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

【004】

“有我在，不怕。”他輕輕撫拍着陳夕，“你看着老胡，我去給蔡猛打個電話，順便找點幹柴回來。”

聽說李紹琛要走，陳夕突然很用力的抱住了他。

“好啦，咱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李紹琛嘿嘿笑着，“你乖乖的呆在這裏不要動，我馬上就回。”

陳夕松開了摟住李紹琛的手，她往後推了兩步，深吸一口氣，假裝很厲害的樣子：“你去吧，這裏交給我。”

李紹琛摸了摸她的頭，走了。

往松樹林去的路上，李紹琛撥通了蔡猛的電話。

“喂？”

“老蔡，你現在能來獅子山頭接我們嗎？”

“獅子山頭？”

“我們跑過來的。”

“你們是不是缺心眼，他媽的學校有操場，體育館警局也有操場，你們非得去跑山？”

“你能來嗎？”

傳來掀開被子下床的聲音：“等着。”

電話旋即被挂斷了。

李紹琛撿了一把松果當升火的引子，又撿了七八根松木，小跑着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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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讓陳夕一個人在夜裏待太久。

她太怕黑了，對黑暗近乎有一種恐懼感，身邊若是沒有認識的人，她甚至不敢在夜裏獨自走樓梯回家。

可要是永遠不會天黑，那她就會永遠無所畏懼。

就拿今天下午跟孫志恒讨尾款的事舉例，如果沒有事先商量好要演苦肉計，那她真可能把人活活折磨到奔潰，直到他主動還錢為止。

雖說确實有些粗暴不講理，可李紹琛就是喜歡這種。

更準确的說，應該是宿主李紹琛喜歡，緊接着宿主在十一歲時被他趙延寄生，然後趙延才喜歡的。

在無法攜帶主觀意識、并且需要完全繼承宿主一切的前提下，趙延便成為了李紹琛。

所以他并不是在執行原宿主的喜歡和行為習慣，他就是在做自己。

只不過他的潛意識裏被植入了一段記憶碎片，能夠讓他意識到所處的環境是虛拟的。

可這并沒有什麽卵用。

趙延都已經更換了幾百個宿主，體驗過幾百次虛拟人生了，可虛拟仍舊虛拟，他根本就無法回到現實。

所以耗到現在，趙延對真實的向往已經沒有那麽強烈了，他開始接受并依賴循環重生這個設定了。

反正一樣能愛能恨，能笑能流淚，活着呗。

當然如果要是真的深究，趙延還是想看看真實世界的，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麽進入這個游戲。

這也算他活了幾千年的執念吧。

繼續往前走，李紹琛在月光下看見了一簇藍色的牛舌草，旁邊還有幾朵開得十分紅豔的美女櫻。

他把這些全摘了，簡單修整後用狗尾巴草綁了起來，然後邊跑邊喊：

“阿夕，我回來了！”

陳夕屈膝坐在地上，下巴頂着膝蓋，眼睛很警覺的四處張望。

她很怕會有什麽東西突然跑出來。

聽見李紹琛的叫喊後，她伸長脖子站了起來，本想迎上去，可想到胡庇煌就躺在旁邊，她只是大喊着招了招手：

“我在這！”

李紹琛左手抱着木柴，右手拿着剛摘的野花背在身後，跑得飛快。

他剛停下，陳夕就上來把他手裏的木柴給接了過去。

“你沒事吧！”她低下頭，片刻不肯耽誤，把太長的樹幹都給攔腰踩斷後，便堆在一起準備升火：“打火機給我。”

“給你。”李紹琛捧着花雙手送了出去。

陳夕伸手去拿，發現手感不對後，她猛地擡頭，看見一束花就在自己眼前綻放着。

“剛摘的花。”李紹琛說。

“謝謝！”她很激動的接了過來，細細打量後，她聞了聞，

“好香啊！”

李紹琛用手背蹭了蹭陳夕的頭，随即從兜裏掏出松果和打火機。

幾分鐘後，火勢漸漸大了起來。

他把胡庇煌拖到離火稍近的位置，而後毫不隐諱的脫掉了自己的上衣。

他用木棍挑起因潮濕而顯得沉重的衣服，放到火焰上烤了起來。

在搖曳的火焰下，陳夕盯着李紹琛忽明忽暗的肌肉輪廓看了很久。

倆人對視後，沒人臉紅害羞。

原先生活條件很艱苦，住的地方只有陳夕的房間裏有風扇，在炎炎夏日，李紹琛和胡庇煌幾乎都是光着膀子的。

所以這對于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行了，你把我衣服拿去換上，”李紹把幹得差不多的短袖扔給陳夕，

“濕掉的都換下來烤吧，穿身上太難受了。”

陳夕看了看這一望無際的夜色，終究還是害羞。他把衣服又還給了李紹琛：

“沒事，我離火近，穿身上烤是一樣的。”

李紹琛也不好強求，畢竟馬上蔡猛就來了，坐上車的話撐死半個小時就到家了。

況且現在路上沒什麽人，車子的配速表指不定得跳到哪呢！

氣氛突然就安靜了。

倒是火柴在燃燒時不停地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

“我們要一直做這個嗎？”陳夕抱着花，突然就開了口，

“一直跟危險的人和事物打交道，我感覺腳總是飄着的，雖然很刺激很有成就感，但是沒有安全感。”

李紹琛用木棍捅了捅燃得正旺的火，随即擡頭，很是真誠地望着陳夕的眼睛：

“把這個案子結了，我們拿出所有的積蓄去做點小生意，怎麽樣？”

“那我豈不是可以當老板娘了？”

“肯定啊，我和老胡給你當保镖，還給你打下手，你管飯就行。”

