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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許簡沒想到這人對這些詞彙這麽敏感，像是有自動抓取能力。她想逗人結果還沒開心半秒，就反被逗了。

許簡面色微紅，果然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她的本意是想說，她還是更喜歡沈知意自由放松的樣子，相處起來也會更自在點，她沒有要刻意虐她的心思，所以希望她們倆都能以坦誠的方式彼此對待。

此時她們兩個人一個嬌羞一個害羞，都像是智商掉線的樣子。

許簡忙低頭多喝了幾口面前的味噌湯，來緩解不知道接什麽話的尴尬。

湯裏還放了一些輔料，魚骨和海帶沉在碗底，增添了不少鮮味。

味道是不錯的，只是也沒那麽容易喝着就轉移注意力，更何況某人的目光還灼灼地落在她的頭頂。

“喜歡嗎？”沈知意看了一眼，問。

許簡不知沈知意的打算，應道：“還好。”

“那等會去後廚問下能不能買他們的味噌包，”沈知意神色如常，“以後我在家學着做。”

“不用。”許簡愣了一下，又怕拒絕得太強硬讓人傷心，“不用那麽麻煩，偶爾想吃來吃就行了，反正離得也近。”

“但，”沈知意沉默了一瞬，沒說完，“今晚有空嗎？”

“嗯？”

“忽然想起你好像都沒嘗過我做的飯，想讓你試試，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許簡眨了眨眼睛，眼睫打下的陰影替眼睛籠着一層神秘，擋住了呼之欲出的話。許簡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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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學校的考評指标、學生對教師的期中考評剛反饋下來沒多久，她最近太忙還沒去做調整，今天是她自定期限內的最後一天，還有教案等雜七雜八的事堆着，但她還是答應了。

大不了熬個夜。

吃完飯回去，車上的時候同事已經把要去野炊的人拉了一個小群。

許簡看了一眼，沒有沈知意，才想起來還沒跟同事們說。

【許簡：沈知意也來，新同事。】

群裏這會熱鬧，剛發出去就有回音。

【林茉：那太好了，我們沒有她微信，你有嗎？把她拉進來一下。】

【許簡：有。】

許簡擡頭欣賞了一會坐在邊上認真開車的沈知意——戴着金絲眼鏡，神情專注。都說開車是最能展現魅力的時刻，許簡以前從不覺得，現在終于察覺到，确實很迷人。

看了會，許簡才開口說：“我拉你進個群，一起去野炊的同事都在裏面。”

沈知意點點頭，應了一聲。

等紅綠燈的時候沈知意第一時間拿起手機，點了進群。

平時見面客套優雅的老師們這會在網絡上，變了個人似的，清一色的歡迎，讓沈知意不經意想到一個老梗：你們在哪個公司麻煩告訴我一聲，我很想知道是哪個公司養了你們這一群不上班只上網的鹹魚。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在群裏回了個：【謝謝。】

不知道有誰說了一句“你們關系果然不一般”，沈知意沒看清直覺是說她和許簡，但因為綠燈亮起，不得不發動汽車沒辦法深究下去。

沈知意抿了抿唇，問：“群裏現在在聊什麽？”

許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沒有馬上回答。

聊什麽，當然是在聊她們兩個人到底有沒有什麽。

這能怎麽說呢，群裏的人還在起哄等着許簡的答複，許簡跟她們耍了個賴，知道她們因為礙于沈知意是新同事不好開玩笑，順便出于某種隐秘的心思，跟他們說：

【許簡：要問就去問沈知意，我什麽都不知道。】

趁着沈知意在專心開車，還特地艾特了一下沈知意。

發完許簡壓抑了下上揚的嘴角，清了清嗓子，說：“随便聊點，對新同事總是好奇的。”

沈知意簡單應了聲，卻顯得有些失望的樣子。

回到公寓，許簡簡單整頓了一下，在開始做今天的任務之前，難得先看了眼手機。

正好看到沈知意正在跟同事們聊天，許簡呼吸都跟着不穩。

她忙翻上去，看沈知意對她的艾特有什麽反應。

才過去沒多久，沈知意也和她一樣剛回來，所以很快就看到了那一條。

【沈知意：我們現在只是好朋友。】

【周六才願意透露姓名的媒婆：很好，用詞很精準，大家注意這個現在，和這個只是。】

【林茉：你幹脆去當語文老師好了。】

……

許簡無奈地跟着笑了下，這個媒婆還不願意透露姓名，也只能框框沈知意了。

手指卻停留在這個界面上依依不舍，往下翻完他們的消息記錄，又忍不住翻過來，仔細盯着那句話。

現在，只是。

好朋友。

其實對當初的許簡來說，成為好朋友已經是她能想象到的和沈知意最好的關系了，并且決定這樣就夠了。

高中那會的社會環境和現在簡直差太多了，同性戀只是剛剛開始被普遍提及的話題，微博上空間裏到處可見人因此争吵，各發表各的觀點，誰都振振有詞。

許簡每次看到都會沉默地快速劃走，假裝什麽也沒看見。

因為對她來說，這不是簡單的立場與觀點，她是事件的當事人之一，被擺在臺面上的性小衆群體之一，她甚至不知道沈知意會不會也恐同，所以她只能閉塞着，假裝無知無感，只希望能和沈知意長久一點，朋友也好。

