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26】

【026】

直到電話接通，李紹琛握緊的拳頭才舍得松開。

“怎麽樣？”陳夕正在和胡庇煌開黑，她心不在焉地問說：

“早上的事進展得還順利嗎？”

“嗯，”李紹琛下意識瞥了一眼蘇萍：

“就差臨門一腳了。”

陳夕沒回應，但敲擊屏幕的聲音李紹琛卻聽得很真實。

他知道陳夕好着，也知道她在玩游戲，所以沒說太多，只是叮囑她待在家別亂跑，得到保證的回應後，他本打算挂斷電話繼續處理蘇萍的事，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疑問，于是他趕忙叫住陳夕：

“你倆昨天來找蘇萍，中途離開過院子，離開了多久。”

陳夕正在酣戰，她裝作沒聽清啊了一聲。

直到戰死，直到李紹琛問第二遍，她才肯換一個躺着的姿勢，然後去慎重思考對方的問題。

半響，她沉吟道：“嗯，頂多兩三分鐘。”

李紹琛：“你确定？”

陳夕仔細回憶着昨天下午在蘇萍家發生的事，她确實記得剛走出院子，胡庇煌就來點子了，倆人迅速商讨一番後，馬上就又走了進去。

于是她肯定的嗯了一聲。

李紹琛：“那你倆再進去，蘇萍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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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夕：“她還呆在院子中央啊。”

李紹琛：“你見到蘇萍的時候，她手裏拿着手機嗎？”

陳夕：“拿着啊。”

李紹琛：“那等你離開院子再回來呢？”

陳夕沉默了，她忘了。

李紹琛說了句沒事，然後挂斷電話把蔡猛給喊了過來。他摟住蔡猛的肩膀，彎下身子悄聲說道：

“外面那批巡警，裏面有鬼。”

蔡猛往外看了眼，沉默着沒說話。

別說瘸子，就是正常人也不可能在事先不知道誰會來調查自己的前提下，然後在見到調查人的幾分鐘裏，把解鎖密碼換成調查人的生日，然後推着輪椅從院子回到房間，再把手機藏到床底下，最後回到院子裏。

這和行動速度已經沒有關系了，這是先知，是超出人類認知的能力。

所以蘇萍的手機會用陳夕的生日當作解鎖密碼，這和蘇萍沒有關系，這絕對是在她被抓走之後，緊接着警察封鎖她家時才發生的事。

“如果他們都被收買了，”蔡猛往嘴裏遞了根煙，臉上的笑容牽強又難看：

“那龍巢的內部可能就更慘不忍睹了。”

李紹琛也心煩，他向蔡猛要了根煙，吸了兩口才接話：“我們應該還在兇手的圈套裏沒出來。”

蔡猛扭頭看了眼蘇萍，他哼哼笑了兩聲：“現在犯罪的所有證據都齊全了，就算兇手真的不是蘇萍，上頭也會催着趕緊結案的。”

李紹琛自顧吞雲吐霧，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這間房子，最後視線落在蘇萍身上。

而蘇萍仿佛清楚事情已成定局，她十指交叉搭着大腿，然後閉上眼睛，腦袋向後躺靠。

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還會死人。”

李紹琛的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聲音，這聲音像是漲潮的浪，瘋狂沖擊着他的大腦。他把聽見的聲音轉述了出來：

“還會死人！”

蔡猛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指尖的煙灰随之墜落。他瞪大雙眼看着李紹琛：

“為什麽？”

李紹琛知道這又是系統賦予他的先知能力在作祟。

就像他會堅定地認為張媛是兇手那樣，所有在他腦海裏非正常出現的聲音，所帶來的信息多數都是正确的。

李紹琛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眼神飄忽的看向蘇萍，繼續說：

“總之這兩天肯定還會死人。”

蔡猛看李紹琛臉色慘白，眼神也沒什麽靈性，覺得他肯定是累了，心理壓力太大，所以才會疑神疑鬼。他把煙頭扔掉，拍了拍李紹琛的肩膀，安慰道：

“你回家休息幾天，這案子還是我來負責吧。”

李紹琛聽出來了，蔡猛不相信自己。

可他現在确實沒辦法跟蔡猛詳細解釋，去告訴他誰會死，在哪天死，死在什麽地方。

他只知道會死人。

蔡猛見李紹琛精神恍惚不回話，便又重複了一遍：“你回去休息，有事我會電話聯系你，聽見沒？”

李紹琛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行，不過你得再給我家多派兩個人，這樣安全。”

