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034】

【034】

出租車停在了龍巢最豪華的公寓樓前，李紹琛扶着張媛從車裏下來。

司機擡起手揮了揮，緊接着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張媛酒醒得差不多，她被攙扶着走了兩步，便推開李紹琛要自己走。

門口的保安此時坐在椅子上正在打盹，聽見高跟鞋的聲音緩緩靠近，他猛地站了起來。

還沒看清來者是誰，他就已經先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張媛站定在保安面前，她熟練的展開雙手，在對方毫無觸碰的裝模做樣的檢查下，順利進入了大樓內部。

李紹琛則站在外面，雙手插兜看向張媛：

“你自己回家應該能行吧？”

張媛本來好好的，李紹琛一問，她便不由自主的左右搖晃了起來。

她踉跄着停下，點頭道：

“能行。”

說完，她便搖搖晃晃地朝着電梯走去。

她不斷整理頭發，不斷對着攝像頭微笑，卻總是識別不成功。

這突然就把她急哭了。她兩只手不停的在身上摸來摸去，嘴裏嘀咕着：

“我的卡呢，我的包呢，我的手機和車鑰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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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一只手撐着牆，一只手捂住胸口，身子近乎佝偻成直角。她吐了起來。

吐到後面，張媛除了胃酸在沒什麽可以吐了，便扶着牆滑坐在了地上。

保安看向李紹琛，問他：

“你認識張小姐？”

李紹琛點頭。

保安說：“她經常喝醉酒，往常都是我送她上去的，但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值班，實在不方便離開，要不您幫幫忙，把張小姐送上去？”

這時過來一個人，保安又拿起掃描器在對方身上掃了起來。

李紹琛沉思片刻後應下了。

對于樓裏的住客，保安通常只是走個程序胡亂意思一下。但李紹琛是外來人，因此保安檢查的格外仔細。

他把李紹琛能夠藏東西的部位全都摸了一遍，而後拿着掃描器繞着李紹琛轉圈。

如此往複循環了兩遍，他這才拍着李紹琛的肩膀，笑道：

“謝謝配合。”

李紹琛道了句沒事，小跑着來到張媛身邊。

他嘗試着将張媛扶起來，可她像是一頭軟骨動物，頭被拉了起來，身子又垂了下去。

“張小姐，你趴在我背上吧。”李紹琛幹脆蹲在張媛面前，他兩只手向後伸，

“我背你上去。”

張媛仍舊坐着不肯動。

李紹琛不停扭頭往後看，見張媛遲遲不肯做反應，他轉了個身，一手托着她的兩條腿，一手托着她的後背，将她整個端了起來。

“保安大哥，你過來開個門吧？”李紹琛大聲喊道。

張媛在李紹琛懷裏靜得出奇，不反抗也不吵鬧，只是仰着腦袋定定地注視着他。

李紹琛低頭看了她一眼，随即匆匆別過頭去找保安。

保安伸長脖子往門外看了看，确定近距離內沒有人在往大樓趕，這才慌忙奔向李紹琛。

他取下挂在腰間的鑰匙，把卡輕輕擱在感應器上，緊接着門應聲打開。

“人臉識別系統出故障了，”保安解釋道：

“下午我讓人來檢查了，還沒修好”

李紹琛不在乎這些，他點頭道了聲謝謝，抱着張媛穿過門禁。

進入電梯後，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兩人對上了眼，但只幾秒李紹琛便主動錯開了視線。

張媛突然輕聲說道：“放我下來吧。”

李紹琛哦了一聲，随即緩緩蹲下，一直到張媛雙腳落地并站定才肯撤去扶着她後背的手。

沉默。

電梯最終停在了十七樓。

張媛先一步走了出去，她回過頭來看着電梯裏一動不動的李紹琛，困惑道：“走啊？”

李紹琛還是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合适，他向後退了兩步，微紅着臉說：

“就送到這裏吧，你早點休息，今晚的事我實在抱歉……”

不等話講完，電梯便迫不及待地關上了。

可李紹琛剛摁亮一樓的按鍵，電梯門就又被打開了。

張媛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氣，她眼神迷離，看起來十分的虛弱：

“我不能再吐了，再吐得是血。”

李紹琛不懂話裏的意思：

“快去多喝點熱水。”

張媛走進電梯，抓住李紹琛的胳膊就要往外拽：

“那你給我沖杯蜂蜜水，就當賠罪。”

話音剛落，迎面走來一家三口，他們談笑着從兩人身邊走過，結果剛進電梯，就被裏面還未消散的酒精味道給熏到皺了眉。

小女孩捂住鼻子，十分嫌棄的瞥了一眼李紹琛，随即訴苦似的撲進了自己母親懷裏：

“好惡心呀媽媽！”

張媛再次拉拽，加之李紹琛被嫌棄得也有些無地自容，沒辦法，他只好先出來。

“沖完蜂蜜水我就走？”李紹琛像是寫完作業等着家長同意，然後飛奔出去玩的小朋友。他再三确認道：“沒有附加條件了吧？”

張媛笑着點了下頭：“沖完蜂蜜水你就走。”

這時一名身穿“無塵保潔”制服的中年婦女，背着清潔包從拐角走了出來。

她一擡眼就看見了張媛，然後輕輕的問了聲好。

張媛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阿姨，房子都收拾好了吧？”

女人仍舊低着頭，似乎不敢和張媛對視：“好了。”

