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少年的羞澀

少年的羞澀

蘇棠也沒想到她會轉到跟阮寧皓一個班級來，不過她想起來臨走之前阮寧皓确實跟他說過他也在慕城實驗小學上學，況且他學習成績那麽優秀，在六年級（一）班完全是可以預料到的，不過當時的蘇棠目光全在小暖的時候，到沒太注意他說的話，如今想起來，對阮寧皓，她确實好像少了那麽一份關注。

不過阮寧皓倒似乎沒太在意這一點，男孩子一般都沒有女孩子心思那般的細膩敏感，他只覺得能再次見到蘇棠而且還能在同一個班級裏念書而感到無比興奮，當時幸好有班主任在場，否則阮寧皓估計就差手舞足蹈起來了。

蘇棠并沒有去阮寧皓那邊的座位，畢竟是班主任親自給她給的座位，她覺得剛到這所學校來，只是不應該忤逆老師的意思，況且班主任對她也很照顧，給她指的第一個位置就是中間第三排那個看黑板視野絕佳的位置，至于這麽好的位置為何一直沒人做，蘇棠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坐的這個位置一開始是這個班級前面那個班長的，但是因為班長父母都要去澳洲工作，所以她也跟着移民去澳洲讀書了，這個班長本身成績非常優異，又是班級裏各個組織活動的積極分子，老師們都很喜歡她，而且她也根本就不想去什麽澳洲讀書，但是父母之命難違，聽說上飛機的時候眼睛都是哭得腫腫的，後來蘇棠才發現，原來城裏的孩子也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幸福，雖然她們可以衣食無憂，可以不用為生計而擔憂，但她們卻也有她們的煩惱，并且是蘇棠此前的人生裏所不曾遇見過的煩惱。

蘇棠剛坐下來的時候班長還有些同學在她背後竊竊私語着，雖然蘇棠早已在心裏給自己設置了一條防線，那就是最好別人不是刻意針對她的話她就不要去計較什麽，可是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她性子裏也有她倔強驕傲的一面，她不太喜歡別人在背後議論她，哪怕是當面指責她都沒關系，但是背後的指指點點，她總覺得心裏像有根刺戳着似的，其實還是有點難受的，不過好在和她同桌的這個女孩子還是非常熱情和禮貌的，她見蘇棠将書包塞進桌肚裏，然後拿出書本和鉛筆盒的時候，便主動地伸出一只手來自我介紹道，“Hi，蘇棠，你好，我叫唐若琳，若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若，琳是王字旁加一個森林的林，我爸說名字裏加一個王字旁的都是美玉的意思，不過我好像有點辜負我爸的期望了，既不美也不聰明，哈哈哈！”

蘇棠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樣介紹自己，自黑中卻有一種別樣的豁達的智慧在裏面，讓原本心裏還有些許緊張的蘇棠瞬間就放松了不少下來，她放下手裏的鉛筆盒，伸出手來與唐若琳握了握，然後聲音細細軟軟地說道，“你好，我叫蘇棠，蘇是蘇州的蘇，棠是門前棠梨樹的棠……”

唐若琳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蘇棠的名字，然後笑得異常甜蜜地說道，“蘇棠，你的名字真好聽，而且還能被你解釋得這麽詩情畫意！”

聽到她的這樣的誇贊。蘇棠的內心忽然湧動起一股小小的驕傲來，她說，“是我爸爸給我起的名字……”

“哦，那你爸爸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了？！”唐若琳打開鉛筆盒，拿出一支鉛筆來在課本上不知道在描畫些什麽。

在蘇棠的心裏，父親确實一直都是很厲害很令她崇拜的，除了後來母親的離去讓父親徹底地頹廢下來，可是即使是那樣的父親，在蘇棠看來，他也是因着對她母親的癡情，才日漸沉淪下去，他知道父親向來最看中感情，可也是這樣的人才會在感情被背叛時被傷得最深。

“我爸爸曾是個軍人。”雖然內心因為父親是個鐵骨铮铮的軍人而驕傲，但畢竟在新同學面前她應該要掩蓋一些不必要的光芒，從很小的時候她便懂得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要想在這個世界上安然無恙地活下去，就必須要踏實勤奮一點，高揚着頭顱好高骛遠地是最要不得的。

不過唐若琳對蘇棠父親是個軍人這個話題似乎不太感興趣，不過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對蘇棠甜甜地說了一句，“哦，那你爸爸确實蠻厲害的！”

話題雖然到了這裏就終止了，但是蘇棠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接下來她的這個同桌其實還不太難相處，這對于別人來說或者算不得什麽，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蘇棠來說可是非常寶貴的一筆財富。

