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無聲
第4章 無聲
溫柚學過跳舞,大概學了六年。所以儀态氣質很好,站在人群中就算不露臉也是最亮眼的那個,而這也正是她媽想要的效果。
盡管很多事都不是她想要的,但必須承認,她的優秀離不開這些。
周二清晨,周嚴在大聲呼喊着上交昨天的作業。
教室裏一片喧嘩。
就算是好學生也有不愛做作業的,比如荔稚。
“我昨天都沒來,怎麽可能做作業!”她理直氣壯的對着周嚴喊道。
周嚴一個東北漢子根本遭不住,急得焦頭爛額的又不敢對她吼。
溫柚乖乖将自己的作業本上交,然後催促了一下荔稚現在寫還趕得上。
“反正都要被老班罵,不寫。”荔稚将書放回桌櫃,然後趴下睡覺。
溫柚無奈,低眸繼續複習。
“這是什麽?”荔稚又直起身,不知從哪掏出了個東西。
是一盒小巧精致的草莓蛋糕。
“蛋糕。”溫柚從她手中将小蛋糕拿過,放回了桌櫃裏。
“送人的。”她又道。
“送誰?”荔稚警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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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只有別人送溫柚小蛋糕,從來沒見溫柚主動送別人。
“昨天中午被人堵了,12班的一個男生救了我。”
溫柚淡聲道,對于昨天的事她不會就這麽算了。
“被人堵了?” 荔稚頓住,歪了歪頭:“晚上找人堵回去?”
“我怎麽能做鬥毆打架的事呢。”溫柚笑不達眼底,打開上課要用的書慢悠悠道,“課間陪我上樓找人。”
一中的學習氛圍挺緊張的,但也要分人。
溫柚學的是理科,理科班是1到15班。文科班在另一棟教學樓。
她們避着年紀主任爬到三樓的時候,走廊熱鬧非凡。
一樓是一到五班的教室,幾乎都是在奮力沖刺高考的學生,下課也很少出來走動。
而三樓和四樓就不一樣了,一中的老油條,刺兒頭,風雲人物都在裏面。
當溫柚和荔稚這兩大女神出現的時候,走廊明顯寂靜了一瞬。
樓下的人一般不會上樓,好學生和壞學生彷佛天生就有隔閡。
“那個男生誰?”
荔稚的眼神四處飄蕩,她倒是經常上樓來玩。
所以也沒什麽陌生感。
溫柚沒說話,她從九班班走到了十班。
沒看到想看的人就繼續上樓,從十一班開始,然後腳步停在了十二班窗前。
荔稚往裏面看了一圈,沒什麽特別的人。
溫柚走進教室,停在了一張桌子前。
桌位上的女生穿着整齊的校服和褲子,黑色發圈和黑框眼睛。很普通的乖學生模樣,甚至有些懦弱。
尤其是在看到溫柚後,那股懦弱又多了一絲驚慌。
“還記得我嗎?昨天中午你弄髒了我的衣服。”溫柚開口,語氣是一貫的柔和溫柔。
可女生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她眼底蓄起了淚花,低着頭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想的。”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這邊。
那可是一中的完美校花。
當初二樓走廊天天有人去瞎逛悠,就是為了一睹校花的風姿。後來學校就多了一條校規。
——不準竄樓層。
“你在說什麽?”溫柚偏頭,“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看見我的發卡。”
陳怡微愣,下意識的搖頭。
“這樣啊,那你可以幫我找找嗎?”溫柚眼眸微睜,語氣誠懇。
她臉蛋很小,黑茶色的瞳孔認真的盯着某個人的時候。
幼貓一般濕潤,很難有人能拒絕她。
“哈”荔稚輕笑,她大概明白了溫柚想做什麽。
說實話,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溫柚。
看着心地善良,溫柔甜美。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能吃苦但絕不吃虧。
蔫壞一人。
陳怡點頭,只不過她不知道溫柚從來不帶發卡。
“謝謝你。”溫柚笑容不變,是一貫的溫柔似水。
教室外已經圍滿了不少人,有男有女。
有些人僞裝成上廁所的模樣,有些人則是光明正大的圍觀。
溫柚環視一圈,沒看到想看的人。
距離上課還剩兩分鐘,她只能拉着荔稚又回到班級。
“救你的男生沒來,我要吃。”荔稚說完,理所當然的拿起小蛋糕占為己有。
溫柚不大喜歡吃甜的就由着她了,她從口袋掏出那塊溫熱的校牌細細磨擦。
失算了,忘了這位逃課的次數比荔稚還多。
“夏斯已?”荔稚偏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語氣驚訝,“那個啞巴就是救你的人?”
溫柚點頭。
荔稚仰頭,仔細回想了一下。
“長得不錯,可惜是個啞巴。”
她知道夏斯已,當初剛聽說有轉校生的時候就有人說轉校生長得很帥,就是人有些冷漠。
後來過了兩天轉校生是啞巴的事就傳出了。
衆人那股躁動的心思也就停了下來。
畢竟長得再帥,也是異類。
上課鈴聲已經響起,教室鴉雀無聲。
溫柚笑了笑:“确實不錯。”
本來以為再次相遇需要很久,沒想到中午放學的時候她就再一次的遇見了夏斯已。
是在那條巷子裏,她回家的必進之路。
陰暗的小巷,鏽跡斑駁的牆壁,廢棄的紙箱。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扭打在一起。鐵棍,狼牙棒,甚至是電棒。
溫柚皺眉,本想避開卻看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少年穿着黑色連帽衫,身形勁瘦,動作狠辣陰險。
溫柚頓足,站在了牆角邊。看狀況,目前是夏斯已一人對打其餘幾人。
那幾個人不像是學生,應該是社會人,看着年齡都挺大。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幾人并沒有占據上風。
不知怎麽的,溫柚突然想起那天在飯店江祎無意間吐出的那句話。
“他這人跟正常人不一樣,平時沒事別招他。”
确實不一樣,正常人要命,他不要命。
可怕的人通常分兩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和連自己的命都不在意的。
夏斯已兩種都站,所以這些人打不過他。
溫柚倚靠在牆角,漫不經心的欣賞着巷子裏的風景 。
咦,竟然要贏了。
“媽的,這小子不要命了。”
手握電棒的男人摸着自己鮮血直流的額頭,再次怒吼道:“艹,下次帶刀!”
