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禾蓁将手機關機放縱了兩天，後果是禾家人找她找得要瘋了，險些以為她遭到了綁架。

要不是問了一圈，從參加聚會的幾個小子那裏得知她那晚和男朋友一起走了，禾家人早就報警了。

可是就算這樣也足夠氣惱。

這丫頭，竟然為了一個男人，連公司不去。她明知道和封家有婚約，怎麽不注意着點，還把人帶到封彌面前去。

禾蓁剛回了校，就被母親莫筝攔住了去路。

她早有預料，也不驚訝。

莫筝墨鏡一摘，沒好氣道：“他人呢？”

禾蓁：“走了。”

齊臨是昨夜淩晨回的A市。禾蓁嘴上不說，其實挺舍不得的。

“哪裏來的毛頭小子，把你迷得暈頭轉向的？”

莫筝怎麽都想不通，禾蓁還有這麽叛逆的時候，也不知道交的什麽男朋友。

現在外面的人那麽壞，人心浮動，要是遇上一個心術不正的，豈不是遭罪？

“我知道你抵觸和封彌訂婚，可至少他是知根知底的，以後再怎麽樣，還是要顧及禾家，會好好對你。”

禾蓁聽多了這類勸說，煩躁不已。

“我說了，我不喜歡封彌。你們為什麽老想讓我和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呢？這就是你們認為的好的婚姻？”

父母的婚姻何嘗不是一筆交易，她不信母親這些年沒有後悔過。

莫筝沉默半晌，“也行。你要是願意繼承家業，當然可以拒絕聯姻。”

禾蓁愣了一下，氣笑了。

“所以，這是你們一起商量好的是嗎？故意用聯姻來壓我，逼我繼承公司？”

莫筝嘆了口氣，“蓁蓁，你難道想看着禾家那麽大的産業都落到別人手裏嗎？”

“能者勝任，不是很正常？”

“你就是最适合的人。”

禾蓁拉過她的手，堅持道：“媽，你們就當我任性吧。但是即使不繼承家業，以後的我還是會成為你們的驕傲的。相信我好嗎？”

“非要這麽犟？”

“嗯。”

莫筝又嘆了一口氣，似是妥協了，轉移話題：“你那男朋友什麽情況？談多久了？”

“兩年。A市齊家的，他叫齊臨。”

莫筝驚訝了一下，“怎麽是他，那小子以前總往你外公家跑。”

該不會那麽早就惦記她女兒了吧？

……

終于把母親送走，禾蓁整理好心情，去教室上課。但心裏裝着事，她這門課上得心不在焉，頻頻走神。

明明齊臨才剛走，怎麽她就有點想他了。

分別前，他緊緊地擁抱了禾蓁，一步三回頭地對她揮手。

“等我下回放了假，給你過生日。”

禾蓁只說：“你要平安。”

-

某天傍晚，封彌突然來找禾蓁。

“什麽事？”

封彌很不情願道：“家裏安排了吃飯，讓我帶你一起去。”

“都有誰？”

“你爸媽，我爸媽，你，我，沒了。”

禾蓁心道，還挺正式。這是看她固執己見打算下猛料了？

“行吧，我回去換件衣服。”

盡管她不想去，但教養還在，不允許在外人面前太過失禮。

晚餐地點訂在一家高級餐廳。

禾蓁見了封彌父母，禮貌打了招呼後，就不再多言語，只等着各式的餐點上桌，默默吃着。

封夫人越看禾蓁越是喜歡。

瞧瞧這臉蛋，這氣質。這要是成了自家兒媳婦，帶出去肯定會被那些豪門貴婦誇上天去。

她給封彌使了個眼色，“你們一個學校的，平時應該挺熟悉了，和小蓁多聊聊，別一直低着頭玩手機。”

奈何自家兒子不争氣。這麽一個美女在他眼前，他視而不見，無動于衷，把封太太都急壞了。

一頓飯進展到中期，兩家人客套寒暄，也總算是談到重點，開始商讨起什麽時候訂婚合适。

禾蓁和封彌兩人臉色紛紛一變。

還是封彌最先沉不住氣。

“我不訂婚！”

然後被他爸封倪厲聲呵斥：“胡鬧！”

封夫人偷偷在桌底下擰了封彌一把，低聲道：“說的什麽胡話。”

封彌站起來，語氣堅決道：“禾叔叔，莫阿姨，對不起。我不會和禾蓁訂婚的，我不喜歡她，她很優秀很漂亮，可我還是不喜歡。如果一定要我們結婚，我不敢保證我以後不會出軌。”

封倪被他這番話氣到，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怒道：“臭小子，這話你也敢說！給我滾回家好好反省。”

