬限幾天。”

“那工期延誤，賠償款少不了。”秦野不給面子。

陳友明：“……”

他點點頭，認命，沒轍：“明天我就……”

“他是主要負責人，一旦你的施工決策讓我不滿意，誰承擔結果？你這算越級管理，挺不把我當回事是吧。”秦野咄咄逼人。

“小秦總你！”陳友明忍無可忍，“我兒子可是被你踹斷了一根骨頭！”

“那你兒子把鹿鳴的腰傷成那樣就是應該的？”秦野反問。

陳友明沒話說了，但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內疚。

陳佳宇很不服氣地問：“可是小秦總，這是我們情侶之間的矛盾，我也沒想到我輕輕一推，他那麽弱不禁風。”

秦野眼神一厲。

這他媽是一個男人說出來的話？

陳佳宇被他的狀态吓得眼神躲避，可還是不甘心，他說，“況且，你們秦氏企業為了給我們盛鑫一個教訓，我們都受了。沒必要把鹿鳴卷進來，當成針對我的一個籌碼。”

陳佳宇不知道他爸這個時候還跟秦疏辰忍氣吞聲做什麽。

對方根本沒把他們父子倆當人看。

就算做完了秦氏盥洗室翻新的工程，他們也不會被秦氏放過。

與其被慢慢欺負死，還不如來個痛快。

他倒黴他認了。

“我就想問一句，秦野是您什麽人？”都姓秦，秦疏辰這麽護着鹿鳴，一定是看着秦野的關系。

“什麽都問，容易閃了舌頭。”秦野就是要針對他，“明天出院，開工，每天提交工作進程給我秘書。”

“小秦總！他這腰要是不積極治療，會落下病根！”陳友明心疼兒子。

“哦。”秦野就是要他落下病根。

因為醫生跟他說了一個關于鹿鳴很不好的情況。

鹿鳴的強烈應激反應，很大原因來自他腰上淤血過多，嚴重壓迫了神經系統，才導致他想到生氣的事情，神經系統信號紊亂，讓他根本無法自控。

不然單純地生氣，不會導致神經系統崩潰成那樣。

而且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後續就算腰傷恢複，他受損的神經系統恢複可沒那麽快。

衆所周知，神經上的病症，是最難調理的。

秦野都不敢告訴鹿鳴這件事兒。

所以鹿鳴以後很大可能會伴随這個毛病很長一段時間。

如果治療不好，終身伴随都說不準。

陳佳宇坑了鹿鳴後半輩子，卻輕飄飄說一句是鹿鳴弱不禁風？

這麽嚴重的後遺症，秦野一定要陳佳宇付出代價。

他看着陳友明毫無同情心，逐字逐句強調：“明天開工。”

然後轉身就走。

秦野冷笑，陳佳宇你等着，你的在我這兒的“福報”還很多。

“你！”陳友明氣得摔了手中的毛巾！

陳佳宇看着秦疏辰離開的背影，表情扭曲，恨得牙根癢癢！無聲用口型罵了一句很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