這是他們第一次人多也不占優勢,少年像是不知疼痛的機器人一樣,只顧進攻,不管防守。
男人第一次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屏蔽痛感。
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揍得頭破血流的,男人咬咬牙大聲喝道:“撤撤撤!”
有幾人不甘心,但是被夏斯已冰冷冷的眼神這麽一看頓時感覺渾身都疼。
眼看着幾人走過來,溫柚後退兩步貼着牆角。等人走光,她才看向巷子裏喘息的少年。
說實話,溫柚膽子不小。
打架鬥毆的事,她偶爾也看見過。
但這還是第一次直觀的看到這麽兇殘的現場。
然而下一秒,巷子裏正在休息的少年像是感受到什麽了。忽地側眸,冷冽的眼神精準的捕捉到牆角處的那抹藍白色身影。
這一眼,危險駭人。
他嘴角帶血,下巴處有一塊青紫。側臉的線條冷硬得沒有一絲溫和的弧度。
黑色連帽衫也沾上了血跡和泥土,身上估計受了不少傷。卻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不知疼痛。
溫柚後退兩步,眼眸睜大。像是一只受驚的小貓。
但是下一秒,她定了定神選擇了擡步上前。
一步兩步,溫柚停在了距離夏斯已半米的距離。
“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她偏頭,語氣很輕。
像是明明被吓到卻還是鼓足勇氣上前一樣。
少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回應,起身就走。
溫柚擡頭,只猶豫了兩秒便擡步跟了上去。
腳底多了一根鋼管,應該是剛剛打架時留下的。她沒有猶豫,踩上了上去。
人在跌倒時,總會下意識的伸出手試圖抓住身前的人。
她抓到了,少年的腰硬梆梆的。很敏感,碰一下就僵直了身體。
然而還沒等她站穩,脖頸就被一股大力鎖住,身體也被人抵在牆邊。
溫柚睜大眼眸,黑茶色的瞳孔驟然一縮。
夏斯已離她很近,高鼻,薄唇。以及還未散去戾氣的冰涼鳳眸,惡狼一般。清清楚楚的映入她的眼底。
“你要做什麽?”
溫柚身形微顫,聲音軟弱。
她猜想是自己剛剛碰他腰的動作引發了他的警惕性,讓他下意識的對她出手。
事實也确實如此,夏斯已的視線在溫柚的眼睛上停留了兩秒。便快速松開手,遠離了她。
脖頸上還殘留着一絲餘溫,溫柚小聲嘟囔道:“好疼啊,你幹嘛掐我脖子?”
夏斯已沒有回答。
溫柚也沒指望他能說話,只是佯裝生氣的看着他。
巴掌大的小臉氣鼓鼓的,一雙杏眸也瞪得很大。
看樣子是真的很生氣。
夏斯已站在原地,淡色的薄唇動了動。
俊秀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愧疚,一如既往的冷漠。
幾秒後,他抿唇,轉身打算離開。
溫柚挑眉,黑茶色的眼瞳閃過一絲詫異。
很快,她再次開口:“等等。”
少年沒有停下腳步。
溫柚皺眉,又說:“你不想要校牌了嗎?”
夏斯已停下腳步,側眸冷厭的看向她。
兩人的距離已經被拉開,溫柚小跑了兩步。柔順的黑馬尾順着動作的起伏而晃動。
“你得讓我掐回來才行,不然我就不還你校牌了。”她好似還沒消氣,雪白的面容除了驚怯之外還有幾分微怒。
夏斯已皺眉,削瘦的下颚緊繃。
并沒有答應的打算。
靜默三秒,溫柚彎唇笑了笑,臉頰兩側浮出淡淡的酒窩。她緩慢的伸出手,一點一點的靠近少年冷白的下巴。
可惜,溫熱的指尖還未觸及到對方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打掉了。
少年眼眸微眯,冷冷的警告之意。
“好吧。”溫柚收回手,薄怒消失只剩下怯意。她小聲道:“我原諒你了。”
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帶着體溫的校牌,遞給夏斯已。
“你的校牌。”
她将校牌放在掌心,金屬的色澤映着白嫩柔軟的皮膚。
很刺眼。
少年不能言語,一雙漆黑的眼睛也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視線從校牌移到了少女的臉上。
幾秒後,溫柚偏頭,眼眸微微張大,似乎在疑惑對方為什麽不接。
一秒
兩秒
三秒
那只白嫩纖細的小手依舊舉着,金屬校牌窩在中間,上面刻着“夏斯已”三個字。
就在溫柚想要收回手的時候,他動了。
少年伸手,指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溫柚白嫩柔軟的掌心,冷冷的,比常人體溫低一點。
只片刻,便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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