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066】
【066】
李紹琛根本無法合眼,他關掉燈抱着膝蓋坐在床頭,不時借着透過窗簾縫隙鑽進屋子裏的微弱月光、打量身旁的安娜。
他總覺得病症馬上就要在自己的周邊發作了。
可現在到底是去亂成一鍋粥的醫院維持秩序,還是守在妻女身邊,他又毫無思緒。
孰輕孰重他心裏倒是門清,只是這世界的真假讓他動搖,讓他覺得身心疲憊。
他原本已經熟悉了游戲世界的設定,他不斷體驗人生,不斷失敗不斷接受懲罰,終于他快要觸摸到成功的須發了,卻被突然告知:
“你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幻想,即便拯救了世界,你也毫無獎勵。”
這就好比家長和認認真真吃飯的小孩說:你別再吃你不喜歡吃的東西了,吃完你也得不到玩具。
李紹琛承認自己有欲念,可這個一貫撒謊的世界,它的狠心會比貪心更值得原諒嗎?
忽地,一聲慘烈的啼哭打破了寂靜。
李紹琛趕忙翻身下床,同一時間安娜驚醒,而後赤着腳跟了上去。
“寶貝,”李紹琛推開門,剛打開燈,安娜就從他身後繞到了前面,“媽媽來了!”
菲菲在床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都在顫栗,靠近時甚至能聽見牙齒打顫的身影。
安娜趕緊把菲菲擁進懷裏,拍撫片刻後扭頭去找李紹琛:“去叫醫生來,快點。”
“我現在就去!”李紹琛十分冷靜的回應道。
他把門關上,結果剛走兩步就撐着沙發無聲的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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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和安娜身上都長了紅點子,和謝持的症狀一樣。
而昨晚接到醫院通知的時候,謝持已經被送去搶救了。
醫生說他身體內部多處器髒損壞,在高強度冷熱交替的刺激下,器官均已大面積失活。
也就是說,即便找到了抑制病毒的方法,謝持也未必能活過來。
李紹琛粗略的計算了一下,他最多只剩下二十四個小時,如果這期間他沒能研發出抑制病毒的方法,那他的妻女都得死。
這突如其來的重擔壓得他有些難以呼吸。
屋子裏的菲菲哭得更兇了,安娜的撫慰已經逐漸失去了效用,李紹琛沒敢繼續消極,他找來菲菲的主治醫生老祝,托他說了些振奮的話。
在把這個病描述得不堪一擊後,老祝分別給母女倆都紮了一針。
藥劑裏的安眠藥很快就讓母女倆昏睡了過去。
李紹琛又是片刻不敢耽誤,他将母女倆放進地下室的冰棺裏後,便拿着針管往外走。
“趙教授,您稍等片刻,我有事和您說。”
老祝也患病了,先前在屋子裏他忍着沒敢咳嗽,踏出房門便猛烈的咳了起來。他緩緩松開李紹琛的胳膊,緊了緊口罩:
“島上,已經沒有幸存者了。”
“老祝,你去休息吧,”李紹琛裝作沒聽見,他拍了拍對方的手,“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趙教授,”老祝毫無預兆的在李紹琛面前跪了下去,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它才七個月,還有我母親,他再有七天就九十了,我想給她辦個壽,我都答應她了,我……”
李紹琛明白了,老祝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誰讓整個元洲都淪陷了,獨獨他安然無恙呢?
