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疑是故人來

疑是故人來

因為車子要開往慕城地話必須要經過瓜渡村的村口，在開到這個村口的時候，蕭念琛刻意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副駕駛座上的蘇棠，他說，“要不要回去再看一下？”

蘇棠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直接去慕城吧！”

車子開出鄉間的這些石子小路以後，一路上都是風馳電掣的，她明顯可以感覺到瓜渡村鄉村的落後和越往大城市越來越繁榮的景象，但是似乎人心的冷漠與溫暖卻不因它的貧窮或是繁華而轉變多少，她想起第一次一個人坐大巴車來慕城的景象，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和決絕，就像當初還是小女孩心性的郭襄跟着山西一窟鬼去見楊過，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誤便是誤了終生。

她小時候最愛看的就是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她愛極了《神雕俠侶》裏面的那個愛恨皆是分明的小姑娘，她是黃蓉與郭靖的女兒，從一出生她便帶着極大的光環來到這個世間，可是她的愛，她的亦正亦邪，她的分明果斷都深深地吸引了蘇棠。

很多時候，你跟蘇棠這個小姑娘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她身上有着那些武俠小說裏或聰明慧黠或古靈精怪的女主角的影子，她有段時間讀武俠小說讀得魔怔了，出口就是‘過兒過兒，到姑姑這邊來的’把她身邊人着實吓得不輕，尤其是蘇棠的母親，以為這孩子是在哪招了不好的邪祟，趕緊帶蘇棠到村口的一戶會算命掐吓的老人家去掐掐吓。

蘇棠不記得那個老人家長什麽樣了，只記得那個屋子裏的燈光非常地晦暗，老人家已經老得幾乎說不動話了，手上的皮層層耷拉着，但聽說村裏很多被吓着高燒不退地小孩子都是找他掐吓掐好的，老人捏着她的手，也不知道在嘴裏念叨着什麽，只說到後來連口水都要挂下來了。

她轉着烏溜溜的眼珠子，只覺得這個屋子真是悶得很，後來掐吓出來的結果就是她一切正常，可母親還是不放心，要帶她去醫院瞧瞧，蘇棠可是最怕打針的，所以自己逼着自己沒再看那些武俠小說了。

車子很快就開上了去往慕城的高速大橋了，她望着車窗外壯闊無比的長江江面，心裏竟忽然豁然開朗了起來。

她說，“念琛哥哥，你說人是不是特別像一顆蒲公英啊，風帶着他去了哪兒，他就要在哪兒紮根……”

蕭念琛看着她一本正經小大人深思熟慮的樣子，忽然笑着說道，“這又是你在哪本書上學到的啊？”

他永遠都把她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小孩來看，可是也真是因為疼愛才會希望她不要快快長大吧，不過蘇棠還是倔強地別過頭去，在車窗上哈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不用誰說，我自己就是！”

這孩子永遠都是這樣，溫順聽話的時候比誰都乖，就像阮寧皓經常開她的那句玩笑一樣，“小棠妹妹，我覺得你特別像一只漂亮的小綿羊，而且是草原裏最漂亮的那只。”

不過蘇棠才不要做那軟綿綿最容易被欺負的小綿羊呢，在阮寧皓說出口的那一瞬間，蘇棠忽然學那些草原上猙獰的動物一樣朝着阮寧皓張牙舞爪道，“哼，我才不是小綿羊呢，我是大獅子，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大獅子哦！”

阮寧皓被她那故意逞強的樣子逗樂了，只一味地順從着她的醫院拍手笑道，“是是是，你是大獅子，不過也是草原裏最可愛的那只獅子……”

蘇棠直接被氣出內傷來，反正她做什麽樣子阮寧皓都覺得好可愛，不過坐在車裏想到阮寧皓為了保護她而對她的種種好，她忽然覺得此趟再次前往慕城又多了一絲對她牽引的力量。

蕭念琛見她悶悶地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心思，連忙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點累了？”

蘇棠直搖頭道，“沒有，只是覺得有些事情還沒有想通，我想靜一會。”

呃，這丫頭還真是，小小的腦袋，深沉起來地樣子活像個小老太……

蕭念琛只得苦笑着搖了搖頭，她要靜一靜，他便不再去找她，只是安靜地開着車。

因為車子很快就要上高速了，怕高速上車來車往車速太快噪音太大，蕭念琛将僅有的一絲窗戶縫隙也一并關上了，蘇棠始終懶洋洋地靠在車窗玻璃上，在上高速的前夕，蕭念琛還是用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道，“要是覺得哪裏不舒服了，你就跟叔叔說聲哈……”