封彌偏着頭站在原地，不語。

禾蓁罕見地露出點笑容。

這場面，挺有趣的。

一頓晚飯就這麽不歡而散。

車上，封夫人冷着臉道：“我真是不懂你怎麽想的。禾蓁你都看不上，我當是你眼光高到天上去了。可是你現在卻為了那樣一個女孩和我們鬧脾氣？”

封彌：“媽，什麽叫那樣一個女孩？林琪冰她很好，只要多了解她一些，我相信你們會喜歡她的。”

封夫人看向自家兒子，平靜道：“我沒有說她不好。”

她早就去調查過那女孩，身世清白，也刻苦努力，挺有朝氣的。如果是朋友家的小孩，沒準她還挺喜歡，可做兒媳婦，就欠缺太多。

封倪沉聲道：“談談戀愛我不管你，你想娶她，我不可能答應。”

封彌很受挫，有些垂頭喪氣。他沒了辦法，不知該如何做才能讓父母改變心意。

他不想辜負自己對林琪冰的感情，可同時也知道父母做這些都是為了他好。萬事總難兩全。

封夫人見他這樣其實也心疼，她勸道：“我知道，你在這個年紀遇上一個喜歡的女生，突然讓你放棄是很難。可是我們也都是這個年紀過來的。”

“那女孩……媽不是對她有偏見。可是你要知道，你們之間隔着的不是家庭條件的差異，而是完全不同的環境氛圍，二十年的環境差異足夠把你們倆分隔成兩類人。你們的世界觀，人生目标，思考問題的方式會迥然不同。”

“媽知道她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要是能早點割舍，對誰都好。”

冗長的沉默後，封彌還是固執道：“到底合不合适，應該讓我自己去試錯。就算結局不美好，至少不後悔。”

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有為人家女孩子考慮過嗎？你知道她要是嫁到我們家來，到底要承受什麽嗎？你現在喜歡她，你還能喜歡一輩子？以後膩了煩了，會不會嫌棄她不懂你？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封彌腦子裏一團亂，其實已經聽不太進去了，但這番話，還是讓他想起禾蓁。

她在不久之前，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從某方面來說，她們倆還真适合當婆媳。

此時，禾蓁的信息正好發來。

【這就是你說的解除婚約的辦法？】

【挺好的，雖然鬧得難堪，但效果顯著。】

另一邊的車上，禾父同樣在斥責女兒。

“心情很好？看訂婚這事成不了了是不是松了一口氣？”

莫筝這頓晚飯吃得很不高興，總感覺被掃了面子，對封彌印象也差了很多。

“你兇她做什麽？要我說他們封家也真是的，我女兒都看不上，那我也看不上他兒子。還說什麽出軌，他要是真敢，我第一個就叫人把他腿打斷。圈子裏多少人想和我們家聯姻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稀罕他們？”

禾父一聽，應和道：“是，你改天再找人問問，有沒有合适的，我看季柳就挺不錯。”

“差不多行了。”禾蓁打斷道，“你們呢，也別折騰了。我下周就去公司實習行嗎？別再給我安排什麽莫名其妙的未婚夫了。”

兩人一喜。

“你說你，早這樣不就好了？”

禾蓁：“我只是說去實習，可沒答應別的。”

“好好好，先從實習做起。”

禾蓁的計劃有了一點小小的調整。

前幾天，外公打電話來，和她聊了許久。

他是最支持她夢想的人，但那天卻和她說，可以去公司歷練一番，不用那麽抵觸。

“其實很多事情萬變不離其宗，你要當一個優秀的外交官，那就不必拘泥于環境，哪裏都可以是戰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競争與厮殺，需要管理、決策或談判，有人保守，有人激進，有人中庸。你有夢想，可是光靠理論可不行。去試試看吧，真實的環境下更能考驗心理素質。”

禾蓁聽進去了。

外公的意思是說，她需要積累更多的閱歷，豐富羽翼，才能在未來站到更高的地方。

-

禾蓁是總部空降兵，雖然職位不高，也只是個實習生，依舊招來許多人的不滿。

大家議論紛紛，痛斥走後門行為，但顧慮到她姓“禾”，怕她是禾家哪位來玩票的大小姐，也不敢在明面上多說什麽。

然而，這些閑言碎語通通在她半月後拉到了一筆千萬投資後化為齑粉。

大家都很震驚，想不通她初來乍到是如何做到的。

其實這對禾蓁來說并不難。知己知彼，适當畫餅，給點甜頭，願者上鈎。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冒險的，畢竟機遇與挑戰并存。

