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無聲

第11章 無聲

南城的夏季沒有蟬鳴,只有汽車的鳴笛聲。夏斯已打開出租車的門,回頭看去。

夜色以至,燈火通明,

他在回家之前先去了趟藥店,提前出院導致身上的傷口還未痊愈。

等出來的時候卻與另一行人相遇。

二中多數人對夏斯已的态度是敬而遠之,一個不合群的啞巴。在情緒浮躁的青春期裏是最容易招收惡意的純在。

然而夏斯已卻用最兇戾的态度将這些惡意硬生生的打了回去。

他的兇殘不分情況,沒有人能分析出他的邏輯思維。

人對未知總是會報以畏懼。

但所幸,夏斯已對誰都冷漠。正常情況下,就算是多年老同學遇見了他也不會過來打招呼。

周微苒掐滅嘴裏的煙,她想起江祎說的話,她猶豫了片刻然後喊道:“夏斯已。”

意料之中,夏斯已沒有停下。

他只側過頭,視線淡淡掃過。然後沒什麽情緒的在她身上停頓了片刻。

這片刻間的凝視讓周微苒微愣,許是畏懼,她閉上了嘴。

她和夏斯已之間其實沒怎麽接觸過。

除了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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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和姐妹打賭,去撩學校裏最難搞得的人。但是找江祎太過明顯了,所以她去找了夏斯已。

然後就是衆所周知的,夏斯已對美色不感興趣且會對女生動手。

那時候因為這件事讓大部分只看臉就對夏斯已抱有好感的女生打消了幻想。

直到今日,周微苒看見他的時候還會陰下臉色。

後來為了挽回面子,她在姐妹面前大聲宣揚。

誰會喜歡一個啞巴,要不是為了賭約她壓根不會理他。

當時這話夏斯已也聽見了。

在她驚恐膽怯的時候,對方卻什麽反應都沒有。

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周圍行人匆匆,偶有街販叫賣。

別墅的周圍寂靜無聲,他開大門。将買到的藥放在桌子上,然後脫下上衣給自己換藥。

帶血的紗布被堆在一起,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這一處的燈是亮着的。

夏斯已将消毒液擦在傷口,他臉色白了白,表情卻是沒怎麽變。

像是早已習慣這種級別的疼痛。

一切不合理的猜測彷佛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但他并不在意。

周一,大家兩天不見熱情不減。

大課間的時候一陣喧嘩,只有少數幾個還在堅持刷題。

溫柚看了眼窗外,年紀主任還在四處晃悠。

她起身,走出教室。

三樓的走廊一如既往的空曠,溫柚走到辦公室。

老班不在,不過沒關系。

12班班主任在就行了。

“溫柚是嗎,你們班主任去八班了。”12班班主任以為溫柚是來找老師問題目的,便好心提醒了一下。

溫柚長得漂亮成績好,在學校老師圈子裏還是挺有眼緣的。

溫柚禮貌的應聲,然後垂眸看了一圈。

她視線落在辦公桌上那一整摞作業本上。

“老師,這個是要帶到你們班教室的嗎?”

12班班主任看了眼她指的方向,點頭。

溫柚又道:“我現在可以幫你送過去嗎?”

她說完,又低眸模樣腼腆:“我想去12班找個人。”

12班班主任扭頭看她,這個是優秀學生,說找人肯定就是真的有事。

于是她大手一揮,道:“行,那就麻煩你把它放在講臺上了。”

溫柚彎唇,抱起那摞書說了句:“謝謝老師。”

五樓的風景依舊活躍熱鬧,一群對學習成績不在意的學生下課了就在各個班竄來竄去的。

溫柚上來,走廊寂靜了一瞬。

她神情平靜,抱着書,走向12班。

12班已經是她第二次進了,班裏的男生視線都忍不住的往講臺那邊瞄。

在察覺到那道熟悉的冰冷視線後,溫柚沒有回頭,只是徑直的走向講臺。

等将那摞書放在講臺上,她才擡眸,漂亮的眼眸在班級裏轉了一圈,然後鎖定在了某處。

教室的後方,牆角的位置。

不透光的角落陰暗潮濕,少年單獨坐在那裏,沒穿校服,身上只有一件暗灰色的短袖。

教室裏一大半的人視線都停在溫柚身上,他也不例外。

面無表情的,眼神冷漠。卻在溫柚看過去的瞬間淡淡的收回了視線。

溫柚只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來上學了就擡步走向另一邊。

“陳怡?”她停下,用指尖敲了敲女生的桌子,彎唇笑道,“是你的名字嗎?”