蔡猛點了點頭，旋即又把剛裝進透明塑料袋裏的手機給拿了出來。

解鎖之後他開始詳細查閱相冊裏的內容。

而蘇萍發現蔡猛研究起了手機，臉上的神色就更喜悅了，就像是考了滿分的孩子，回到家也不吱聲，只是把卷子放到桌上，然後往旁邊一坐，等着別人去發現。

半響，蔡猛發現了新問題，于是很自然的就忘記了讓李紹琛休息的事，在用自己的手機拍過幾張照片後，轉而把手機遞了出去：“相冊裏有張佰出軌的證據。”

在李紹琛看照片的時候，蔡猛還不忘解釋：“旁邊那女孩，應該是張佰的情人。”

照片裏能看見龍巢酒店的牌匾，而且照片恰好是酒店正門的攝像頭拍的。

所以拍出來的是相當清楚的正臉，能确定是張佰無疑。

至于這個女孩，李紹琛覺得十分眼熟，往常參與過的案子當中，好像有人和她十分的神似。

他又從手機裏找出了蘇萍在張莊時的照片，她和被張佰摟住的那個女孩就有三分相似。

想到這，他立刻給胡庇煌打去電話，讓他帶着陳夕和四名警察一起去一趟龍巢大學。

胡庇煌打了一天游戲，已經快無聊到長蘑菇了，聽見有任務自是沒猶豫。

“去龍大幹嘛？”

“打聽一下孫志恒的女兒。”

“你瘋了，當着夕姐的面……”

李紹琛沒聽胡庇煌把話說完 ，督促一句趕緊去便撂了電話。

“張佰出現在龍巢酒店，而蘇萍坐在家中的輪椅上卻能輕易發現他出軌。”蔡猛說着說着笑了，

“這栽贓陷害的把戲也太低級了。”

李紹琛還在看照片，裏面盡是些尺度很大的私房照。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張佰不僅會裝，而且還相當會玩。

“你現在能查到女孩的信息嗎？”他仍舊低着頭。

蔡猛：“我剛把照片發給信息組，還得等。”

照片實在太多了，李紹琛不覺得能從裏面找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于是他把手機還給了蔡猛，轉而盯上了對方手裏的那一疊快遞單號。

要過來後李紹琛仔細比對着，發現是三家不同的快遞公司。而且郵寄的時間還很講究，都是卡着整時整分郵寄出去的。

這種潛意思的小動作很難僞裝，更何況是在運送屍體的緊急情況下，也許兇手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所以兇手可能有很嚴重的強迫症。

李紹琛把屋子環視了一圈，他掃了眼高低不平的對聯，緊接着走上樓梯進到蘇萍的房間。

屋子裏有四把椅子，木頭的、塑料的，有高的有矮的，衣櫃裏的衣服冬夏兩季混搭着放在一起。

甚至張佰的拖鞋都不是配套的。

一個對于時間有着超強控制欲望的人，會任由自己的家出現如此多的不協調？

而且從蘇萍的分屍過程也可以看出，她的分解過程毫無章法。那麽這一切都在證明，參與張佰案件的絕對不只有一個人。

由此也能知道，蘇萍竭力想要攔下全部的罪責，是為了保護其他人。

既然她也有所求，那就有弱點，而人一旦有了弱點，就能利用。

李紹琛瞥了一眼蘇萍，随即大步朝她走去。

“走吧老蔡，咱們先去快遞公司，”他踩下固定輪椅的橫杠，推着蘇萍就要往外走。

蔡猛應了聲好，大步往上跟。

“這些證據，目前只能證明你參與了這件事，”李紹琛拉開車門，摁下那個樓梯按鈕，然後把蘇萍給推上了車。他弓着身子貓在車裏，對着蘇萍嘆了口氣：

“所以，要定你的罪還是很難。”

蘇萍沒應聲，她眼神空洞的看着李紹琛，可視線似乎又早已穿過他，落在了遠處。

直到車子停在第一家快遞公司門口，李紹琛和蔡猛準備把她弄下車的時候，她才開口：

“為什麽我殺人了，你們不槍斃我？為什麽，你們不敢讓我死？”

倆人互相看了看，而後默默地把蘇萍給擡了下去。

快遞公司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不管有沒有穿制服，都在自由的進出。所以李紹琛三人進去的時候并沒有被阻攔，保安室的大哥甚至都沒有擡頭看他們一眼。

