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下落

下落

車子緩緩駛入慕城主幹道之後，蕭念琛帶着蘇棠直奔他在電話裏跟陸铮約好的餐廳。

其實說是餐廳，倒有點蘇棠老家裏的那種大鍋竈的樸實無華的感覺，青磚黛瓦下，高高懸着一塊匾額，有點類似于古代的那種商鋪的感覺，上面是鎏金的四個大字，虹泥小廚，不過這倒也沒什麽稀奇，不過最難得的是隐藏于鬧市之中，竟還有這樣一處清淨僻靜的吃飯的地方，蘇棠瞬間有種再次回了瓜渡村的感覺。

蕭念琛望着蘇棠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笑着對她說道，“這地方還是你那吃貨陸叔叔找到了，前幾次路過倒沒太注意，上一次過來吃了一次，覺得菜的味道還真挺不錯，最重要的是裏面有你最愛吃的臭鳜魚，風味不錯，待會你嘗嘗，可不許口水流下來哦！”

蘇棠只好撇了撇嘴無奈道，“我才不會流口水呢！”

在蘇棠的印象裏，從小到大，還有誰做的臭鳜魚有她母親做得好吃的，只是後來母親走了，她便不再吃了，算起來，臭鳜魚還是她來慕城吃的第一道家鄉菜，就是從那一道菜上起，她開始對蕭念琛這個人有了自己不一樣的看法和理解。

因為此時此刻正是吃飯的飯點，各個餐廳的門口都被食客們圍得個水洩不通，不過虹泥小廚倒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吃一頓并不便宜的緣故，裏面吃飯的人寥寥無幾，但蘇棠很喜歡這樣的環境，她不喜歡人多太過熱鬧的地方，也許蕭念琛選擇來這裏吃飯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他總是能恰到好處地顧及到她的情緒，一切都安排地妥妥當當，讓蘇棠倒有一種随時随地被在乎被關注的感覺。

其實像處在她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最是敏感，大人們以為她們什麽都不懂，所以就肆無忌憚地指責批評說教他們，其實孩子們的小心思比他們都透徹，但也更脆弱，蘇棠就是這樣，她看得透身邊很多親戚對她的不友好，然而內心卻也渴望那一絲絲投射進來的溫暖，她在瓜渡村無法感受到的，卻在慕城，在這座陌生而朦胧的城市裏，她感受到了來自他們的溫暖。

蕭念琛帶着蘇棠走進這家餐廳的時候，就有一個穿着統一制服的服務員過來熱情而清甜地問了一句，“先生，您好，請問幾位？”

蕭念琛頓了頓，仿佛把陸铮那家夥給忘了，剛想脫口而出‘二個人’的時候，卻被蘇棠一把拽住了一角，蕭念琛才讪讪地笑回了一句，“哦，你好，三個人。”

蘇棠瞬間在心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感情陸铮那家夥在蕭念琛的心裏真沒啥分量，虧他以前總在蘇棠跟前吹，說我跟你家蕭叔叔啊是從小穿一個褲子長大的，他什麽時候賴床什麽時候那個我都知道，至于他嘴裏的‘那個’，蘇棠也不知道是何含義，只是覺得陸铮這人也忒好玩，反正每次蕭叔叔不在，跟他單獨待在一起，蘇棠倒也不覺得尴尬，反而覺得陸叔叔這個人很有趣，哪個姑娘能當他女朋友，估計整天都要被他逗得樂傻了吧！

不過蕭念琛說，完全就不是那麽一樁事，他跟別的姑娘并不多話，偶爾他父母着急抱孫子，托人給他相親，結果人姑娘一眼就看上他了，可他壓根從頭到尾都沒瞅人姑娘一眼，為這，陸爸陸媽已經好幾次氣得要住院了，陸铮最後妥協，倒不是妥協相親結婚生孩子，而是妥協地搬了出來。

雖然過慣了大少爺的生活，下班回家就有人飯燒好了衣服洗好了什麽東西都給安排地好好的了，但陸铮就是不願意再回家，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圖個‘清淨’。

大人們的這種煩惱蘇棠現在還理會不到，畢竟她也才十三歲的年紀，但蘇棠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蕭奶奶每次問到陸铮的感情狀況的時候，他都會略帶敷衍地一筆帶過。

蕭念琛說，他這是心裏有魔障，不過，是有一只魔女，而那個魔女就是他一只念念不忘的那個女人。

陸铮倒也毫不示弱地反駁道，“是，你沒有魔障，你倒是給我找個弟媳婦回來呀……”

蕭念琛一巴掌給他拍過去，笑着嗔道，“我要找也是給你找個嫂子，何時變成你弟媳婦啦？！”

陸铮‘嘿嘿’笑着，覺着占了蕭念琛便宜的他真是開心無比。

因為餐廳人不多，所以并不怎麽需要服務員來特意安排座位，蕭念琛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而從餐廳的落地玻璃窗戶望出去，不遠處盡收眼底就是蜿蜒如白練的江流，從這樣高的地方望去，緩慢而平靜的在暮光下，閃爍出絲綢一樣的光澤。

蘇棠拍着手稱贊道，“念琛哥哥，這個位置好，還可以吹到江風呢！”