桌位上的女生帶着黑框眼鏡,神情有些膽怯。

她看見溫柚朝着自己走來,下意識的低下了頭。聽見溫柚跟自己講話,又緩慢的将頭擡起。

“是,是我。”

溫柚彎腰,壓低了聲音:“那天在賽馬樂園,我見到你了。”

陳怡抖了抖身子,神情驚慌的看着她。

溫柚直起身,視線掃過角落裏的那道身影。

她又道:“中午放學的時候,我在三樓等你。”

陳怡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點頭。

大課間的時間過的很快,溫柚不能久留。只是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夏斯已。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關注,這般毫不猶豫,目标明确的直視自然也是。

有人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見這個方向看的是夏斯已便不在關心。

異類,啞巴,并且太孤僻了,轉學兩個月來班級的次數屈指可數。

估計到現在也就只認識班主任一人。

更不可能…認識溫柚。

“呦,這不是溫大校花嗎?”男生發尾暗黃,應該是之前染過發。明明說話的內容很正經,語調卻出奇的輕佻欠揍。

溫柚停下腳步,觀察了一下來人。

幾人應該是從廁所剛出來,其中一人正慢悠悠的擦手。

他們堵在門口,擋住了溫柚的去路。

“校花唉,明哥。”男生又搗了搗身邊擦手的那位。

溫柚知道這幾人,學校裏最混的團體。

一中也有不服管教的小太妹和混子,只不過一中沒有像二中江祎那種家世長相成績身手全能受人吹捧的大佬。

但就這兩人,在一中也是橫着走的。周圍的學生都在下意識的避開這兩人。

畢竟都已經高中了,大家多數是以學業為重。沒人願意拿前程來和他們混。

“羅瑞?有事嗎?”

溫柚開口叫出男生的名字。

羅瑞語氣輕佻:“沒事,就想近距離欣賞一下美女。”

溫柚笑容漸漸變淡。

“羅瑞,滾開點。”擦手的男生也就是池明,他看着溫柚又說,“給人讓個道。”

羅瑞懶懶散散的移開腳步。

溫柚擡眸看了眼池明,個高,肩寬,劍眉星目。

她嘴角揚起禮貌的弧度,眼裏卻是平淡沒有絲毫興致。只一秒就移開了視線,轉身下樓。

11:30

放學鈴聲響起。

溫柚站在三樓樓梯間,這個地方能輕松的看到樓上下來的人。

等人流高峰期過去,帶着黑框眼鏡的女孩抱着書包走了下來。

“陳怡?”溫柚對她笑了笑。

走廊逐漸空曠,學校的放學鈴聲再次響起。

這代表距離放學已經過了十五分鐘,校領導要去各個樓層檢查門窗以及衛生了。

樓梯傳出幾聲細微的腳步聲,片刻後,有人一步一步的走下。少年身形高挑,暗灰色的連帽衣戴在頭上,眉眼覆上一片陰影。

他步伐沉穩,走到三樓的拐角處時并沒有停頓,目不斜視的繼續下樓。

溫柚收回目光,對着陳怡說了句“回去微信上聊吧。”

然後抱着書包,小跑着跟了上去。

“夏斯已,你等等我。”

她開口,可前面的那道身影并沒有放緩速度。

只在二樓的拐角處撩起眼皮,沒什麽情緒波動的看了她一眼。

“你走的好快,傷口不疼了嗎?”

