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明鏡

明鏡

石洞之中，準提盤膝端坐石臺之上，頭頂上方一道舍利元光幻化成畝田大小的慶雲。

浩渺如煙的慶雲上，一尊菩提金身靜靜立于其間，此時雙手各捏出日月法訣，兩枚圓托托的舍利子分別幻化成一日一月，以此象征日月群星。

伴随着準提心念漸熄，由其心中生發而出的舍利元光顏色愈發純淨璀璨。

光芒灑落雲端，如同一條巨浪，巨浪在慶雲上連綿不止，将原本潔白的雲朵都染成了金黃之色。

與此同時，種種祥瑞意象也在準提周圍逐一出現。

準提此時凝神定志，開始思考起了一個洪荒修行之人的終極難題——

何為大道？

何又為道果？

這兩個問題困擾着很多洪荒修行之人。

不過在太乙境界之前，一般修士通常還未曾注意到這一點。

因為在太乙境界之前，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默默積蓄法力，然後等待機緣，只要機緣一到，突破自然水到渠成。

非要說的話，金仙是稍微體驗一下大道，太乙就是開始觀察大道，大羅就是學習。

何為道果？

這個問題，并沒有困擾準提太久。

所謂“道果”，指的就是修道之人在道路上有所成就，最終所築成的果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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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說大道？

大道無形無相，卻又真實存在。

大到整個諸天寰宇，小到一粒微塵，這一切全都在大道之內。

東方仙門說，大道自然，因此萬物當自然而然，不應強求。

而日後西方教應運而生，主張四大皆空，與那道法自然同樣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此兩者雖名不同，但終究都是回歸大道核心。

因此，在準提看來，大道是法則、是規律，同樣也是一切萬物。

但是就算執掌法則，懂了規律，可萬物想要接近于道卻同樣難上加難。

以洪荒衆神為例，他們生而神聖，舉手投足間便擁有強大的力量，甚至動辄便足以毀天滅地。

然而，即便生來擁有強大法力，卻不意味着他們在大道之途上已經到達巅峰。

在修行之中，法力與境界并不對等。

擁有強大的力量、神通，但很有可能境界并不高明，這一點在龍、鳳、麒麟三族中便極為常見。

那三族因為是混沌神血脈遺留，所以相比起先天之神，三族子弟生來所擁有的力量要更強。

可是縱觀龍、鳳、麒麟三族，他們之中的大羅高手也是屈指可數。

為何呢？

自然是因為大道艱難，若非天資卓越，或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氣運之輩，皆是難以成就。

從頭到尾，想明白了大道是什麽，接下來準提該思考的就是如何成道。

準提靜心凝神，而後進入定境。

禪定之中，準提內觀自身，卻是發現自身本源也在自己的注視下逐一流轉展現。

最先出現在準提眼前的是一道純粹的金氣。

這道金色氣息盤旋在準提的元神之中，生來便帶有一股銳利之意，仿佛能将萬物全都割裂。

“看來，這個也是牽絆啊。”

靈臺府中，準提看着缭繞在自己身旁宛如鎖鏈一般的金色氣息，不由合掌發出一聲嘆息。

準提的本源乃是那株先天菩提樹。

菩提樹是先天靈根，在準提靈智未開之時便随靈氣分布落入西方，而後生根發芽，最後準提穿越而來，成為了菩提樹之靈。

從五行來說，菩提樹既然在西方，那自然是屬金，即便他是一株植物同樣也不例外。

憑借這一特點，準提在開始修行的時候，很容易就能夠聚集五行金之靈氣。

可準提很久之前便已經明白這背後的弊端，而後及時止住了腳步，沒有在五行金道上面繼續搓磨。

誠然，他在初期修行時，憑借本源加持，可以很容易獲得金靈氣的好感。

可伴随着境界拔高，單單金之一道是很難有所成就的。

到那時，準提要麽做到五行攢簇，而後取生生不息的循環之意來給自己鋪就道路，要麽就只有放棄再尋他法。

前者難度太高，後者悔之晚矣，因此準提兩者皆不取。

至于為何不幹脆就一條道走到黑？

原因非常簡單。

準提雖然五行屬金，可是陰陽五行作為洪荒的基礎法則，同樣也衍生了一大堆先天神和衆多靈物。

在這些“競争者”的包圍下，準提想要突出重圍就得花上更多的力氣。

與其如此，他為什麽不另辟蹊徑呢？

不過既然想走出原本已經框定好的道路，那準提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神念一動，準提周圍那道銳利的氣息便被一下子分散成了無數金色光點，而作為交換，準提元神背後那株光輝璀璨的菩提樹此時靈光暗淡，看着顯然是靈性大損。