接下來就是老師上課的時間了，上午的第一堂課就是班主任陳老師帶的語文課，蘇棠從書包裏掏出蕭念琛替她買的課本書籍，上面有她自己包的書皮，花花綠綠的，有多啦A夢的，有美少女戰士的，有櫻桃小丸子的，還有藍貓淘氣三千問的……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多啦A夢的，她曾經無數次幻想她可以像大雄一樣擁有像多啦A夢這樣一只神奇的機器貓，它的口袋裏永遠有大雄所想不到的寶貝，它可以幫他實現他的所有願望，可是對于蘇棠來說，她并不貪心，她只希望媽媽可以重新回到她的身邊，爸爸依然是那個身材健碩面容燦爛的清俊男子，爸爸媽媽恩愛如初，帶着她去游樂園坐旋轉木馬，坐摩天輪，坐過山車……

蘇棠的腦海裏總是會充滿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幻想，所以每次寫語文作文的她都能被老師誇贊為天馬行空，筆下有料，可是更多時候她還是希望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哪怕思想平平，至少她是幸福。

想太多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看着講臺上的班主任陳老師，她從書包裏迅速地拿出相對應的課本，她原本以為城裏的書會相對而言更難懂一些，然而事實比她想象的要簡單，因為陳老師接下來要全班人朗讀的這篇課文正是她上學期已經學過的那篇魯迅先生的《少年閏土》……

深藍的天空中挂着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着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地刺去。那猹卻将身一扭，反從他的跨下逃走了……

這少年便是閏土。我認識他時，也不過十多歲，離現在将有三十年了……

她跟着大部隊搖頭晃腦地朗讀着，班主任怕她不太适應這裏的教學環境，還總是會特意過來關照她，後來蘇棠才知道，原來這個陳老師跟陸铮叔叔曾經是同學，陳老師還喜歡過一陣陸铮，不過陸铮對她似乎沒什麽意思，遂陳老師也就放棄了，不過如今陳老師早已嫁人生子了，丈夫是這所學校的教導主任，如果這一屆校長退休了，下一任的校長就是她的丈夫，而且如今看陳老師的精神狀态，似乎過得還挺幸福，所以更多時候，放掉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似乎才是愛自己最好的方式，這世上沒有什麽比愛自己更值得你去珍惜的了。

也許是因為蘇棠學過這篇課文所以他讀起來，才會覺得更順暢，甚至都能背出來，陳老師看到蘇棠能這樣快地融入到大集體中并且沒有絲毫地生疏感，于是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燦爛的笑容。

蘇棠不知道別的轉學生剛到一個學校是怎樣的，但是她對他來說，他覺得這堂課上的還挺輕松的，班主任陳老師是個非常幽默并且溫和的人，曾經不敢跟老師眼睛對視的她如今也敢放下心中的很多顧慮而在陳老師的課堂上主動舉手回答問題了，陳老師還在課堂上誇贊了她是個聰明的小孩，雖然這裏面的誇贊多少有一點是看在蕭念琛的面子上，但不管怎樣對一個新學生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鼓舞。

下課鈴聲剛‘叮鈴鈴’地想起的時候，早已按捺不住性子的阮寧皓就再也坐不住了，老師前腳剛踏出教室門，他便‘蹬蹬蹬’地趕緊跑到了蘇棠的身邊。

他說，“小棠妹妹，我就說我們很有緣份吧……”

他一臉的陽光燦爛，仿佛世上所有的光芒此刻都被他聚攏來，只為了這一刻在蘇棠面前的綻放光芒。

蘇棠将鉛筆重新整整齊齊地擺放回鉛筆盒裏，她剛想說什麽，一個男同學吹着口哨從他們身邊走過去，複而笑得有點得意忘形，“喲，皓子，你女朋友啊，行啊你……”

就是這一句話蘇棠“唰”地一下臉忽然就紅了起來，她知道城裏的孩子肯定比她們農村的要開放點，至少“女朋友”這三個字在她以前的班級裏，很少有男生會這樣毫不遮掩地說出來。

阮寧皓看到蘇棠臉上的紅暈，忽然有點護短地推了推那個男生的胳膊半帶嗔怪地說道，“瞎胡說什麽呢，怎麽哪都有你，去，一邊去！”

阮寧皓這麽說着，那男生仿佛愈發嚣張了，不過畢竟只是下課時分，只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他要趕着去上廁所，所以最後只是吹了幾聲口哨便揚長而去。

阮寧皓讪讪地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你別聽他瞎說，他就是那樣，純欠揍……”

他越解釋，蘇棠的頭仿佛低得更甚了，她不願讓別人看到她窘迫的樣子，更不願意讓阮寧皓看到，阮寧皓一開始還憋着一肚子的話想要全部吐給蘇棠聽，可是眼下這空氣有點凝滞的尴尬氛圍，阮寧皓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放，所以又下意識地撓了撓他的後腦勺“嘿嘿”笑道，“小棠妹妹，小暖在你那裏還好嗎，乖不乖，會不會又亂跑樓下呀？”

這完全就屬于尬聊，不過好歹他先打開了一個話題，讓方才凝固的氛圍稍稍有了緩和的餘地。

一聽到小暖，蘇棠的心仿佛瞬間也變得溫暖了起來，她點了點頭道，“好，都很好。”

以前她說好都是為了報喜不報憂，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