溫柚走到樓底,才跟上他的步伐。

夏斯已面色冷淡,薄唇似乎比之前緩和了一點血色。

那天溫柚看過他的身材,是屬于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型的。所以這會兒隔着衣服也看不出他有沒有裹紗布。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校門。

校外一片空曠,幾乎沒有穿着校服的學生了,但是有染着黃毛的混混。

溫柚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稍頓片刻後就朝着夏斯已的身邊靠了靠。

夏斯已側眸,眉心動了動。

“是那天堵我的人。”溫柚擡眸,對上他的眼睛,表情緊張,“我害怕。”

她噙着眉,我見猶憐。

但夏斯已只是停留了兩秒,就收回了視線。

也沒說要做什麽。

繼續面不改色的往前走。

那幾個混混很明顯認出了溫柚,也認出了夏斯已。

他們站了起來,雙手插兜卻沒有過來。只是眯着眼打量着兩人,似乎在警惕着什麽。

等兩人路過混混面前時,夏斯已步伐一轉,換了個方向。

他什麽都沒說,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看着混混的眼神帶刺的冰冷。

溫柚頓住,站在他身側黑茶色的眼瞳閃過一絲驚訝。

她在思考夏斯已是什麽意思?

這是要幫她威震這些人嗎?

那些混混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本來就恐夏斯已,但是又清楚的知道他是什麽性子。

剛剛幾人心底還在思量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上次的事到底是不是意外。

這會兒就已經被他明晃晃的被警告了。

幾個混混互相對視一眼,也沒自讨苦吃轉身就走。

幫人個忙而已,沒必要和這瘋子糾纏。

然而等他們走後,夏斯已依舊沒停下腳步,徑直的走進他們身後的那家超市。

他買了一瓶礦泉水。

“夏斯已。”溫柚叫他名字。

夏斯已無言,扭開瓶蓋喝了一口。

伴随着吞咽的水聲,堅硬的喉結上下滾動。

應該是渴了。

所以剛剛只是巧合,他并沒有打算幫她警告那些混混。

這個季節,天要很晚才會黑。微涼的晚風吹起少女散落額間的發絲,清涼舒爽。

夏斯已放下水,往常淡漠的眼突然看向溫柚。

不是一眼就移,而是靜靜得看了十幾秒。他眼瞳極黑,瞳孔下方留白偏多。倒是天生一副冰冷厭世眼,不做表情時很令人心生畏懼。

“看我幹嘛?”溫柚眨了眨眼眸,不明所以。

夏斯已拿出手機輕敲了幾個字。他轉動手腕,将手機橫在溫柚面前。

【別跟着我】

溫柚只凝眸看他,不出聲也不動。

下午六點的陽光偏橘調,少女鴉色的眼睫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認真凝眸的時候總是會讓人下意識的晃神。

夏斯已的确有一瞬間的晃神,但也僅僅只是一瞬。

他收回手機,沒有管溫柚轉身就走。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停下腳步,側身眉心動了動。

溫柚眼角濕潤,漂亮的眼眸覆上一層水霧。纖長的眼睫被淚水沾濕黏在了一起,就這樣靜靜的仰頭看着他,可憐又無辜。

夏斯已薄唇微抿,視線從她抓着自己衣角不放的手上移到了她的臉頰。

“我會被他們捉到的。”溫柚吸了吸泛紅的鼻子,帶着哭腔的聲音哝哝呀呀的有些模糊。

校門口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只是偶爾路過幾個正在飛奔回家的同學。

夏斯已面色繃了一瞬,冷嘲的輕扯嘴角。

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拽着自己的衣角往回拉了一下。

溫柚抓得很緊。

夏斯已眼皮輕撩,危險的看了她一眼。

溫柚似乎被吓到了,她慢慢松開手卻一眨不眨的睜着濕潤的眼眸看着夏斯已。

夏斯已抿唇與她對視,半響,他移開視線轉身繼續走。

溫柚站在原地偏了偏頭,然後小步跟了上去。

夏斯已沒有管她,也沒有其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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