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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臉頰上連楚荊微涼手指的觸感久久未散，連楚荊卻已經跟着鐘音兩人出去了。

一直走了半路，鐘音這個小丫頭才終于放開了連楚荊，不管不顧地拉着闵姜在夜間的江寧小巷穿梭。

夜晚的江寧依舊人山人海，吆喝的小攤自官道兩邊排開，擺着各式的小玩意兒，熱鬧非凡。

連楚荊就跟在兩個小丫頭身後，眼帶笑意看着兩人的身影。

趙景玄這時才有機會走在連楚荊身邊，從剛剛開始，他便覺得鐘音看着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他看着對方眼角含笑，說出話來不免有些醋意：“倒是第一次看見公子這樣和個小姑娘投緣。”

連楚荊倒是沒聽出對方話裏的尖酸。

只笑着心說對方似乎裝得很是了解自己，眼睛依舊落在面前兩個小巧的身影上。

“不覺得鐘音眼熟？”

趙景玄一愣，反問道：“你也覺得？”

對方沒立即回他，而是倏地眼睛一亮，快步走向前，買了兩根糖葫蘆。

連楚荊拿起劍來冷冽非常，此時眉眼柔和地舉起糖葫蘆，反倒為整個人添上幾分少年意氣。

是以趙景玄雖不喜甜食，卻還是愣了愣神接了過來。

“還記得今晚那個胖男人嗎？鐘音是他妹妹。”

連楚荊說話間咬下口晶亮的糖葫蘆，甜脆的糖衣裹着酸甜的山楂在唇齒間流連，酸得他微微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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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景玄這時才立刻想了起來，暗道兩人長得還真是像……

只是不知道連楚荊又想做什麽了。

思慮間，他一側頭便看見連楚荊被酸得五官皺在一起，像只炸毛的貓。

趙景玄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咧開嘴角來，恰好被連楚荊抓了個正着。

或許是惱羞成怒，連楚荊鮮有地鬧起小孩子脾氣來，幾乎氣沖沖走到他面前，将自己咬過的糖葫蘆伸到他面前。

“定是你那根不酸，不信你試試我這根？”

對方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幼稚，氣鼓鼓的一身稚氣。

趙景玄又忍不住彎了嘴角，盯着對方的眼睛，便壓着對方的咬.痕一口下去。

連楚荊也沒想到對方會吃自己的口水，倏地想到些什麽收回了手。

趙景玄難得看對方窘迫，眼裏都是笑意，伸出舌頭将嘴邊的糖衣碎舔了個幹淨：“很甜！”

對方說這話說得坦蕩，連楚荊卻莫名從對方話裏聽出了第二層意思來，瞬間便紅了臉。

夜晚的燈光有些暗，趙景玄卻還是敏銳地看到了對方白皙的臉上爬上一縷薄紅。

若此時連楚荊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免不了又是一頓冷嘲熱諷的排擠，可連楚荊卻只是紅了臉撒氣般地打了對方一拳便轉身走了。

趙景玄嘴角弧度未消，連楚荊那一拳并不重，他反倒覺得像是小貓在撒嬌般，搔得他心間癢癢。

他甚至有些慶幸，自己現在還能借着雲容的身份，和連楚荊過着難得不針鋒相對的日子，還能看到一個即使趙景玄在對方身邊五年，都看不到的真實的連楚荊來。

兩人在路上鬧了一番，鐘音和闵姜轉頭沒看到兩人，便急哄哄回來找。

看到的便是連楚荊賭氣地走在前面，而趙景玄則滿臉笑意跟在他身後。

鐘音停在原地跟闵姜說了些什麽，随後竟跑到了趙景玄面前。

趙景玄下意識蹙起眉，鐘音卻笑吟吟地示意他低下頭來。

最初他不知道這小姑娘又想搞什麽幺蛾子，小姑娘卻神神秘秘地望着他，又沖着前面不斷側目的連楚荊努努嘴。

趙景玄看着連楚荊想看卻又猶豫的樣子，到底起了壞心思，俯下身去。

連楚荊看着剛剛還湊在自己身邊小姑娘，此時卻轉眼便跑去了對方那裏，兩人還有說有笑打得火熱。

皇帝當慣了，習慣了衆星捧月日子的他哪兒受過這份氣，幹脆撤回眼來，腳步更快了些。

走着走着卻發現那家夥竟真的沒跟上來，心裏不免更氣惱了些，卻依舊忍不住轉頭。

趙景玄這時候才抱着那把劍追了上來，連楚荊拉不下面子問兩人剛剛在聊些什麽，等着對方跟他說。

然而對方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打定了主意做個鋸了嘴的葫蘆。

他愈發氣憤，轉瞬便驚覺自己有些過于小孩子脾氣了，明明沒跟面前的人相識多久，卻對對方有些莫名的熟悉和放松警惕。

連楚荊一直沒說話，趙景玄以為對方真生氣了，便不再逗弄他，趕忙拍拍對方的肩膀，從袖口中摸出一根玉簪來。

趙景玄的意圖很明顯，連楚荊接過那根玉簪，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怎麽……還知道賠禮道歉？”