“你先起來,”李紹琛十分輕松的将老祝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暫且只能口頭上向你保證,這場災難和我無關,至于我為何能夠抵抗這個病毒,這個也得先擱置一旁,都得等我研發出了這個病毒的抗體,再來細談。”
老祝愣愣的沒說話,可李紹琛已經不願再在任何事情上浪費時間了,他雙手抓住老祝的肩膀,狠狠的搖了搖:
“我老婆孩子現在也危在旦夕,島上的人都如此,我必須要去和死神搶時間了。”
老祝把路讓開:“我跟你一起去。”
李紹琛撒開腿就跑:“你慢慢跟上。”
抵達實驗室後,李紹琛趕忙從針管裏提取出了病毒,嘗試破壞病毒的蛋白質結構使其失活無果後,之後的高溫滅殺和低溫滅殺同樣無效。
甚至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他們會更加瘋狂的生長以保證族群的存續。
緊接着李紹琛試圖從自己的血液裏提取抗體,然而他的血液并不能殺死病毒,是高于常人近十倍的白細胞數目,在體內形成了一道強有力的屏障,直接把病毒擋在了外面。
白細胞數目過高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這說明身體正患有嚴重的炎症,可李紹琛未曾覺得身體不适,先前體檢也未曾出現過這類情況……
李紹琛站了起來,在屋子裏四下看了看,本打算聽一聽老祝的意見,可屋子裏只有他自己。
而此時窗外已經破曉,牆上的挂鐘顯示七點十分。
也就是說,李紹琛已經在實驗室待了近五個小時。
短短五百米的距離,即便是爬過來也該到了。
李紹琛的腦海裏迅速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從急救箱裏翻出兩瓶強心劑,思慮片刻後幹脆将整個急救箱都拿走了。
結果門一打開,就看見老祝倒在十米開外的位置。
他側身趴在地上,臉部附近全是血,兩只腿交疊着,摔倒之前應該踉跄着掙紮了很久。
他的左胳膊貼着耳朵往前伸,方向正好朝向實驗室。
“老祝!”
李紹琛沖了上去,食指中指并攏捏住老祝的手腕,兩分鐘後,他捏住了老祝的另一只手。
筋肉間連連數急,三五不調,止而複作,如雀啄食之狀。
“死脈——”
李紹琛松開手,正欲起身離開,走出去四五米遠卻又停在了原地。
他打開急救箱,從裏頭取出一只三十毫升的綠色針管,而後從老祝的心髒位置紮了進去。
他在心中念了十個數,之後再替老祝把脈,卻已經尋不到任何脈象了。
“安心走吧。”
李紹琛把老祝的眼睛合上,然後起身邁着堅定的步子走向實驗室。
進屋之前,他沒忍住又看了一眼元洲島,那往常熱鬧無比、生機勃勃的小島,此刻俨然變成了一座死島。
錯落分布着的房子,沒有一扇門是敞開的。
路上沒有行人,沒有孩童,空中也沒有炊煙,好似這裏本就不曾有人生存過一般。
李紹琛不禁眼眶酸脹,無助的落寞感像是卯足了勁的拳頭,直直的砸在他的鼻子上。
可他沒時間難過,他清楚自己肩上扛着的不僅僅是妻女,還有整座元洲島。
他走進實驗室,重重地關上了門。
另一邊,被饑餓叫醒的陳夕正在衛生間洗漱。
她打算花幾天時間把小島逛完,感受感受李紹琛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至于其中的細節該如何,她完全沒有思路,眼下最清晰的欲望也只是把肚子填飽。
其實陳夕已經很久沒有饑餓感了,也很久沒有對食物有過如此強烈的欲望。
是在與李紹琛重逢之後,她才突然就覺得,原來活着、原來能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她迅速刷完牙,往臉上呼了兩下涼水,而後對着鏡子扣掉眼屎,穿着睡衣就直接下到了一樓。
然而客廳的餐桌上并沒有吃的。
她想起昨晚曹正坤說的話,不禁搖頭嘆氣。
好在屋子很整潔,沒有在清早就給人制造混亂感。
四面牆都刮了粉紅色的膩子,幹幹淨淨的,只有一張陳奕迅的海報。
陳夕也喜歡陳奕迅,便湊近多看了兩眼。
這是歌曲《放》的海報。
陳奕迅梳着大背頭,臉上留着絡腮胡,手中抱一面旗幟,眼神裏盡顯滄桑。
陳夕不禁伸手摸了摸,表面沒有半點灰塵。
她扭頭看向曹正坤的房間,心中感嘆:
這麽愛幹淨的人,或者說執行力如此強的人,應該不會是言而無信的人才對。
正思慮之際,從半掩着的房間裏忽地傳出接連不斷的哼哼聲。
陳夕抄起板凳,蹑手蹑腳的向前靠近,等她來到門口,叫喊卻又戛然而止了。
她暗自握緊板凳,緩緩将門推開,當左腳完全邁進房間裏時,她看見曹正坤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于是慌忙轉過身去:
“你他媽怎麽不鎖門?”
