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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你都知道了?”

沈知意“嗯”了聲。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沙啞,嘆了口氣,隔着電話沈知意看不見她的神情,猜不到她在想什麽,只聽她說:“三年前有一天忘記發生什麽了,很小的事我們吵了很大的架,他第一次對我動手。那一瞬間什麽都看清了,我覺得我為他做了那麽多的事啊,付出了那麽多。我那個時候覺得,我看人的眼光真差,這麽多年還是走眼了。”

——“但媽媽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麽會覺得這件事情很丢人,又想着怕你接受不了,也怕你就這樣不管公司了,那好歹是你爸的心血。那個時候太糊塗了,就瞞了下來。

——“不知道你爸和你說了什麽,但是這次是你爸對不起我在先。離婚三年,我們終于要兩清了。知意,不要替我們難過,也不要生氣。散了好,就是可能不能好聚好散,但是也正常。

——“我會處理的,這段時間要讓你為難了。”

她們母女之間話術也如出一轍,她從小最黏母親,在很多方面和母親幾乎複刻。

一方瞞着一方,一方告訴另一方不用擔心我都會處理好的。

沈知意停頓了會,她能理解長輩之間因為種種利害關系瞞着外人,但一直不知道為什麽要瞞着她。父母主動告訴,和她被動發現父母的秘密之間,後者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那時她二十出頭,丢了許簡,家庭破碎,構建起來的心理世界一塌再塌。

“你們……”沈知意止住話頭,這兩年父母的拉扯她也看在眼裏,陸家業大,陸眠有別的路子也不是很在意這處的錢,只是有的賺就用她的股份吊着沈文清,甚至可以說是威脅,以此牽扯着沈文清。沈文清也在暗裏動手腳,公司都是他的人,要抽點陸眠的股份出去一時半會難,久了也有眉目。

他們平時的愛愛恨恨,雖然總是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但沈知意覺得母親大概認真愛過父親,便不再感情上多過問。換了句話說:“現在是什麽情況?你的股份呢?”怎麽少了百分之二十?又怎麽會舍得拿出那麽多給陳授?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反正你別擔心,我心裏有數。”陸眠不想沈知意牽扯進這些不光明的事裏,“我終于可以問這句話了,你要跟你爸還是跟我?”

“……”沈知意說,“我不知道。”

陸眠不意外,分辨不清是笑了下還是嘆了口氣,只說:“以前我幫着你爸做了多對你不好的事,對不起啊女兒。”她啞着嗓子,話裏透着濃重的悵然,卻沒什麽起伏,“你和小簡好好的吧,還能好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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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一愣。

“能吧。”

沈知意應完,電話那頭沉沉地跟了一句:“那就好。”

沈知意沒馬上接話,沉默了一會,說:“哪天有機會你親口跟小簡說句抱歉吧,那些事情,我也知道了。小簡一直沒提過,但是我覺得我們沈家挺對不起她的。”

“好。”陸眠說,“沒想到小姑娘之間也挺長情的,她居然也等了你五年。我以前完全不懂,只覺得你們走岔了路,現在想想對錯何妨,活得開心就行了。雖然不知道你的打算,但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兒。這段時間之後,你爸的公司我也不會再插手了,股份我留着也犯惡心,給你和小簡吧,怎麽分你自己看。不過小簡可能也嫌吧。”

“我……”其實誰也不想跟。

這些股份,沈知意也不覺得她應得。以前被逼着子承父業,難違父母之命,沒得選擇。做都做了,就有一天就盡心盡力一天,來日問心無愧,從來不是求名求利。

後來終于熬到和許簡重逢,她發現她問心有愧,一直有愧,許簡釋然不說,她反而愈加想要彌補。就一直撒嬌,因為沒有安全感想要這樣把自己留着許簡身邊,也一直想着,要過清閑自在的生活,兩個人好好的就行。

本來想好了計劃和父母親談和,淨身出戶也好,談不了和私奔也是認真的。這會臨門一腳一個爛攤子,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許簡說得對,她很愛她父母。

“再說吧。”

挂了電話沈知意整個人還有點發懵,似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一句話就能概括,思緒卻在她的腦海裏亂飛。

不過是父母感情維持不住,兩人又在財産上産生了矛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出發點想要利益最大化,沖突就這樣産生了。

很合理,也很狗血,前幾天也有作預兆的鋪墊。像極了電視上的黃金八點檔,多是這種故事,看的時候覺得輕率,成為當事人就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沈知意喝了一大口水,緩過點勁,才想起來沒提醒母親小心陳授。腦子裏也嗡嗡的,母親不想她插手,但她真的能做到誰也不幫,一走了之嗎?

