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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父的身體其實并無大礙,可他依舊賴在醫院,說要把身體各方面都檢查好,仿佛這樣就能逃避他即将入獄的事實一樣。
向明陽由警方押送着前往醫院。
兩人一見面,躺在病床上穿着病號服的向父先是吃了一驚,對視半天後才似是終于接受現實,一時間有無數種複雜情緒在他臉上流轉。
最終,他不知因何流下眼淚起身,朝着向明陽張開雙臂。
夏恬站在病房外冷眼旁觀着,本來按着向明陽的警察适時地松開手。
他就那樣平靜地朝他父親走去,同樣張開雙臂,然後......
“啊——”尖叫聲回蕩在病房內。
向明陽啐了一口,将嘴裏的東西随着唾液一起吐到地上,鮮血順着向父的耳朵根流下,這次他确實應該好好治療了。
“哈哈哈,哈哈哈。”被兩個警察迅速壓到地上的向明陽像是終于了卻了什麽心願般滿足,久違地發自內心的笑。
向父癱跪在地面,痛苦地捂着自己那還剩下半拉的耳朵。
“老畜生,別讓我在裏面見到你,你也嘗嘗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吧。”他就這麽邊說邊被警察拽了出去。
對于這對父子,做出什麽事都不令人意外。
聞聲趕來的醫生護士擠滿病房,夏恬看了一眼表,和下屬确認好向父的入獄時間,接着前往另一個病房。
聯機游戲的K.O聲從喇叭裏傳出,駱辰光緊盯着屏幕,正準備下一場PK時手裏握着的手機被另一只手奪去。
“他……”
罵人的話說到一半,他擡頭看着面前的夏恬呵呵一樂,“他還挺厲害的。”
“你也挺精神的。”
夏恬把手機鎖好屏丢回病床上,“身體沒什麽大礙了?”
“當然沒有,我年輕着呢,還能做仰卧起坐。”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駱辰光撩開被子将雙手放于腦後就要開始做。
起來的時候卻微微牽扯到傷口,臉色不自覺地變難看。
夏恬:“行了,不用跟我展示。”
他這股皮臉勁就好像那天說過的不再見面是沒發生的事。
明明是想着讓他遠離自己,可每次他又死皮賴臉地貼上來。
想起這趟來的目的,夏恬突然正色道:“你與向明陽有什麽交易?警方懷疑你和詐騙團夥有關系。”
“交易當然有。”
駱辰光調皮地眨眨眼睛,将電話錄音調出,“不過是想與警方做交易。”
錄音是他與向明陽在小巷裏的對話。
播放完畢後他接着說:“作為明雲市熱心群衆,我想當線人。”
夏恬莫名而來一股火氣,“胡鬧要有個底線,如果向明陽反将你一軍呢?”
“我有保留證據,且相當了解他。沒有胡鬧,我是認真的,你相信我一次。”駱辰光一改之前的浮誇,定定看向她。
“駱辰光,我希望你說話之前過過腦子,抓捕行動不是兒戲,更不是你那可笑的手機游戲,是有生命危險的。”就算不為自己想,他也該為家中的長輩想想。
潛意識裏,夏恬不想再看着身邊的人離去,唯獨對于生死她不敢賭。
但這次駱辰光沒有因為夏恬生氣而讓步,“我是科班出身,又得到了向明陽的引薦,沒人比我更适合吧?”
“所以呢,萬一出個什麽差錯,你家裏怎麽辦…...”
“學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有差錯,他們也會尊重我的決定,從我上警校那一刻開始。”
駱辰光打斷她的話,“如果沒那麽多意外,站在你身邊的人也許會是我也說不定。”
也對。她到底在擔心什麽呢。
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警校的,若是順利畢業,也許會比她做得更好。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出于擔心我。”
駱辰光重新換回開玩笑的語氣,“但我是個成年人呀,我也想跟你一起分擔,努力不讓你把我丢下才對。”
醫院的氛圍莫名讓人感覺難過,又或許是夏恬最近的精神過于緊繃。
一根原本被兩邊力量拉扯到筆直的線忽然從中間被剪短。
他不再是那個看到分手短信賭氣不回複的少年,而是能理解她一切所作所為的男人。
能一直站在她身後,被誤解也好,惡言相對也罷。
恍惚半晌,夏恬才憋出來一句:“沒人擔心你,別自作多情,想做熱心民衆也要警方允許。”
“哎呀,也是,萬一警方不允許可真讓人頭疼,該怎麽讓警方同意呢?”駱辰光撐着頭假裝陷入沉思,眼睛偷瞄夏恬的方向。
“你現在好好養傷可能會考慮一下你。”
駱辰光嬉皮笑臉地回應:“要是能經常見到你可能傷也會好得快一些。”
幼稚到仿佛剛才那些認真的話不是從他嘴裏所說。
變了,但沒完全變。
夏恬無奈嘆口氣,“局裏事情那麽多,沒工夫操心你,自己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駱辰光倒是沒被打擊,“我幫了你們這麽大的忙,你是不是還欠我頓飯要一起吃啊?”
