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無聲

第24章 無聲

溫柚買了點草莓, 自帶小籃子的那種。

她推開理發店的門，荔稚的頭發已經修理好了。

“……你”她回過頭，看着溫柚明顯發紅的眼眶皺着眉頭遲疑了片刻。

“路上腳傷複發了。”溫柚解釋了一下。

荔稚有些奇怪為什麽買水果腳傷會複發, 但她沒有質疑溫柚會騙她。

兩人在理發店護理好頭發後本來打算回去的, 但是走到一半撞見了江祎等人。

江祎看見溫柚時愣了一下，交談幾句才道：“既然遇見了，那就一起玩？”

溫柚搖搖頭：“我們已經打算回家了。”

江祎又是一頓, 片刻後, 他爽朗道：“周日賽馬樂園有主題巡演，這個總該賞個臉一起去看了吧？”

荔稚是個愛玩的, 聽到這話眼睛亮了亮。

她搖了搖溫柚的肩膀：“好像是會有肌肉男跳舞，我刷到過視頻。”

溫柚低咳一聲，點頭。

夜半微涼, 幾人各回各家。

小區的高樓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包括溫柚的家。

她垂下眼，思緒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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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打開門後, 果不其然。今天溫女士也在家。

溫柚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的走進去。

和荔稚一樣，溫女士也一眼就看出了溫柚的問題。她從沙發上起身慌忙地走過來問道：“腳傷怎麽又複發了？”

溫柚點頭：“剛剛在路上不小心崴了腳。”

“跟我去醫院。”溫女士皺着眉，着急又強勢的帶着溫柚去了醫院。

一路上溫柚都沒有說話，等到了醫院兩人直奔骨科。

“醫生我女兒的腳12歲的時候斷過一次, 裏面打了鋼板 。”溫女士直言道。

溫柚脫下鞋子，将褲腿卷起。

“這次只是拉傷了筋肉，腳骨沒有問題。”醫生推了推眼鏡, 無意間又說了一句, “之前應該塗過藥吧？”

“回家再修養修養就好了。”

溫女士笑容不變的對醫生點頭, 等坐回車上臉色已經變的很難看了。

兩人一路無言。

等回到家, 氣氛壓抑。溫柚将鞋放進櫃子裏，然後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腳是什麽時候受的傷？”溫女士問。

“昨天。”溫柚淡淡的回道。

寂靜的幾秒，彷佛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為什麽不告訴我？”她神情嚴肅，語氣一下子變的很激烈，“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有多嚴重？我的女兒如果是一個瘸子，你讓我哪來的臉面活下去？”

溫柚沒有立即就回答，只平靜的看着自己的媽媽。

她曾經有一把非常喜歡的大提琴，價格昂貴，品相精美。當時一起學琴的小女孩沒有人不羨慕她，她也很喜歡很喜歡那把琴。

可是有一天，有人出于嫉妒毀掉了她的大提琴。

當時她的反應或許和現在的溫女士有異曲同工之處。

溫女士的眼裏沒有心疼，只有自己精心培養的藝術品要被打碎了的恐懼和憤怒。

沒有媽媽會希望自己的女兒是個殘廢，可有的媽媽是因為愛女兒，有的媽媽只愛完美的女兒。

“媽媽，我有分寸的。”溫柚眼睫輕顫，緩慢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傷害自己身體的蠢事她幹一次就夠了。

溫女士揉着眉頭，似乎在平息情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緩慢呼出口氣，然後站起身道：“吃過飯了嗎？”

溫柚“嗯”了一聲。

“這兩天可以先別去學校，在家養傷。學校那邊我會跟老師請假。”溫女士站起身。落下這句話等着溫柚的回答。

她好像一向都很尊重溫柚的意見。

溫柚思索了幾秒，然後嘆了口氣點頭。

周四，周五兩天她沒有去學校。

兩天的缺席似乎并沒有讓學校發生什麽變化。

溫柚的腳傷本來就沒什麽大礙，等到第四天的時候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輕揉着腳裸按摩上藥。手機的那一邊是荔稚的聲音。

“那你來不來玩啊？”