哼哼聲再次響起,且此起彼伏,一下比一下高亢。
像是被囚禁在牢籠,即将被拉去屠宰場的困獸所發出的求救聲。
為了清晰腦海中匆匆閃過的畫面,陳夕選擇了再次回頭。
當滿身紅疹子的曹正坤再次映入眼簾時,她沒選擇躲閃,而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曹正坤仰面朝天,胸脯微微起伏,拳頭時而握緊時而松開。
每次疼的時候,他都會伸直脖子,用下巴指着天花板,而後面目猙獰的咬緊牙。
實在忍不住了,他才會張開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陳夕不禁眉頭一皺,過往随即浮現。
她記得龍巢兩年前爆發了一場瘟疫,自己和此刻的曹正坤一樣,也是全身長泡,有時會覺得身體裏生了個火爐,有時又會覺得身處冰窖。
這兩種感受會不斷交替,直到水泡破裂,人消亡。
當時龍巢對這個病同樣束手無策,是不知何處來的一個道士,給熬了一鍋黝黑的湯藥,這才将毒給壓了下去。
可道士不曾留下藥方,此刻定然也尋不到他的蹤跡……
陳夕定定地站着,不停啃咬食指。
“別……”曹正坤用盡全身的氣力,才勉強讓腦袋離開了枕頭兩三厘米,只是堅持不到五秒鐘,他便像高處散架的積木直接落了下去。他長長的呼出一口:
“別……別在這。”
陳夕迎了上去,解釋道:“我之前得過這病,現在不會再得了。”
曹正坤空洞無神地望着陳夕,像是在對外星語進行轉碼,許久才又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來:
“去找,趙教……”
曹正坤忽地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胸顫栗了起來。
“你別說話了,”陳夕推開衣櫃擡頭上下打量,而後将被子抱出來平鋪在曹正坤身上:
“我現在就去趙教授家,等抗體研發出來,我再來找你。”
陳夕沒敢把被子壓實,她怕待會曹正坤反熱的時候掙脫不開,于是簡單撥弄了幾下就走了。
昨晚她曾從李紹琛門口路過,于是憑借着記憶再次回到了那裏。
只是大門緊鎖,她用力敲打了許久的門也不曾得到回應。
後來她看見了地上歪歪扭扭的血跡,強烈的直覺讓她不假思索的順着它跟了過去。
她看見海面上憑空出現了許多□□的屍體,更多的是差幾步就能入海卻倒在了半路的。
大海俨然成為了消暑的聖地。
而陳夕此刻所循跡的,是一條蹊徑,是一條開始便與大衆分支,踉踉跄跄、歪歪扭扭,看似随時都要坍塌碎裂,卻偏偏紅得最長的一條路。
終于,她走到了這條路的終點,并在屋子的臺階上找到了留下這一抹紅的人。
“是名醫生?”陳夕彎下身子在老祝的鼻子前探了探,确認沒有呼吸之後,這才擡頭。
門是開着的,屋裏頭的空間很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科研機具。
一張躺椅很是突兀的落在整個屋子的正中央,更奇怪的是,椅子上有人。
陳夕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椅子上的人仍舊一動未動。
她覺得那人多半已經升天,轉身就要走。
結果剛走出去兩步,屋子裏就傳出了玻璃瓶碎裂的聲音。
陳夕下意識回頭,正好和李紹琛對上了眼。
“你沒事?”陳夕難以抑制喜悅,聲音瞬間就響亮了起來。她往前走了兩步:
“島上的人全都……”
李紹琛轉過身去,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
陳夕見此情形,只好收聲。
她上了兩級臺階,打算進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不料直接被李紹琛喝停在了原地:
“你別進來!”