那是根很普通的玉簪，沒有繁複的花紋雕飾，跟宮裏的手藝比不上，連楚荊卻越看越順眼，寶貝似的揣進了袖子裏。

趙景玄看着對方終于上揚的嘴角，便知道鐘音這小丫頭出的主意沒錯。

或許是女子天生對情愛敏感，鐘音那小姑娘人小鬼大，一眼便瞧出了自己對連楚荊的情誼，教他服個軟哄哄對方。

也是，情愛如何藏得住，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雲容如此，趙景玄其實又何嘗不是。

也就是京都內，連楚荊的眼睛還被兩人之間的血海蒙蔽，才從始至終覺得趙景玄的掏心掏肺，僅僅只是個交易。

連楚荊心思玲珑，多智近妖，卻始終摸不出趙景玄的一顆真心。

想到這裏，趙景玄忍不住垂下眼來。

光影從連楚荊嘴角的弧度上匆匆而過，明明近在咫尺，卻讓他莫名生出一股不真實來。

仿佛現在兩人之間的安詳歡樂都是偷來的，可偷來的……又能持續多久呢？

*

轉眼間，幾人才終于到了名滿江南的福春樓。

連楚荊在宮裏，對這些消息有些閉塞。

經鐘音一番介紹，他才知道福春樓雖然地處江寧，卻幾乎将整個江南的美人都囊括過來，有了江南絕色盡在福春一樓的美稱。

而今日的玲珑姑娘，據說更是美妙絕倫天人之姿。

四海八方的人都慕名而來，才致使今日城牆下排起了長隊。

福春樓不愧為江南第一樓，富麗堂皇極盡奢華，進出之人男女皆有，衣着華麗非富即貴。

……卻被樓外圍着的一群壯漢破了氣氛。

鐘音見他眼神疑惑，解釋道：

“玲珑姑娘名聲太響，大衍宗那群烏合之衆的土匪頭子，也想來分一杯羹……

這麽棵搖錢樹，福春樓的媽媽怎麽可能放走，所以才請了高手來護場子。”

連楚荊聞言面帶驚色地微微張大了嘴，趙景玄卻一眼便看出對方在裝蒜。

難怪非要來湊這個熱鬧。

幾人說話間，便有幾個衣着清涼的女子朝幾人走來。

趙景玄幾不可聞地蹙了蹙眉，擋在了連楚荊面前，眼神裏都冒着寒光。

鐘音見狀，捂住嘴忍不住笑起來，上前跟領頭的女子說了些什麽。

那女子将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裏是了然的笑意：“二位公子稍後。”

連楚荊沒聽懂對方話裏的意思，但很快便明白過來。

那幾個女子走後，突然又來了幾個穿紅戴綠的男子，一個個搔首弄姿朝着幾人走來。

來青樓找樂子的，大都大腹便便形容猥瑣，幾個小倌哪裏見過連楚荊這樣如谪仙的人物。

為首那個看到連楚荊時，明顯眼前一亮，越過趙景玄，便柔弱無骨地要往連楚荊身上倒去。

誰承想還沒碰上對方的衣角，後頸便被人掐着拎了過去。

為首的小倌下意識就要罵，轉頭卻對上了趙景玄翻騰着怒意的眼：“滾!”

幾個小倌當時便被吓得腿軟，一步三回頭地依依不舍而去。

“摟着我的腰。”

連楚荊看着臉色越來越黑的趙景玄将人趕走，覺得頗有些像小狗護食，轉而便聽到對方這一句。

他似乎是聽清了對方的話，卻又有些沒聽懂，神色有些古怪：“什麽？”

趙景玄将一個個看着連楚荊虎視眈眈的眼神都瞪了回去，有些委屈地站在對方身側，拉着對方的手放在腰間。

趙景玄今日穿着一身黑色勁裝，腰間配一條玄黑鞶革。

連楚荊的手就被這樣強硬地拉着放了上去，趙景玄本就寬肩窄腰，此時連楚荊的手就放在對方勁瘦的腰間，觸感愈發明顯。

他有些不自然地吞咽了口口水，莫名覺得深秋的夜晚也有些幹燥。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附和對方這幼稚的舉動。

總之等他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就着這個姿勢進入了福春樓內。

兩人一黑一白，身高出衆，加之連楚荊氣質容貌實在上乘。

幾乎是兩人進入福春樓開始，原本鬧哄哄的樓內便突然有了片刻的安靜，人人的眼神都落在了他倆身上。

連楚荊其實相當享受別人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然而現在樓內的氣氛卻實在詭異又微妙。

風流少爺俏侍衛。

像是有把火從腦袋燒到了指間，他腦子裏幾乎瞬間便出現了這個詞，他也不記得是當初看到哪個宮女在看的話本子了……

眼下倒是符合得緊。

好在福春樓的恩客一個一個接着進來，衆人的眼神沒一會兒便也就收了回去。

連楚荊的腦袋卻被燒得回不過神，似乎意識還是清醒的，卻一圈圈打轉不知道飛去了哪兒，下意識便松開了手。

趙景玄看着對方紅得快滴血的耳朵尖兒，忍不住要逗弄對方幾句。

身後卻傳來了鐘音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