“來。”溫柚将藥膏收好，穿上白色板鞋。

淩晨下過雨，所以外面的天色有點涼爽。出門的時候她随意套了件外套和長褲，很普通的穿搭但架不住臉好。

等到了約定地點，青春靓麗的一夥人走到哪裏都是焦點。

賽馬樂園的主題游街活動吸引了一大堆外地來的游客，溫柚混跡其中興趣來了也會拍幾張照片。

江祎出來玩身後還跟了一群女孩和兄弟。

一夥人玩的很盡興，有些刺激的項目溫柚因為腳傷沒玩。

在衆人都沉浸在歡樂中，溫柚坐在休息椅上随意的看着不遠處。

那裏是一片別墅區。

“草莓和巧克力你喜歡哪個？”江祎拿着兩個冰淇淋，笑容陽光開朗。

身後是一群女孩佯裝不經意投過來的視線。

在學生時代，那個被所有女孩喜歡的男生卻只對你示好這種戲碼在小說裏很土，但确實很少有人能拒絕。

溫柚接過巧克力的冰淇淋，然後對着他淡淡一笑。

“謝謝。”

臨近中午，幾人坐上公交車開始找吃飯的地方。

畢竟人多口味雜，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但目光又都看向了江祎。

因為江祎有錢，每次出來玩只要人群中有他那都是他請客。

江祎卻看向溫柚：“我記得你喜歡吃烤肉？”

溫柚笑容清淺，她點頭：“嗯，但我要回家吃。”

江祎一噎，撓了撓頭：“啊？”

估計是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回答。

溫柚輕笑一聲，然後揮手跟他們道別。

幾人玩的有點晚，現在已經快到一點了。

溫柚看着熱鬧的街道，卻沒有回家而是跟保姆阿姨發了幾條消息。

确認了媽媽今天不回家她才換了個方向。

記憶裏的路程不遠，但小區占地很大。

溫柚慢悠悠的晃着，過了一會兒她看了眼身後。

是一個貌似喝醉了酒的男人，大白天的她沒在意。

又過了兩分鐘，她拐彎然後臉色冷了下來。

溫柚環顧四周，步伐開始加快。

身後的男人步伐也開始加快，淩晨剛下的雨，地面有些潮濕。所以鞋跟與地面碰撞的聲響很明顯。

出門在外，溫柚一向都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陌生男人。

她拐去了一家便利店，便利店是開在小區裏的。

可誰知剛踏進去就看到了夏斯已。

夏斯已正在櫃臺付錢，看見溫柚時動作慢了一瞬。然後神情不自然的收回視線掃碼付錢。

那天發生的事似乎已經隔了很久，但他沒有忘記。

溫柚終于松了口氣走過去，她跟在夏斯已身後。

但剛出便利店，夏斯已就停下身看着她。

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看見她。

溫柚往四周看了一圈，在牆角看見了那個男人。

她伸出手指了指，小聲道：“他跟蹤我，我害怕。”

夏斯已半眯着眼睛看向遠處的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臉色冷了冷。

那個男人看見夏斯已後頓時酒醒了不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溫柚把兩人的反應看在眼底，意識到那個男人應該認識夏斯已。

她垂眸，抓着夏斯已的袖子不松手。

夏斯已身形頓了一下，這種親密舉動讓他下意識的想避開。

他低頭捏住溫柚的那只手強行将她拽開。

溫柚微愣，生理構造，女孩的力氣沒有男孩大。所以即使她用力也只能被輕易的拉開。

她抿了抿唇，擡眸眼眶濕潤的看着夏斯已。

夏斯已面色冷淡，卻又反手捏住她的手腕然後轉身帶着溫柚大步離開了便利店。

他穿着簡單的黑t，背影看着勁瘦但很有安全感。

溫柚眼睫輕顫，半響，勾唇輕笑了一聲。

夏斯已的家離這裏很近，他走到家門口才停了下來。然後直接打開手機，指尖滑動。

有了上次的經驗，溫柚能猜到他是想給她叫車直接送回家。

“你不怕我又遇到其他壞人嗎？”

她輕柔着手腕，語氣嬌弱。

這次他下手倒是有分寸，手腕沒紅。

溫柚往四周看了幾眼，上次來這裏沒有看仔細。

這次才發現這棟別墅的牆壁上有許多劃痕，一般常年有人居住的地方牆壁有大量劃痕主人家都會進行粉刷的。

而這棟別墅看起來像極了荒廢許久的空宅。

“你現在應該請我進去坐坐。”溫柚看着他，像是真的在害怕，眼眶濕潤，聲音發顫“我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膽子都要被吓破了。”