李紹琛拾起桌上的防毒面罩迅速戴上,緊接着箭步上前将門關了起來。
“你要是真想幫忙,就去問劉允瑩要這個病的解藥。”
“我們沒有解藥。”
“那你離這兒遠點。”
“和我真的沒關系啊。”
“滾。”
陳夕緊緊抓着衣擺,下嘴唇眼看就要被咬出血來了。
她不懂李紹琛幹嘛要沖自己發火,瘟疫又不是她引起的,解藥也确實沒有啊。
她坐在臺階上默默流淚,哭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離開。
“你要是餓了一定要跟我說。”
聲音小,還帶着些許抽噎。
屋裏的李紹琛根本就沒聽見,他此刻已經完全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試圖把腦子裏所有的,關于行醫救人的知識掏出來,好去攻克馴服這個病毒。
他做了數百次試驗,熬制了數十種藥湯,可這個病毒,就是軟硬不吃、刀槍不入。
最後他心力交瘁的癱坐在地上,望着噴□□下仍舊不屈的病毒,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與自責。
他甚至不敢擡頭去看牆上的時鐘,因為每一次注視,都是在向死神行注目禮。
只剩下兩個小時了。
至于冰棺之外的那些普通人,那些抵抗能力稍差些的老人和小孩,可能已經陸續離世了。
李紹琛仰頭遠眺,窗外天已經黑了。
今晚的天空星星格外的多,月亮也比往常要亮,只是凄涼了些。
往常這個時間的島,會有許多老人和小孩……
“算了,”李紹琛雙手撐着地板向後傾斜,仰天呼出一口長氣,自言自語道:“大家都一塊走的話,至少不會太孤單。”
李紹琛不想再嘗試了。
對于這個奇奇怪怪、真假難辨的世界,他本來就有着深深的厭惡感,現在适逢良機,能夠永遠的跳出這個天坑,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件美事。
他把噴槍關掉,而後平躺在地上。
他很累了,想休息幾分鐘再回去,可他又不敢閉眼,生怕睡過去會錯過與妻女的最後一面。
于是他只能幹幹瞪着眼睛,靜靜聆聽着夜的聲音。
就在他與困意艱難鬥争的過程中,屋外忽地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房門被猛烈的錘擊:“阿琛,你快把門打開,我給你送解藥來了。”
李紹琛猛地坐了起來。
“島上的人全都喝過了,現在就差你了,”還有你的老婆孩子。”
李紹琛站了起來,對于“解藥”這兩個字他似乎有些陌生。
“哦對了,你老婆孩子好像不在家,我沒……”
這次不等陳夕說完,李紹琛就已經把門給打開了。
只見陳夕雙手捧着碗,滿身柴火味,搖搖晃晃的站在面前。
月光下,陳夕的臉慘白如雪。
李紹琛的眼睛迅速在陳夕身上游動,最後定格在了她纏着黑布的手腕上。
他把黑布向上捋,手腕上那條七八厘米長、且還在往外滲血的疤痕赫然顯現。
“來,進來。”李紹琛拉起陳夕的手往屋子裏去。
“這沒關系的,”陳夕不敢掙紮,怕灑了碗裏的藥,只能緩慢前進,“馬上結痂就好了。”
李紹琛從陳夕手裏把碗接過,低下頭一言不發的給她包紮傷口。
綁紮時表情還很平靜,可轉頭去整理急救箱的時候,他突然就止不住的哭了。
并不是因為陳夕失血過多導讓他心疼,是她腦子裏的腫瘤又惡化了。
如果三天前開刀興許還有生機,可是今天……
陳夕已經油盡燈枯了,她甚至撐不過半個月。
若是沒有藥物耗着,陳夕此刻只能躺在病床上倒數時間。
所以盡管龍巢沒辦法救陳夕,可他們确實盡了最大的努力,以保證陳夕能夠不被疼痛折磨,能讓她平靜祥和的離開。
“我明明能救她,為了完成任務……”
想到這,愧疚感如惡狼一般直接狠狠的咬住了李紹琛的喉嚨。
他擡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陳夕被吓得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我真的沒事,”她解釋道,“你把我想成是在獻血就好了。”
李紹琛繼續往醫療箱裏裝東西,裝滿後他從陳夕身旁繞過,端起碗就大步往外走:
“我欠你一個人情。”
陳夕望着李紹琛的背影,眼角滑落一滴淚:“沒關系。”
李紹琛越走越快,最後完全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陳夕頓感大腦一片煞白,渾身的氣力在一瞬間被掏空。
只眨眼功夫,她便跌坐在板凳上,然後失去意識昏倒在了試驗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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