“行！”

“行個屁啊！”胡庇煌迷迷糊糊聽見了倆人的對話，急得他顧不上頭昏腦脹，睜開眼睛就罵了起來，“我還得賺錢娶老婆啊兩位，你們擱這兒又當老板又當員工的，錢全給你們賺了……”

說着，他在空中比了個大大的叉：“絕對不行，我不會當冤大頭的，我要入股分紅！”

李紹琛和陳夕對望着，随即倆人都笑了。

“你都成啥樣了，還惦記着你那點錢呢？”陳夕說。

“廢話，我得娶老婆。”胡庇煌說。

“那你可有心儀的女孩啊？”

“劉允瑩。”

“劉允瑩？你瘋了，你要和熊溫搶老婆。”

“你什麽都不懂，到時候劉允瑩會自己來嫁我的。”

陳夕沒忍住，放聲笑了起來。在一旁撥弄火堆的李紹琛，臉上也挂着難以置信的笑。

他們都以為胡庇煌是燒得太厲害，在說蠢話。

可胡庇煌的腦子很清楚，他一直記着劉允瑩離開貧民窟時許下的承諾。

她說一定會做自己的老婆。

雖然她現在嫁給了熊溫，可是沒關系，他不怕走分岔路，只要最後彙聚在一起就行。

很快蔡猛來了。

那時胡庇煌已經有了意識，不用人背着，只需要簡單攙扶就能走道兒。

全都上車後，蔡猛先讓胡庇煌把藥吃了，緊接着就罵了起來。

說什麽獅子山頭是禁地，很危險，還說他們劣性難改，就是有劉允瑩撐着，吃政府的飯也絕對吃不了太久。

三人在蔡猛面前從來不敢耍脾氣，所以一路上都是蔡猛在瘋狂輸出，然後他們點頭認錯。

後面又聊到了最近發生在龍巢酒店的分屍案。

“這件案子所牽扯到的組織很危險，”蔡猛說，“我建議你們把它推掉，讓專案組去做。”

“可我們已經答應劉允瑩了。”李紹琛說。

“這時候就不要講什麽狗屁信用了，命都保不住，要這些幹嘛？”蔡猛說。

“我們又不是在孤軍奮鬥，還有你啊，沒必要怕的。”李紹琛又說。

“真的，聽哥一句勸，別管這事兒。”蔡猛嘆着氣說，“一旦威脅到了背後組織的利益，別說是我，劉允瑩可能都自身難保。”

聽到劉允瑩的名字，原本靠在李紹琛肩上的胡庇煌突然就坐直了身子。

他晃了晃腦袋，摟緊陳夕和李紹琛：“咱們是不是快到家了？”

“是。”陳夕望向窗外，“看這街景，應該是到春明路了。”

“那咱回去把案子從頭到尾再捋一捋，争取五天就給他破了！”胡庇煌又說。

蔡猛擡起頭，透過後視鏡往後瞧，正好對上了胡庇煌。

他的眼神從未如此的堅定過。

所以看這這陣仗，再勸下去也是多餘，不如省點功夫看怎麽保護他們。

“你們三個也賺了不少錢，”蔡猛一直穿胡同，給他都拐煩了了，“怎麽還在這偏僻得連尿尿，都得找半宿廁所的破邊界住着啊？”

“住太久了，懶得挪窩了。”胡庇煌說。

蔡猛被突然跳出來的野貓吓到了，差點一個急轉彎撞到牆上。

他心有餘悸地喘着粗氣，直到車子停在樓下，他才回應：

“十幾歲的娃，得多接觸新鮮的東西啊，不能這麽早就把心态給活老了！”

幾人下車。

李紹琛想把翹起的前車蓋往下壓，結果卻發現怎麽都合不上。

“不用管，你們趕緊回。”說着，蔡猛把大燈給打開了。

紅色皮磚砌成的五層樓房，在長年累月的風霜之下，已經老化變成了青色。

而在頂層的牆縫裏，一棵樹緊貼着牆體竭力向上生長着。

後門的燈在感應到動靜後，開始向外散發微弱的光芒。

只是在車燈的襯托下下，幾乎尋不到它的蹤跡。

慢慢的，三人的背影也消失了，蔡猛這才把大燈關掉。

就在他掉頭要往回走的時候，原本黑燈瞎火的大樓突然亮了一戶人家。

緊接着聽見窗戶被野蠻打開的聲音，一個六十多歲的婦人探出頭來，指着他大罵道：

“要死啊，大晚上開燈，活太久了是吧？”

蔡猛沒敢接話，車窗都顧不上搖，匆忙掉頭後便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這叫罵正好被還在爬樓梯的三人給聽見了，他們秉着呼吸，以為能欣賞到一場世紀大戰。

沒想到很快就以窗戶再次關上的聲音而終結了。

“這蔡猛也不行嘛！”胡庇煌輕笑道。

李紹琛在後面推搡着：“哥，你快別墨跡了，趕緊回屋吧。”

說完，他右腳猛地踏地，随即嘿咻一聲，這才讓靈敏度幾乎為零的樓道燈又亮了起來。

“我不夠快嗎？”胡庇煌雙手抓着樓梯扶手，一步一停。他皺着眉問李紹琛：

“我還不夠快嗎？”

李紹琛只能連連點頭：“快，你世界第一快。”

胡庇煌這下滿意了，步子也大了起來：“謝謝，這些其實都是表面殊榮罷了，我……”

“別說了，快走！”

“你說蔡猛為啥不讓咱們破案？”

“不想聽，快走！”

“明天……”

“快走快走！”

五層，八十步樓梯，走了十分鐘，終于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