禾蓁在公司的時間不多，大多數時候還是在校學習專業課。

聽說封彌追到林琪冰了，戀愛談得很認真。她偶爾會撞見，聽到兩人之間那些深情款款的誓言，還是會被肉麻到。

婚約自然是作罷了。老實說，封彌那天在飯桌上說的那段話，讓她記憶挺深的。

他這人不壞，也挺有反抗的勇氣。

只是太沖動，還不怎麽成熟，在沒有真正吃過苦之前，以為一切都能掌控自如。

禾蓁作為旁觀者看得明白，他根本還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

他需要光環，大少爺當習慣了，需要大家都圍繞着他轉哄着他，所以談起戀愛來也是一味索取。

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很累的。

如果禾蓁必須要找一個人聯姻，她第一個排除的，就會是他。

-

齊臨又消失了。

和她簡單報備了一句，很久很久聯系不上人。

禾蓁很擔心。

數月過去，鄰近生日，她給他發消息，卻是石沉大海。

禾蓁問了A市那邊的朋友，得來一句：現在情況不好說。

什麽叫不好說？她憂慮更甚，再要問，對方便支支吾吾挂了電話。

這一瞬間，禾蓁把所有的壞情況都想了一遍。然後買了一張去A市的機票。

無論将要面臨的是什麽，她都能承受。

飛機降落A市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

到達他家門口，禾蓁拿着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才發現手有點抖。

也許，她還是害怕的。最怕開門後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然後心涼透。

但下一刻，她還是開了門。

屋裏空蕩蕩的，好像很久沒有住過人了，很冷清。

她蹲在漆黑的房子裏，直到腳都酸麻，才掏出手機，打他朋友的電話。

她說自己現在就在A市，幾番逼問下，朋友才松口，告訴她了一個地址。

禾蓁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是軍醫院。

齊臨身上中了兩彈，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觸目驚心的刀傷。繃帶纏着，她看不見具體傷勢，可是看着心跳儀上起起伏伏的線條，自己的心也不得安寧。

她寧願他是個背叛感情的渣男，也好過這樣一動不動躺在床上。

朋友道：“已經搶救過來了。當時情況挺危急的，他都要喘不上氣了，還拉着我的手說千萬不要告訴你。人都要走了，還玩深情呢。”

禾蓁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垂下頭，問：“有說什麽時候會醒嗎？”

“快了，可能夜裏，可能明天吧。”

朋友走後，她坐在病床前看着他，一直到支撐不住，慢慢睡去。

晨光熹微的時候，禾蓁感覺有人在摸她頭發。她睜開眼，看見齊臨已經醒了。

她開口想說什麽，可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一陣酸意上湧，臉上便挂滿了淚水。

“別哭了，我心疼呢。”齊臨虛弱地笑笑，擡手去擦她眼淚。

她泣不成聲，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為什麽不讓人告訴我？”

“你要是看到我滿身是血的樣子，晚上是要做噩夢的。”

禾蓁抓着他的手，還是哭。

“不要死。”

她很後怕。

她太高估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她很難承受得住這種打擊。

一想到那個畫面，心髒脹脹的，有一種被連根拔起似的沉痛。

齊臨哄着她，“不會死的。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仙子保佑我。”

“什麽仙子？”

“好像是叫蓁蓁。”他笑起來，牽動到傷口，又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不要說話了。”

齊臨吻了一下她的手指，道：“是真的。”

瀕死的時候聽到你喊我，哪怕前方是光，後面是一片濃黑的霧，我也毅然決然地往回跑了。

比起天堂，這裏又冷又黑。可是能夠擁抱你，你是溫暖的。

“我愛你。”

禾蓁哽咽了一下：“哦。”

“只有哦，沒有別的表示嗎？”

“什麽表示？”

“我要親親。”他期待地看向她。

禾蓁湊近他，在他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快點好起來，給我過生日。”

齊臨沒回答，視線轉向門口，道：“媽，爸。”

禾蓁呆若木雞。從未設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齊臨的家人。

她大腦當機了兩秒，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打招呼。

齊母很快明白了情況，一時不知該去關心從昏迷中醒來的兒子，還是該高興終于見到了兒子口中的女朋友。

事發突然，兩邊人都沒準備。一番混亂忙碌後，才從不知所措變為普通閑談。

禾蓁熟練應付，心裏還是有點可惜。

她想象中的見他父母，應該是準備充分，禮數周全，就像一場完美的談判。而不是現在這麽猝不及防，還正好被撞見她親齊臨，有點尴尬。

不過不算什麽大事。

她要是連這種事都處理不了，那以後還怎麽走上更大的談判桌？

齊臨的父母都很喜歡禾蓁。

她落落大方，說話條理清晰，目光堅定。

這樣的女孩很難會有人不喜歡，尤其是，這些只是她衆多優點中不起眼的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