越往裏進，推着小貨車在卸貨的工人就越多。

蔡猛突然伸手攔下了一個男人，用他慣有的審問口氣問道：

“有個叫朱大寶的，你認不認識？”

莫名被人攔下，讓男人臉上有了些許的憤怒，可在轉身感受到蔡猛碩大的身軀後，他即将噴發的小火山便又自動熄滅了。

“小朱啊，認識。”男人嘿嘿笑了兩聲：“他好像回家娶媳婦去了。”

蔡猛皺着眉重複道：“娶媳婦兒？”

男人頻頻點頭：

“是啊，三天前咱哥幾個出去喝酒，他還想叫我們去參加婚禮呢！”

說着，男人攔下了另一個個頭稍矮些的男人，向他求證自己所說的話。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應。

蔡猛見兩人眼神誠懇，不像是撒謊的人，轉而又問：

“那朱大寶的老家在哪裏？”

“朱莊！”矮個子男人說：

“坐大巴車過去得四個鐘頭，挺遠的。”

蔡猛沒再多問，又輾轉了另兩個快遞公司，沒想到當日負責郵遞蘇萍家快遞的工作人員，都不在公司。

這當中肯定有蹊跷。

于是不容倆人多想，他們又快馬加鞭地趕往了洗浴城。

好在那家收到張佰大腿的馬氏洗腳店還在，甚至生意異常的火爆。

馬老板自出事那天就沒去過店裏，他不想有警察頻繁進店影響生意，所以就在門口當起了接待員，時刻準備招呼警察。

這不蔡猛和李紹琛剛從車裏下來，盡管倆人沒有穿警服，可他認得蔡猛，于是不等倆人靠近，他就小跑着迎了過去：

“哎呦蔡警長，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

兩人聞聲停住腳，裝模做樣地笑了笑。

馬老板拿出一包新煙，拆開後拍打底部讓煙彈出來，然後将煙盒整個往前送：

“二位抽根煙。”

兩個人誰也沒有伸手去接。

李紹琛冷冷地看了眼馬老板，把手插進褲兜，開門見山道：

“張佰是你這兒的客人？”

馬老板把煙又往前送了送，見倆人仍舊冷漠，他便很識趣的把煙給收了回去。

他低頭回應道：“是，常客，一周至少兩趟。”

李紹琛：“來都做些什麽？”

馬老板：“按摩洗腳。”

李紹琛：“就這些？”

馬老板：“再就是拔罐、針灸和推拿，主要這些他做得少。”

李紹琛：“每次張佰都是自己來？”

馬老板：“他還帶着一位年輕的小姐。”

李紹琛把手機打開，找出從蘇萍那裏拍來的照片，然後把手機遞給馬老板：

“是她嗎？”

馬老板伸長脖子往前湊，不等看清，他就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就是她，這小姑娘長得非常好看，而且……”

李紹琛咳了兩聲，見馬老板紅着臉沒再往下說，他繼續問：“知道張佰和這位小姐是什麽關系嗎？”

馬老板連連擺手：“這是客人的隐私，我沒敢問，但看起來應該挺恩愛的。”

李紹琛：“恩愛？”

馬老板：“倆人泡腳的時候都得手拉手，這還不夠恩愛？”

李紹琛點了點頭：“那張佰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來你這裏的？”

馬老板愣了楞，他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畢竟每天店裏來來往往的客人那麽多，除了某些刺頭和富家少爺，普通客人他幾乎都沒有太深的印象。

他只好去找收款記錄，因為資金來往的信息他每天都有備份。

大概過去三五分鐘，馬老板在三年前的十月十一號看到了張佰的第一次消費記錄。

他趕忙把記錄給李紹琛看。

“錄像都調出來給我吧，”李紹琛看完就要往店裏去，“越全越好。”

馬老板大跨步跟了上去，緊接着擋在李紹琛面前。他擡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警官，裏面還有客人呢，您突然進去，會吓到他們。”

說着，他求助似的看向蔡猛，手裏也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存儲器。

馬老板把存儲器遞出去，臉上滿是奉承的笑容：“小店的錄像只能保存半個月，我已經都提前拷貝好了，您現在就能看。”

蔡猛出來的着急，手上确實沒有搜查令，如果貿然進去後再遭姓馬的舉報，那麽結束案子的日期就又得提前了。

沒辦法，眼下只能別人提供什麽，自己用什麽。

蔡猛把馬老板的手裏的存儲器搶了過來，然後拍了拍李紹琛的肩膀：“車裏有電腦，你等着，我去拿。”

李紹琛把攥緊的拳頭松開，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