不過準提将五行之金的禁锢震碎之後，并沒有任憑這股力量散去，而是将其銳利之氣盡數化去，而後徹底融入準提的靈臺之中。

其實，準提并沒有放棄五行之金道，只不過他将對此所有造詣全都用于鑄造菩提金身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菩提金身也算是準提對于五行金之道的一份“答卷”吧。

以舍利元光為骨，五行大道為神，最終便塑造成了這樣一尊金身法相。

準提自己總體感覺挺好。

斬斷了本原上的一重枷鎖後，準提雖然神魂中湧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但他本身是高興的。

就在準提心生歡喜的同時，一股無形無象之力忽然降臨，而後裹着準提的元神，直接将其帶出體外。

“嘩啦啦！”

準提只覺得眼前一花，而後便來到了一條波瀾壯闊的長河之上，耳邊還有那河水湧動的聲音。

“這是……”準提正有些疑惑，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冷漠到沒有感情起伏的聲音。

“此乃命運長河，三界衆生命運交彙之地！”

這聲音不知從何響起，卻是直接傳入準提心中。

這居然是命運長河？

被解答了疑惑，準提一驚，而後擡目望去，只見一條金龍被無數鎖鏈牢牢捆綁在河底，此時似乎是察覺到了目光，望向準提，一邊發出嘹亮龍吟。

“這就是我的道果！”

看見那金色巨龍，準提靈光一閃，瞬間就意識到這條龍就是自己的道果具現所化而成。

但是細細一看，準提又看出了不對。

這龍雖然身披金鱗，頭長雙角，四足俱全，五爪分明，但其通體卻并非實質，而是有一些虛幻的透明。

這好比是準提目前的道路。

“難道是因為我尚未确立該修行何種大道所致？”

“嗷！”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出來，那條金龍便仿佛有感，卻是來回掙紮不已，可是無論如何掙紮，它終究無法擺脫那些鎖鏈桎梏，最終只能哀嚎着歸于平靜。

“癡兒，為何要執迷于此？”

就在準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蒼老大喝。

話音剛落，準提只見到自己面前有一株菩提樹忽然淩空而起。

可說來也是奇怪，此地乃是命運長河之上，更是無有大地泥土，可菩提樹卻能夠蜿蜒生長，傾刻間便成了一株參天大樹。

“原來如此……”準提望着那株大樹，臉上表情忽明忽暗，而後喜半參憂。

過了半晌，準提忽然大笑道：“菩提非樹！”

此言一出，原本束縛在金龍之上的那些鎖鏈瞬間崩碎。

“嗷！”

金龍原本虛幻的身影凝實，而後從命運長河中飛撲了出來，落到準提面前，化成一朵七寶千葉蓮花。

準提飄然而至蓮花上，随着七彩寶光一閃，卻是連人帶蓮花一同消失不見。

“你這麽做，莫非是有些偏心了呀？”

命運長河波瀾不休，也不知過了多久，卻是有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他有功于天地，亦是有恩于貧道，因此貧道便還了他這樁因果，至于日後成與不成，那皆在他自身造化，卻是與貧道無關。”

面對質問，蒼老的聲音淡然回答，赫然就是先前幫助準提從迷茫之中驚醒過來的那個神秘存在。

“呵呵。”

聽了這話，原本隐于虛空中的一條赤色巨龍緩緩現出身形，而後凝視着虛空中的一點，“那小子與混鲲有關？”

“你不是都已經看出來了嗎？”

似乎是赤色巨龍的目光過于銳利，原本隐藏在幕後的神秘人也不打算繼續躲藏下去了。

鴻鈞一步跨出，直接來到了赤色巨龍面前，“道兄在此養傷多年，莫非是昔年舊患全都平複了？”

“你！”

聽出鴻鈞的警告之意，赤色巨龍的獨目閃過一絲冷芒，而後幹脆一擺尾巴，直接一頭紮進了命運長河中。

“道友莫要與我置氣，只是如今洪荒已到關鍵時分，道友身上有着一成龍族氣運，就沖着這一點，即便沒有我阻止，天道也不會放任你進入世界的。”

鴻鈞說完這話，将手中青竹杖抛下，只見一片竹林在命運長河上悄然生出。

一片如玉光輝将整個命運長河全都覆蓋在內，而後又有天道之力從世界內加持而來，卻是進一步封鎖對方闖出去的可能。

“你且等着吧！”

對此，被逼迫的不得不進入命運長河中躲藏的赤紅巨龍已經在心裏把鴻鈞罵了上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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