正想着,手機跟着“嗡嗡”振動,陳授的名字閃爍其上。

沈知意看了一眼,她沒想着去找陳授,陳授反倒不請自來了。

陳授主動跟沈知意約在了公司新投資的百貨城邊上,那附近美食一條街去玩不錯,談正事就多少有些不方便,陳授給出的原因則是:有熟人在,定位置方便。

也挑不出錯。

路上沈知意看了眼手機,許簡新發了一條動态。

內容簡單,許簡的朋友圈文案一直很簡潔,只有三個字“出來玩”,配了四張圖,街景、內景、食物和一張他拍。

有點眼熟,但沈知意沒有多想,商業街長得都是差不多的。她開屏,點了個贊。

沒過一會,手機上就浮現了新的畫面,許簡艾特了她:“點贊好快。”

沈知意淡淡一笑。

她兩個月前找人設計了一個程序,只要許簡一發新動态,或是跟她有關的任何互動,手機就會在第一時間跳出提醒,連帶着提示音和首頁彈框。

當時是拜托了位在英國的朋友,還讓他不要跟別人提起這件事。那位朋友還戰戰兢兢地問她:你不會是要去做什麽危險的事吧?

沈知意淺淺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也只有想到許簡才能讓她稍微放松一點心情了。

上了頂層,陳授親自在門口等着。

他身上有慣見的生意人資本的氣息,一張臉透着精光卻笑得和藹,不辨真假地與沈知意握手:“總經理。”

沈知意點了點頭,也跟人假面客套:“陳經理。”

她上課的時候曾多次跟學生說,如果可以盡量去年輕一點的公司,不為追求也為那個氛圍。年輕公司裏,下級喊上級,就算是不那麽玩笑的稱呼,也會是“大boss”“小boss”之類的,活潑一點。

沈文清的企業文化歸于傳統,甚至刻板。要完完整整的,“沈總”都不行,要“總裁”,底下人跟着“總經理”“副經理”,所有人就算是私底下閑聊也要正正式式。

沈知意後來就很想逃離這樣的環境,奔向溫溫柔柔的許簡。

這件事情上,沈知意覺得她大概想好了,她只是來見陳授一面,做個局外人隔岸觀火。

她一開始還覺得沈文清和陸眠如何鬥得黑天地暗都沒關系,是他們曾經夫妻剩下的爛攤子,是家事。唯獨不能鹬蚌相争,漁人得利。現在覺得,這件事上,誰是外人真不一定。

或許她才是。

陳授定了個好位置,靠街道的大包廂,能鳥瞰底下的街道景致。桌面上花瓶擺了一堆,還好他們就兩位,要是人多真不知道是來吃飯還是來賞花的。

沈知意撇開眼,去看樓下的道路,心頭驀地一動。她終于知道許簡照片上的畫面為什麽眼熟了——正是同一條街。

不知道許簡這會回去了沒有。

沈知意回過身,重新看向對面的男人,單刀直入:“陳經理打算先吃飯還是先聊正事?邊吃邊聊也行。”

“不急不急,先看看,還要點什麽沒有。”陳授提前訂過菜單了,這會把打印好的小票遞給沈知意看。

沈知意接了過來,意思意思地瞥了一眼,笑道:“陳經理排場,我哪還有補充的餘地?”

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先前已經聊過一輪,彼此心知肚明,但陳授此刻面部表情也只是僵了一下,接着挂起和藹,說:“總經理誇張了。”

他們上一次這樣單獨聊天也只不過是在一周前,沈知意知道陳授有野心,抱着替老爺子維持好心血的想法,和人談了談。

那天和今天不一樣,那天的太陽很大,入冬前殘存的暖陽照得沈知意以為誰都和她一樣磊落,風止樹靜。沈知意把她收集整理好的陳授這些年暗裏操作過的上不了臺面的事,遞給了陳授。

她開門見山:“陳經理确實對公司付出了很多,甚至讓我有時候也覺得自愧不如。但我只是盡心盡力做好我的工作,陳經理呢?”