好像是答應過他這麽回事。
“不如就這個周五吧,我正好約了我爸媽一起吃頓飯,趕巧湊一堆吧。”
“一點也不趕巧。”夏恬蹙蹙眉頭,“你和你爸?”
“诶,畢竟人生也不長,該面對的總要面對。我們都能和好,跟他當然也行。”
“誰跟你和好了?”
駱辰光像是沒聽見一樣,還在自說自話,“對,我媽還說,如果你不介意,她一直覺得女孩比男孩好養活來着..….”
是她多慮了。
只要夏恬開口,駱辰光不會以沉默收場,也永遠不會主動離開她,她從來不是孤獨的。
今年盛夏的蟬鳴一點都不惹人心煩,空中紛飛的柳絮和陽光異常相襯。
明雲市公安局內,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男孩滿臉驚恐地坐在王警官對面。
他的兩只手被//幹透的鮮血浸染,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我是來自首的。”
王警官疑惑地看着他,“自首什麽?”
“我殺人了。”男孩咬着牙說出一個地址,“不信你們去看看吧,我把我爸殺了。”
“我真的殺了,真的!你們快去,快點兒去啊!”他奮力嘶吼着,生怕面前的警官不相信自己。
猶豫片刻,王警官把他铐在座椅上,與其他警察一起前往他說的地址。
一進門,不大不小的房子裏正中央躺着一個渾身血跡的男人。
腹部插着一把刀,刀刃全部插進,只留了一個刀柄在外面,血也是順着這裏流出來的,兇器與傷口吻合。
依照這個出血量多半是沒有生機了。
這麽想着,王警官将手伸到他鼻下,确認沒有呼吸。
但出于職業素養,王警官還是撥通了120的號碼,順便通知刑偵支隊出警。
夏恬所在的醫院離案發現場并不遠,十分鐘後,她出現在房子裏,比救護車到的還快。
她一邊接過王警官遞來的手套一邊聽他彙報,直到看見死者的臉,她呼吸停滞了幾秒,連王警官叫她都沒聽見。
她不會認錯,死者就是那騙了她母親後杳無音訊的表叔。
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再次見面。
夏恬強壓着恨意讓聲音平靜下來,“死者的手機、身份證都确認了沒有?”
“啊,确認了。”王警官将裝在透明袋子裏的手機遞給她,總覺得夏恬有點兒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夏恬接過,隔着袋子查看手機通訊記錄。
令她沒想到的是,最後一通電話的聯系人備注是‘井哥’。
粗略查了一下號碼歸屬地,是三潭市。
不過那通電話并沒被接聽,信箱裏還有一條沒有發送出去的短信。
大致意思是:我想金盆洗手了。
夏恬忍住把證物摔到地上的沖動,起身走到死者身旁,“給我起來!”
這舉動顯然把周圍的警察吓了一跳,王警官也走到她身旁,“夏隊,這人他已經...…”
“起來,起來!”
夏恬嘶吼着,“你說不想幹了就可以不幹了,可以一死了之,那我媽呢,我媽她犯了什麽錯!你他媽給我把眼睛睜開。”
柳葉和陳平陸續趕來,連拉帶拽将夏恬攔到一邊,醫院這得空才把屍體帶走。
陳平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但卻沒有多問。
柳葉則是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氣,“乖,咱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啊,他不配,消消氣。”
柳葉看到死者的名字時就記起來她這位親戚了。
因為夏母處于昏迷狀态,證據不足,這位表叔不知使了什麽手段,根本查不到蹤跡,所以這起案子一直沒有進展。
現在人是找到了,可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緩了半天夏恬才終于找回理智,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地上的血跡和白線,“是啊,他不配,他不配死。像他這種人就應該在暗無天日的監獄裏度過半生,無疾而終。可是為什麽法律拿他沒有辦法?”
一向話多的柳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理論上講,等待那些罪無可赦的人,法律的最高點便是死刑。
可這會兒,她突然覺得,法律未免太過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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