蕭念琛将外套脫下規整地挂在椅子靠背上，然後笑着溫柔道，“江風吹一吹就好，吹多了可是會着涼的，一會就把外套穿上哈！”

蘇棠是那種一到一個地方坐下就要脫外套的人，在蕭念琛脫下外套之前，她已經把自己的外套給麻溜地脫下來了，她一邊咬着服務員剛剛送上來的免費飲料的軟塑料吸管，一邊撅嘴道，“那念琛哥哥你穿我就穿！”

蕭念琛每次面對蘇棠的時候，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他笑着眯起了眼睛道，“那可就一言為定了。”

在兩人插科打诨之際，陸铮已經風塵仆仆地趕來了，他一來，方才溫柔安靜地氛圍瞬間就熱鬧了起來，他神采奕奕地’嘻嘻‘笑道’，“喲呵，敢不等本大爺，你們就自行上桌啦……”

蕭念琛還剛想數落他呢，他跟蘇棠從瓜渡村轉了一圈都趕了過來，他倒忙得才趕到，不過一想這家夥嘴皮子功夫了得，反正他是說不過他，索性就順着他的意思道，“你丫忙，我們總不能跟着後面餓肚子吧！”

陸铮一過來就順勢坐到了蘇棠的身邊，因為本身都很熟了，所以蘇棠也沒覺得哪裏是別扭的，陸铮很喜歡蘇棠，喜歡她的乖巧懂事，也喜歡她的善解人意，他輕輕地摸了摸蘇棠柔軟的頭發，淡定說道，“你丫以為我匆匆忙忙地趕過來是為了跟你共進晚餐啊，我是為了我們家的小棠棠……”

他說完朝蘇棠抛了個眉眼，以為蘇棠會跟他同一條戰線上，熟知蘇棠秒秒鐘就叛變道，“你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戰争，我可不想當槍子……”

蕭念琛笑得整個眉眼都舒展開來了，他一笑整個人就松弛了下去，整個人的狀态看起來就特別的飽滿，雖然開了那麽久的車子，但蕭念琛卻一直沒有在蘇棠面前展現他的疲态，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這樣，蘇棠肯定會自責的，所以此時此刻看到她眼前的蕭叔叔是這樣一個既慵懶又閑适的姿态的時候，蘇棠整個人也變得輕松了很多。

這兩個人你一笑我一笑的回應着，倒顯得一旁的陸铮有點多餘，路铮忽然故意癟着嘴嗔道，“嗬，果然還是親生的管用，我這個後爹分分鐘是被歇菜的節奏啊！”

蘇棠差點一口鹽汽水沒噴死他，她才不要蕭念琛做她的爹呢，她要他永遠做她心目中最最溫暖的大哥哥。

菜被端上來的時候個個都冒着熱騰騰的氣，蘇棠肚子早就餓癟了，蕭念琛和陸铮同時給她夾了一塊臭鳜魚，蘇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裏送，燙，是真燙，不過心裏倒覺得熨貼的很，蕭念琛趕緊給她端過來一杯果汁，而陸铮則不甘落後地給她遞紙巾。

呃，這種待遇，恐怕是皇後級別了吧！

蘇棠在心裏暗暗地笑了起來，但浮現在臉上的笑容卻是異常燦爛的。

在蕭念琛和陸铮面前，蘇棠并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少拘束，反而更多的是安心，因為餓，蘇棠只顧埋頭吃菜，倒是陸铮和蕭念琛兩個人開始談起了正事來。

陸铮收起了剛才的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真的沒有幫我打聽到那個人的下落？”

蕭念琛用紙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沾了一點的醬汁，搖搖頭道，“哪那麽容易，而且還那麽多年了？”

“可是一天沒找到，我這一天天的心裏都不踏實！”

“你丫少來，我看你天天睡得挺好，雷打都能不動……”

陸铮做心痛扶牆狀，嘔心瀝血道，“你丫能給我留條活路不？！”

蕭念琛笑得一本正經道，“不能。”

他兩個人鬥嘴鬥慣了，蘇棠也懶得再去搭理他們兩個，只顧着低頭吃自己的飯，只是在他們的聊天內容她再次聽到了‘瓜渡村’這個字眼的時候，她才格外地豎起了耳朵去聽。

仿佛是為了尋找瓜渡村裏的一位姑娘的下落，而且陸铮不下五次提過這個姑娘，只是他說當時也只是模糊地聽別人喊她什麽‘婉’的，況且瓜渡村當地的方言跟慕城有着很大的區別，他沒有聽清楚也很正常，不過當蘇棠聽了那姑娘的遭遇之後，她總覺得跟她那個命途多舛的早已生了兩個孩子的姑姑很像。

她忽然擡頭問陸铮，“你說的那個姑娘她叫‘玉婉’嗎？”

陸铮驚愕地看着她道，“難道你認識？”

因為是太過久遠的事情，況且蘇棠也才十三歲而已，就算那個姑娘是瓜渡村的，但是陸铮想，蘇棠也不大可能認識，不沒想到蘇棠竟能這般熟悉地說出她的名字來。

蘇棠重新喝了一口果汁，然後淺淺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要找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我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