“我膽子很小的。”她又補充道。

那麽多人怕他，她不怕。

她還敢抱他。

夏斯已不信她膽小。

他轉身打開別墅大門，也沒管溫柚跟在身後就走了進去。

和溫柚想象中的差不多，別墅裏很空曠。除了應有但是家具之外，其餘的空無一物。

沒有一點裝飾物品。

客廳的茶幾上還放着各種醫療用品，但是很幹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太陽，房間裏有些陰涼。但溫柚穿了外套，她坐在沙發上仰着腦袋這裏看看，那裏看看。

夏斯已進屋後也沒管她，自顧自的走進房間不知道做了什麽。

等出來後就看見溫柚蹲在早已空無一物的魚缸旁往裏面注水。

她穿着很簡單，淺色系的休閑服。和周圍暗調的環境格格不入。像是塵封已久冰河裏突然多出來一個溫暖的發光體。

周圍的一切魚類都在向其靠攏，盡管那可能是未知的危險。

“你的房子太單調了，可以買些小魚增加活氣。”

溫柚說完，身後沒有回應也沒有腳步聲。

她回頭就看見夏斯已站在房間門口，垂着眸，神情不明的看着她。

“怎麽了？”她問。

夏斯已偏過頭，走過來将剛剛在便利店買的袋子打開。

溫柚看到那裏面是一些速食面包，但是很明顯分量只夠夏斯已一人的。

現在是中午，也該吃午飯了。

溫柚有點餓，她單手托腮看着夏斯已道：“好餓，我還沒吃午飯。”

夏斯已已經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聞言他也只是擡起眼淡淡的看了眼溫柚。

他下颚窄收，面部折疊度很高。吃東西的時候臉頰兩側就會微微鼓起。

這是方臉圓臉都沒有的效果。

溫柚看着看着突然就輕笑了一聲。

有點可愛。

但她還是哼了一聲道：“沒有禮貌，哪有在客人面前吃飯的。 ”

夏斯已動作頓了頓，吃面包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很多人從小耳熟能詳的事他都沒有過經歷，等到有人教的時候他又不在乎了。

他拿出手機，不知道做了什麽。

溫柚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夏斯已放下手機，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就低頭繼續吃自己的午飯。

溫柚彎了彎眸，然後趁其不備伸出指尖快速戳了一下他的臉頰。

夏斯已咀嚼的動作停下。

“哈哈，你吃飯的樣子有點可愛。”溫柚雙手托腮，神情愉悅。

大概是常年面無表情，所以認真的咀嚼食物的時候會有點意外的反差萌。

夏斯已薄唇緊抿，他耳側泛紅，似乎被溫柚的話惹到了。

溫柚就看見他拿起手裏還未吃完的面包，冷着臉站起身走進房間。

嗯？

溫柚看着他的背影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躲起來了？

屋內的人遲遲不出來，她站起身再次四處看了一圈。

太空洞了。

單調的家具，空曠的房間。灰白的色調，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人氣。

溫柚推開別墅的門卻又警惕的停下了腳步。

思索片刻，她打開手機訂購了一份特殊的外賣。附近的便利店就有外送的，離這裏很近。

與之一起的是消息提示音響起，溫柚打開看了一眼，然後眼尾的笑意漸漸散去。

她給夏斯已發了條消息，也沒管他有沒有看到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次安全起見，她直接在門口叫的出租車。

在她走後，夏斯已走出房間看着外面空無一人的客廳沉默了片刻。

恰在這時，屋外門鈴響了。

他走過去，過了一會兒提着份外賣走了進來。

外賣包裝的很嚴卻依舊散發出食物的香味。

夏斯已将外賣放在桌上，卻沒動而是再次走出房門。

那個喝了酒的男人他記得是跟張鎮一起的。

不是什麽好東西。

然而剛打開門，又是一份外賣。

快遞小哥将東西遞給他。這次不是吃的，而是幾條被包在水袋裏的小魚。

夏斯已冷凝着眸，然後拿出手機打開。

柚子：【我先打車回家了，記得養好我們的小魚。】

柚子：【貓咪撲魚.jpg】

她說我們的。

夏斯已垂着眼看還在水袋裏的小魚。很脆弱的生物，稍微養的有點不對就會死。

麻煩。

或許是無聊吧，他還是将它們放進了魚缸裏。

客廳廢棄多年的魚缸被注入了新的生命 。幾條紅色小魚搖曳着尾巴，似乎在适應新的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