沒想到後來有那麽深入的發展，又是這麽刻骨銘心。

許簡關上手機，開始她的工作，為了今晚不熬夜，下午得努力些了。

傍晚的時候，沈知意打來了電話。

問許簡現在有時候下去吃個晚飯嗎，許簡應了好，收拾下樓。

到的時候沈知意還圍着圍裙，替許簡開了門。

看見許簡，是欣喜的樣子。

讓許簡不由得有些動容，她沒吃過沈知意做的飯，自然也沒有看見過沈知意穿圍裙的樣子。

深藍色的純色款式，除了腹前一個正方形的兜，沒有多餘的存在。細帶繞過細腰在背後紮了個蝴蝶結，帶子有些長，多半是人太瘦了，蝴蝶結的兩條邊墜至尾椎骨。

倒不違和。

許簡走進去，她第一次來沈知意獨居的家，屬于長大後有獨立意志的沈知意布置，其實很普通，大家的家裝都是大同小異的，許簡卻還是覺得很有沈知意的風格。

她們分開時兩個人才正商量着同居，最後……還好沒定下房子，許簡也沒有幻想的依托，少了一個念念不忘的遺憾。

沈知意的表妹正在沙發上坐着，許簡走近時才看見。表妹見許簡來，也沒有表示，挪了挪位置，繼續冷臉打游戲。

許簡除非心有目的，否則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只跟人點頭出于禮貌道了句：“你好。”便走進廚房問沈知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沈知意正在做許簡愛吃的咕咾肉，調好的醬汁在鍋裏燒沸，再倒上做好的食材勾芡。

兩分鐘出鍋，飄香四溢。

“幫我把這個端出去吧。”沈知意道，抽了張餐巾紙細心地擦盤，然後把位置讓給許簡，讓她行方便。

等許簡再次進來的時候，沈知意關上廚房門，把許簡拉過牆壁後面，遠離了抽油煙機和重油煙的地方，半垂着眉眼問她，語氣軟軟的，像對待千金也難求的寶貝。

“我表妹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許簡想到剛剛的情況，搖了下頭，“小孩能欺負我什麽？”

沈知意又低了點頭，許簡這才注意到沈知意的眉頭輕輕皺了點。

“真的沒有？”

“沒有。”許簡又搖了下頭，“再說我才剛來，她想也沒有機會。”

“嗯。”沈知意低低應了聲，“她比較任性，當面說她我擔心她沒面子，待會晚上我會好好和她說的。我剛剛沒聽到她和你打招呼，擔心她給你甩臉色。”

抽油煙機開了最大功率還在呼呼作響，把人聲模糊得有些朦胧，剛煮過菜的鍋還在散着熱氣被許簡擋在了身後，而這件廚房裏滿是食物的味道，混着調味品的辛香。

許簡看着沈知意，看着這張精致的臉，看向她眼底隐隐的擔憂和滿滿的關心。許簡笑了一下。

“我并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許簡說，“還是你給我洗腦的。”

她曾經很在意世俗，很擔心別人的眼光，和沈知意在一起完全是一時沖動，沖動過後就開始擔心別人會怎麽想沈知意，會不會對沈知意以後的人生有很大影響。

沈知意當時問了句，那你呢，別人會怎麽看你，你以後的人生你有想過嗎？

許簡那個時候的回答還是這樣，我不在意別人罵我。只是她當時還補了一句，但是我擔心別人罵我的同時連累你。

沈知意便抓住她這句話，對她進行了長達一個星期的說教。後來一有相關的事情沈知意就會條件反射的開始灌雞湯，像什麽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你是最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要成為想要成為的人，你不想要我嗎……一串一串的一套一套的，潛移默化地把許簡洗腦得徹徹底底。

沈知意也跟着笑了下，眼裏隐隐的憂郁散去了一點，說：“我退步了。”

“好了，”許簡看了一眼工作的抽油煙機，問，“還有什麽菜？”

“等魚蒸好就沒了，今天都是一些家常的。”沈知意說完明顯欲言又止地停住。

“還想說什麽？”

“想讓你別嫌棄，又覺得太霸道了。”沈知意說，“像是道德綁架。”

“什麽跟什麽，我不會嫌棄的。”

沈知意彎了彎眉眼，顯然被哄好的樣子：“吃了再說，我還是允許你嫌棄的。”

許簡跟着沈知意走到竈臺邊上，突然道：“你今天對我說了很長的話，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