蘇棠點點頭，依舊不在做聲。

高速上開車都有限最低時速了，再這一段路上開真是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了，因為稍有差池，可能就會出非常嚴重的交通事故，蕭念琛不敢懈怠，但又怕昨晚沒太睡好的自己會臨時出什麽差錯，所以他還是在嘴裏嚼了一塊口香糖。

口香糖是草莓味的，也是蘇棠最喜歡的味道，她說，她家裏以前種過一大片的草莓地，每當夏天的時候正是草莓上市的時候，她跟村裏的小夥伴挎個籃子在草莓地裏一顆一顆地摘草莓，草莓是漿果性的一種水果，特別容易揉碎，只要有被揉爛的跡象，她們立馬就會細細吃掉，于是摘了一下午的草莓，其實籃子裏壓根就沒剩多少，用僅有的那麽點草莓，蘇棠依舊會用一個小玻璃罐子盛放起來，用幹淨的木棍子搗爛，然後放點蜂蜜，放點白砂糖做草莓醬來吃。

記得蕭念琛還沒出差之前，蘇棠就答應過他要給她的念琛哥哥做草莓醬吃，可是還沒等她在蕭家适應過來，她的念琛哥哥就匆匆忙忙去了別的城市去出差，她獨自跟蕭奶奶相處的那一段日子，所有的煎熬也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她不想讓誰知道她心裏的委屈，可是蕭念琛似乎總能看出些什麽東西來。

他說，“小棠，你要不要也嚼一顆口香糖？”

蘇棠并不喜歡吃口香糖，她再次搖搖頭地看向窗外，很快在正前方就要進入隧道了。

她一直很好奇的是，車子可以從山體裏穿越而過，那種呼嘯而過的感覺，隧道裏晝夜開着很明亮的燈，從她的這個角度看，蕭念琛的整個臉部輪廓都如刀削般俊朗挺秀，燈光從斜前方打過來，透過車窗玻璃，她竟覺得有一種目眩的感覺，身子不自覺地左傾想往他身邊靠的時候忽然又條件反射般地彈了回來，她知道，有些靠近應該适可而止，她知道她心裏對她的念琛哥哥仿佛升起了一種別人的情緒來。

她要克制住，她已然不是小孩子了。

車子下了高速路口進入匝道的時候，蕭念琛的手機忽然響了，他在開車自然不方便接電話，手機就暫交蘇棠代為接聽。

蘇棠接過手機來，一看上面的來電顯示是陸铮陸叔叔，她趕緊滑開接聽鍵來接聽，陸铮以為蕭念琛接的，第一句話自然是，“老蕭，在幹嘛呢，從瓜渡村回來了嗎？”

蘇棠抿着嘴笑，學蕭念琛的語氣粗聲粗氣地說道，“啊唷，是老陸啊，怎麽這個點還不在上課啊？”

陸铮也覺得電話那頭老蕭的聲音怪怪的，不過也沒做多想，直接脫口而問的是，“你呀改邪歸正了，何時關心我上不上課了？！我問你，我讓你去瓜渡村幫我打聽一個人，你打聽到她的什麽下落了嗎？”

一聽“瓜渡村”這三個字，蘇棠立馬抖擻了精神起來，他要蕭念琛幫他在瓜渡村打聽一個人，什麽鬼，難道瓜渡村裏有他認識的哪位故人？

蕭念琛忙在旁邊搖搖手道，“你那都多少年前的了，說不定人家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我就知道讓你呀辦事不靠譜，我告訴你，今兒的接風洗塵宴沒有了哈！”

蕭念琛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條縫，“你呀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對哪個姑娘上那麽多心，這個都不知道人影在哪的姑娘竟然讓你這麽牽腸挂肚？！”

“你丫懂愛情嗎？”

“是是是，愛情，再愛情飯也得吃是不是，你就算不想給我接風洗塵，但至少要給小棠一個開學禮吧，就虹泥小廚家怎麽樣？”

一聽要請蘇棠吃飯，陸铮真是十萬個願意，他說，“哦，淨跟你瞎扯，忘了問正事，咱小棠棠的轉學手續辦得怎麽樣，順利嗎？”

蕭念琛把車開到一個稍微平坦一點的柏油馬路路面上的時候忽然打了一個響指高興地說道，“有你好兄弟我出門，還有辦不成的事嗎？”

反正蕭念琛一旦遇到了陸铮，兩個人平時的正經勁瞬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不過蘇棠還蠻喜歡他們兩個的這種相處模式的，互相臭對方，卻永遠不會傷了朋友之間的和氣，就像她和潘瑤瑤之間一樣。

不過蘇棠可沒太關注接下來他們倆在電話裏的東扯西扯些什麽，她只關心的是，陸铮嘴裏所提及的那個有關瓜渡村的故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