陳授沒接那些東西,照片位于其上,他自己親手做的記得一清二楚,目光一掃就知道是什麽。他讨好地笑笑:“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啊,總經理要批評我工作我當然接受,但是要有個理由呀。我對公司當然也只是盡我所能做好我的工作,希望公司更好一點。”

沈知意那個時候不知道陳授的準備,一路直率,說:“不用做表面功夫了,我的訴求很簡單,這是我父親的公司,僅此而已。不是我的,也不一定會是我的,我可以讓你實現你的追求,但希望你收一收你的野心。FI集團有它一貫的理念,一旦變了,它就不是它了,希望你遵從。”

“什麽理念?”陳授笑,“賺錢呀,資本不為利益最大化要為什麽?沈經理被校園環境熏陶了,何不食肉糜?”陳授接着說,“而且,如果你不想要這個位置,這個公司之後是什麽樣子,你在意真的只是因為想要維護沈總的意願嗎?”

“小人之心。”

“你這樣說我,是沒有好處的。”

沈知意眯着眸子看陳授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留了句:“你考慮清楚。”就走了。她不會放狠話,這會應該來一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之類的,她只這樣離開,卻沒想到還是被陳授擺了一道。

今天她來見陳授之前,去見了沈文清一面,本意只是想告知一聲,她下午要去見陳授不在公司。

卻劈頭蓋臉的,收到質問。

沈文清已經收到了陳授給他的錄音。沈文清放給沈知意聽,裏面字字句句都出自沈知意之口,又有點不一樣。

陳授做了删減,聽起來就像是沈知意咄咄逼人越俎代庖替沈文清去教訓人。

沈文清問她:“你當我死了?”

沈知意說不出話。

沈文清自當年一場大病之後,性情大變,平日對外人還好,情緒一旦起伏對越熟悉的人就越難聽。

沈知意那時的世界還小,被影響着,有了之前完全不會有的性格,面對沈文清時她要麽懦弱、瑟縮,要麽反抗、暴跳如雷。而在這之前,她是那種一看就在很好的家庭環境下成長的小孩,看起來就心靈澄淨沒什麽挂礙,大方、爽快,很多人看見她都忍不住感慨一句“被保護得很好”。

沈知意低下頭說:“我只是做了我認為該做的事。”

“什麽事?”沈文清打斷她,“你覺得他野心勃勃,你就沒有?你沒有你幹這件事?我寧願要他的野心,也不要你的虛僞!我現在真覺得我把你定位公司繼承人定錯了。”

沈知意本來還有解釋的心思,聽到這忽然猛地擡頭,臉上火辣辣的疼。陳授是沈文清最得意的弟子,親傳親授一脈相承,就算陳授想搶公司也不是她的責任,她不該攬到身上來。

失望聚攏,那些愛意散開也就一瞬間的事。

就像一場雨落下,天氣陡然就冷了。

“那我就不幹了。”

沈知意說這話的時候,腦海裏映着許簡的臉,是許簡暖黃燈光下晃着腳丫看書,平靜而滿足的神情。想起的卻是昨晚夜裏,她們相擁時,許簡說的那些話。

——“我不是心大,我是心太小了,除了你什麽也裝不下,就什麽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好就好。”

——“我才不在乎你的家庭,你沒錢我現在有錢。只要你還是沈知意,我就不會不要你。”

沈知意擡頭看沈文清:“我不幹了,公司我本來就不想争。如果你覺得我現在離開不道德,我可以替你收拾一段時間,風波過去,不管你和我媽誰更勝一籌,我都不會再管了,我們也一刀兩斷。”說完,沈知意忍不住補充,屬于不符合她個性的補充,只是憋了太久了,實在想說:“我之前也說過我可以不要繼承人的位置,您也犯不着講話這麽難聽。”

“你什麽意思?你居然敢說要跟我斷絕關系!?”

“對。”沈知意在罵聲之中,轉頭出門,身後遠遠地想起沈文清的聲音——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沈知意卻覺得輕松。

輕松又心酸。

饒是榮華富貴,卻一身雞毛蒜皮,有什麽意義呢?

沈知意出門和陳授做很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相見,便是在此時此刻。沈知意只畫了眉毛和口紅,在冷白濃顏相稱之下,顯得素淨,像是璞玉初成。

沈知意語氣平淡:“忘了說了,我很快就不是總經理了。這種情況下,陳經理不如直說吧。”

臭不要臉地算是今天的二更!!椰絲椰絲 我也是會雙更的人了

最近兩天估計都會爆字數 這就是瞎編的快樂嗎

啊然後就希望有離譜的地方大家不要罵我 俺就...就某種無腦瞎編的亂寫..就 挺能力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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