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怎麽哭了?

第27章 怎麽哭了?

卡座上的三人神色皆是冰冷,葉倩歡的同學們全都詫異的看向她。

葉倩歡平時在學校裏表現的熱情大方,萬萬沒想到在家裏的時候,居然不願意讓自家表姐睡床上,還逼着她打地鋪....

被這麽多人以異樣的眼神盯着看,葉倩歡臉色微變,硬着頭皮為自己找補,“我那時候不是年紀小嘛?都過去多久了,有必要還記恨着嗎?”

她咕哝道:“你要是實在不舒服,我跟你道個歉行了吧,對——”

話未說完,唱晚神色不耐道:“你說的很對,都過去那麽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還是另外找個卡座吧,站在這裏擋着別人的路了。”

“你——”葉倩歡忍了又忍,“你今年過年回家嗎?我媽生二胎了,今年三歲了,你都沒見過吧?”

唱晚對她的弟弟不感興趣,“不回,很忙。”

葉倩歡一直在唱晚這裏碰軟釘子,要不是同學在這看着,早就發火了。

她按耐着性子,“那你有空給我媽回個消息,她說給你發消息就沒回過。”

唱晚依舊敷衍:“工作太忙。”

葉倩歡徹底怒了。

“什麽工作忙到連個消息都回不了?我爸媽供你吃供你喝,給你提供住的地方,你就是這樣回報他們的嗎?”

“周唱晚,你要記得,要不是我家,你都讀不完高中,也不可能治好失語症,做人要知恩圖報!”

“葉倩歡。”唱晚冷冷的盯着她,她容貌本就精致脫俗,此刻斂起神色,目光凜然,更是令人挪不開眼睛,“你回去問問你的父母,我欠你們家什麽?”

“......”

“我高中和大學花的錢,用的是他們的嗎?”

“......”

“我不想再和你多說什麽,我不會再回你家,你走吧,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

葉倩歡臉上青白交加,但什麽也沒說,任由同學拉走了自己。

“......”

張君堯和林曼聲都是她的高中同學,對她以前的事情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在這種情形下,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語言其實非常蒼白。

唱晚喝完了一杯酒。

她笑着道:“我去個洗手間。”

“诶——唱晚....”林曼聲本來想陪她一起去,卻被張君堯制止了。

“給她一點空間吧。”

-

唱晚打開水龍頭,認認真真洗了個手,然後揉了揉太陽穴。

被冷水洗過的手指冰冰涼涼的,可那一絲涼意卻壓不住漸漸湧起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見到了葉倩歡,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一些被她刻意壓在心底深處的、不願回想的事情。

父親在世的時候,常常對她說:

“我們唱晚不求出人頭地,只求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唱晚對着鏡子,用力地彎起唇。

這麽多年,真是辜負爸爸的期望了。

她是家裏的獨生女,是掌上明珠,從小被父母嬌養着長大。

父親是法國人,所以從小家裏對她一直秉承着西式的快樂教育,對她沒有太大的期望,只希望她能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完這一生。

她的童年是無憂無慮的,無論她想做什麽父母都會盡力滿足。

只可惜造化弄人。

唱晚的父親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生病去世,那年她剛上初中。

噩耗來的猝不及防。

家裏的房子和多年的積蓄,全部被那一場大病消耗殆盡。

不過幸好,那時候還有母親和她相依為命。

日子雖然過的清苦,但起碼是開心的。

但是過了幾年,母親承受不住娘家人的催促和生活的壓力,通過姨媽的介紹嫁給了一個離異的男人。

她的繼父——鄭程力。

......

高二暑假,鄭程力殺了她的母親。

母親被害當天,鄭程力縱火自殺,而唱晚則被姨媽一家收養。

如果說高二那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那高三這年,就是她最敏感的時刻。

她是米粒裏的一粒沙,是魚肚子裏的泛着腥味的內髒。

——是一個多餘的人。

-

唱晚那時候非常非常讨厭放假。

因為放假意味着不能住在學校宿舍,她必須回去,必須強迫自己擠進一個陌生的家庭裏。

姨媽家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房子是兩室一廳,她被收養後,姨媽安排她和表妹葉倩歡住一個房間,睡一張床。

葉倩歡從小就讨厭她,對她的敵意非常大。

只是唱晚并不在意,她得到的愛足夠多,多到可以忽視一些莫名其妙的敵意。

可當她失去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獠牙逐漸顯露出來,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的處境有多麽的糟糕。

葉倩歡不準唱晚用她房間的書桌,不準碰她的床,只允許唱晚在她的床邊打地鋪。

像個伺候主子的丫鬟。

唱晚那時候無依無靠,寄人籬下,根本沒有任何為自己争辯的能力。

那會兒,就連吃飯,她都只敢夾擺在自己面前的那道菜。

每到假期,她都會搬個小凳子跑到天臺看書寫作業。

姨媽家靠近機場,住的是老式的居民樓,外面種了一排又一排的梧桐樹,秋天的時候,風一吹,巴掌大的葉子嘩啦啦掉下來。

聚在一起,像一條寂寥的河。

蕭蕭梧桐送寒聲。

她那時候才知道,孤獨的顏色,是金黃色。

明亮熱烈的金黃色。

有時候她在草稿紙上計算着三角函數,聽到頭頂傳來飛機轟鳴的聲音,會擡頭望一眼,心中暗暗猜測,那個為她擦眼淚的男人會不會在上面。

她什麽時候才能和他,再次見面。

-

唱晚在洗手間冷靜了會,壓下眼底的淚意,随後擦幹淨手往外走。

然後,撞見了周驚寒。

他靠在牆角,單手攏火,給自己點了支煙,酒吧的長廊很安靜,燈光落下來,照在地板上,像一道光線。

他們站在線的頭和尾。

像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他偏頭,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周驚寒掐了煙向她走來。

猩紅的火光消失在指腹,煙頭散落了幾粒灰白色的煙灰,落進了垃圾簍中。

唱晚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

周驚寒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泛紅的眼圈,聲音辨不出情緒:“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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