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搬家
搬家
蘇棠雖然只是淡淡地說出他們所要找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她的姑姑,但是對陸铮來說,他的內心忽然像被什麽東西猛然敲擊了一下,既有驚喜又滿是矛盾,驚喜的是他的內心終于有了一種空洞被填滿的感覺,然而矛盾的卻是,他不知道當年的那個姑娘是否會原諒當初那個只顧着自己安危一跑了之的懦弱男孩?
不過不管怎樣,找到了總比他心裏這麽多年心裏一直有那麽多個疙瘩好的多,他剛想再次開口問什麽的時候,蘇棠卻先他一步說出來了,仿佛她就是知道他接下來要問什麽,所以蘇棠還是不假思索地照直不打彎地繼續說道,“我姑姑她早就結婚了,大概在我三四歲的時候吧,已經有兩個小孩了,我姑父比她大五歲,是個泥瓦匠。”
蘇棠就跟彙報家庭戶口一般跟陸铮悉數說了出來,因為她知道他必然要問這些,就像以後的她始終在尋找當年那個令她念念不忘的男孩的時候也一定非常想知道他是否已結婚或是現在過得怎麽樣?
仿佛陸铮早已知道了這些,因為當年那個救她的女孩他後來打聽到确實是被送到一戶遠房的親戚家做童養媳去了,一般做童養媳的結局就是長大了後嫁給那戶人家的兒子,甭管女孩是否喜歡那個男孩,也甭管那個男孩到底是不是瘸子瞎子還是腦子有問題,反正這就是世人嘴裏所謂的青梅竹馬然後修成正果後的終成眷屬吧!
這些也正是陸铮所擔心之處,他問蘇棠,“你姑姑現在過得怎麽樣,你姑父他……?”
陸铮确實是急切地想要知道蘇棠姑姑所嫁的那個人是否對她會很好,但話才剛說出口,他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那個立場去問候或是去關懷,但是蘇棠卻早已了然于胸。
她放棄了繼續喝甜甜果汁的欲望,轉而淺淺啜了一口白瓷杯剛剛蕭念琛替她倒的一杯滾燙的大麥茶,因為她最近受了點涼,肚子不是很舒服,她原本就是這樣,一受涼,先不舒服的就是肚子,不過每次肚子不舒服的時候她倒是有個妙招,那就是自己用手使勁地扭自己的脖子,直到脖子扭紅了扭得淤紫了,肚子就不疼了,可是這一次不知為何,這個方法也總是不見效,蕭念琛笑她說這是身體産生免疫了,以後啊還是乖乖吃藥比較穩妥,蘇棠偏不信那個邪,不過最終還是她敗下陣來,扭脖子這種方法不僅沒有讓她的肚子好起來,反而越來越疼了,一個上午整整跑了八趟廁所,整個人差點都虛脫了,最後沒辦法被蕭念琛塞進車裏帶去了醫院打了四瓶點滴,不過打點滴的時候倒還好,就是一開始那個護士給她做得青黴素皮試,那一針戳下去,那疼的那叫一個驚濤拍岸,蕭念琛一邊心疼地替她撩了撩鬓邊滑落的幾绺碎發,一邊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你要是早聽我的話吃點藥,又何苦要遭這罪……”
蘇棠瞬間一個大白眼飛過去,這世上若有那麽多的早知道的話,她一定選擇不再投胎為人來到這個世上,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的話,她當初拼了命也要把母親死死拽住,如果可以後悔的話,那麽她……
蘇棠看着面前的那杯熱騰騰的大麥茶,氤氲着的霧氣将她的眼睛蒸的有點濕漉漉的,連帶着聲音也仿佛帶着瓜渡村清晨草葉子上的濕氣,她說,“姑父脾氣不是很好,平時不喝酒的時候還好,一喝酒整個人就不受控制,不過姑姑從來不跟我爸爸說她到底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只有洗澡時看到她身上有傷疤才知道原來姑父又打她了……”
蘇棠說這些的時候并不希望獲得誰的同情和憐憫,她只是出于本能地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在整個蘇家,也只有這個嫁出去的姑姑對自己好點,只要姑姑家兩個小表妹有的東西,姑姑也一并會買給她,只是後來姑父在錢上面對姑姑很克扣,姑姑确實是囊中羞澀才漸漸給她買的東西少了,不過每年蘇棠穿得新衣服還都是姑姑給買的,她覺得離開瓜渡村來慕城前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來得及跟姑姑打一聲招呼,或許她也是怕姑姑為難,因為不管怎樣艱難,姑姑一定會把她留下來的,然而姑姑的處境她也是最清楚,本身養了兩個孩子就有夠吃勁的了,再加上她的話……她怕村子上的閑言碎語,更怕這些流言會傷害到姑姑。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願身邊她最在乎的親人受到傷害。
也許是聽到一個“打”字,陸铮蹭地一下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什麽?他竟然還敢打她?”