張媛說了聲謝謝，要走的時候她提醒女人背包拉鏈沒拉。

女人聞聲忙把背包拉到身前，拉鏈确實是開着的。

只是這個包有些年份，拉鏈并不靈便，等她費勁功夫将拉鏈拉好，電梯已經往下走了。

李紹琛聽見了女人沉重的嘆息。

在張媛提醒之前，他已經偷偷看過了女人的包，裏面裝着橡膠手套、圍裙，還有很多瓶罐裝的清潔劑。

都是些很平常的東西。

只是都這麽晚了還要清潔，李紹琛心想，莫非張媛早就料定有人會跟着她回家？

帶着疑問，李紹琛最終站定在了張媛的家門口。

放眼望去只有簡單二字能夠形容。

客廳除了一張餐桌和沙發再看不見其它家具。

張媛已經穿好拖鞋走過玄關，然後躺在了沙發上。

沙發的減震性能很好，李紹琛站在門口都能聽見回彈的聲音。

“拖鞋在鞋櫃裏，”張媛對着天花板喊道，“自己拿。”

李紹琛脫掉鞋子踩在地毯上，然後彎下身子打開鞋櫃，偌大的空間裏只有一雙男人的拖鞋。

他看了眼拖鞋的尺碼，和錄像對比，似乎是張佰的碼。

張媛眯着眼睛很快就要睡着了，她見久久都沒有動靜，便再次催促：“你到底在幹嘛，到底要不要給我沖蜂蜜水？”

李紹琛把拖鞋扔到地上，兩只腳伸了進去：

“來了。”

他大步走到步廊盡頭，沙發上的張媛已經脫掉裙子，身上只剩內衣了。

她躺靠着，右手邊是剛脫下的裙子。

“熱，好熱，”張媛腦袋後仰，枕着沙發對着天花板大喊：

“我要被熱死了。”

李紹琛裝作沒聽見，大步流星地走進廚房。

他将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都尋便後，最終在頭頂的櫥櫃裏發現了蜂蜜罐子。

廚房很大，但除了一瓶蜂蜜，就只能在竈臺上看見兩只碗，一臺咖啡機和一臺小型飲水機。

沒有任何調料，也沒有鍋。

李紹琛把碗洗了兩遍，緊接着擰開了玻璃罐，迎面而來的是醉人的蜜蜂清香。

“怎麽調，甜一點能接受嗎？”他望着客廳大聲喊道。

“一半蜂蜜一半水，”張媛還在不停地用手扇風，她啊啊啊叫着，像是要融化了：

“我好熱。”

李紹琛用力挖出一勺蜂蜜，緊接着依次給碗裏注入冷水和熱水，直到剛好融化蜂蜜。

就在他端起碗要去客廳的時候，褲兜裏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蔡猛。

李紹琛挂斷沒接，他打開聊天軟件給蔡猛發了個問號

蔡猛立馬就回了過來：張媛在二重天的那場演講，已經上熱門了。

李紹琛：所以呢？

蔡猛：貧民窟有很多人為張媛打抱不平，北區幾乎失控，不出意外馬上就要禍及市中心了。

李紹琛将信将疑地朝着窗戶走了兩步，而後探出頭去往下瞧，這裏還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啊。

蔡猛緊接着又說：你現在和張媛在一塊嗎？

李紹琛：嗯。

蔡猛：你趕緊讓她錄個視頻，讓這群人從哪來回哪去。

李紹琛：我可以告訴她這件事，至于她會不會錄，我也保證不了啊。

蔡猛：你必須要讓她去錄這個視頻，否則龍巢就要亂套了。

客廳的張媛又開始喊叫了。

為了不引起懷疑，李紹琛匆忙回了個好，随即把手機揣進褲兜，端着碗大步往外走。

這時張媛已經盤腿坐了起來，她就在正對着廚房，目不轉睛的盯着李紹琛靠近。

不等碗送到自己面前，她就已經伸出雙手要去接了。

“小心燙。”李紹琛彎着腰，小心翼翼的把碗遞了出去：“你嘗嘗……”

張媛根本就沒聽，端起碗仰頭一飲而盡，随後打了個很是痛快的飽嗝。

“甜度正好。”張媛很是滿意的把碗還給李紹琛。

李紹琛顯得有些木楞，遲疑了幾秒才伸手去接。

張媛好笑地問道：“沒見過人喝水？”

李紹琛把碗接過來往廚房走，坦誠地說道：“沒見過女孩子這麽喝水。”

張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實在太渴了，再說這樣喝比較痛快，用勺子太費勁了。”

李紹琛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勺子，這玩意兒确實顯得多餘了。

他把碗勺洗幹淨後放回原位，離開廚房後徑直朝着玄關走去。

張媛遠遠的喊道：“再給我沖一杯呗，不夠喝。”

李紹琛裝作沒聽見，自顧蹲下穿鞋。穿好起身的時候，他順勢朝着客廳看了一眼。

張媛正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要是不給我再沖一杯，”她威脅道：“我就喊非禮，到時候來人了我看他們信誰。”

李紹琛已經握住了門把手，可張媛的話叫他遲疑了。

醉酒的人由于頻繁上廁所導致體內缺水，确實會很想喝水。可張媛喝的是高度數的威士忌，雖說喝了十幾杯，可杯子很小很小，她甚至沒有因此去過廁所，所以何來口渴一說呢？

張媛是在故意拖住我？

那她不讓我走的原因又是什麽，莫非是想解決我？

李紹琛倒也怕死，畢竟真相還沒揭露，真在這個時候死，不值得。

可他同樣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要想突破就必須以身試險。

斟酌再三，李紹琛決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