蘇棠也沒想到陸铮會是激烈的反應,不過看着別桌有客人眼睛往他們這邊看得時候,蕭念琛還是輕咳了一聲,将陸铮給拽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念經似地說道,“淡定,淡定!”
陸铮把蕭念琛胳膊一甩,一邊雙手插在褲兜裏就要走。一邊嘴裏念叨着道,“我淡定不了。”陸铮曾想過一萬種可能,她可以不幸福,她可以生活很窘迫或是很拮據,但是他絕對容忍不了有人會動手打她,即使是她的丈夫也不行。
從餐廳出來以後,陸铮開着車子一個人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開着,長街兩側的路燈早已漸次亮了起來,人行道上附近的公園裏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越是人聲鼎沸的地方,他越是心煩意亂,索性把車子開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在離他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河灘,因為去年開始政府就投資建了高架橋,原先這裏作為渡口的河灘也被荒廢了下來,陸铮點燃一支煙一個人坐在堤壩上看燈火下的河水,他想起瓜渡村,想起迷霧山林,更想去當年那個勇敢而美麗的紅衣姑娘……
思緒蔓延之遠讓他有一種立馬想要沖到那個女孩身邊的沖動,可是歲月不饒人,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少年,而記憶裏的那個女孩也早已嫁了人,他不怪誰,他只是恨,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這麽多年一直不敢去面對的逃避。
因為陸铮的先行離去,其實今天的這一頓飯蘇棠和蕭念琛兩個人都有一點吃得索然無味。蘇棠有點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頭說道,“是不是我說了什麽的不該說的話才讓他反應那麽大?”
蕭念琛一邊用紙巾擦了擦嘴邊沾上的油漬,一邊微笑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沒事,他就那樣,以前上學時就是一驚一乍的,不過你姑姑她……,”蕭念琛頓了頓,繼而說道,“他念着你你姑姑至少念了有二十年吧,如今曉得是這樣的結局,恐怕他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聽到“姑姑”這兩個字,蘇棠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倒是我姑姑從來沒有提過那樁事,別人問她,她也只說是為了一個故人才打傷的村長的兒子,原來姑姑嘴裏的那個故人,竟是陸铮叔叔。”
陸铮的事就暫且挂一邊不提吧,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蘇棠已經能成功轉學到慕城來,接下來就是學習的問題了,蕭奶奶從醫院出院回來,最需要的就是清淨,而蘇棠心裏明白蕭奶奶從頭到尾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就是她了,她不想讓蕭奶奶煩心,所以主動跟蕭念琛說,希望他資助她上一所可以寄宿的學校。
不過她的這個想法很快就在蕭念琛面前破滅了,因為在去瓜渡村之前,蕭念琛就讓他的助理幫蘇棠在慕城一中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廳的,廚房衛生間陽臺一應俱全,本來上學的費用就有夠讓蕭念琛破費了,她不想讓蕭念琛在她身上繼續再多花一分錢,她甚至都想好了在學校寄宿的那段時間如果有空閑時間她就去校外找一份兼職好為自己掙的一些生活費。
蕭念琛似乎早已洞悉了這小丫頭要說什麽,所以他微微笑着輕輕拍了拍蘇棠的額頭說道,“你只管好好念書便好,其他的一切你不必再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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