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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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學校遞交了退宿申請,正式跟魏浩住在了一起。
搬去他家的那天,魏浩來接我,他沒上樓,卻一直盯着我那層的窗戶看。
謝安看我收拾好東西,好像不理解,問:“你就那麽确定要跟着這人有一個未來麽?”
我突然覺得,像謝安這種按部就班又勤學刻苦的人,應該很難有沖動的一面,他在愛情面前都會權衡利弊,我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情會讓他不管不顧。
可是……
“謝安,這個世界上可以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其實很少。總要有一個人交出信任,一個人交出真心。如果在感情裏還要作取舍,這說明你也沒那麽喜歡對方。”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這是我最後能給他的意見了。
我拖着行李走到魏浩身邊,上車時,謝安在小陽臺喊住我。
我擡頭看,他難得笑了,“謝了。”
哈,他也不是一個只會讀書做課題的書呆子。
魏浩曾經對他評價很高,說他能看出一個人的極限在哪,可盡管如此又怎樣,他看不清自己的極限在哪。
我只能揮手,向他祝好。
那天我跟魏浩去了周昉那裏吃火鍋,同行的還有嚴懷跟段恬,一頓飯吃得愉快,散場後魏浩又拉着我去了超市,買了很多生活用品。
在一排排貨架前,他推着推車,拿出貨比三家的氣勢,我在一旁看着,他偶爾會問我意見,我說随便的東西,他就會都拿下,讓我以後看心情換着用。
我注視着他,就像做夢一樣卻又覺得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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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品區,我們在為早上是喝牛奶還是喝豆漿争執不下。
我說早上要喝豆漿,因為二十多年來我早餐都是豆漿配油條或者包子。
魏浩說,早上就應該要喝牛奶,補鈣促消化,對健身有益巴拉巴拉。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唬我,于是我決定折中,“那你喝牛奶,我喝豆漿。”
“為什麽,一個屋檐下還要分你我?”
我:“……”
“豆漿。”
“牛奶。”
“豆漿!”
“不行,牛奶!真的,你信我,就喝牛奶。”
一旁的促銷阿姨可能聽不下去,見縫插針向我們推銷酸奶,我一氣之下,把酸奶全放進了推車裏,氣洶洶地說:“買單!”
走到自助結賬機那邊排隊,他還在我身後嘀咕,“好吧,酸奶就酸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剛剛太兇了。”
我:“……”
“那我們從現在開始一起住了,有很多事情自然需要遷就磨合,但你放心,不管你做什麽哥都不會嫌棄你的。”他好心情地勾着我肩膀,站沒個站樣。
“閉嘴吧你。”我有時候真的很想堵住他的嘴。
魏浩嘿嘿笑着,終于輪到我們了,我把東西一一擺上臺掃碼,聽見有個人喊了聲Henry。
我轉頭看了下,一個打扮休閑的混血男人就在我們旁邊的機子,他看起來很有一種野性氣質,金發黑瞳,可笑起來卻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我第一眼就覺得他是個很有攻擊感的人。
魏浩整個人頓住,不過一會兒,笑得挺熱情:“Eric,你怎麽會在這裏?”
“出差。”艾裏克笑着說:“剛剛看到你背影不敢認,試探地喊了聲,沒想到真的是你。”
魏浩點點頭,“在這裏看到我不稀奇,看到你才稀奇。”
他倆看起來認識很久了,一言一行都透露着熟稔,我想,或許是魏浩在美國認識的人。
我沒有打擾他們,結了賬,對魏浩說:“我去車上等你。”
他拉住我手,“不用。”
我突然對上那個男人的視線,他在打量我卻沒有什麽惡意,倒是看到我跟魏浩拉在一起的手,他那雙碧藍的眸子才浮現了一絲訝異。
Eric笑着朝我點頭,問魏浩:“不跟我介紹一下嗎?”
魏浩接過我手裏的袋子,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很親密地說:“差點忘了,這是昆嵛山,我很在意的人。”
我以為魏浩會說,這是我學弟,或者說,這是我朋友。
他從來沒有在外面這麽介紹過我,因為考慮到很多因素,他幾乎不會在公共場合下對我說親昵的話,做親昵的舉動。
而這些,也是我默許的。
可現在,我看着他,再看向艾裏克,發現他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溫煦。
我當時并未反應過來,艾裏克就朝我伸手了,自報家門,“你好,我是Eric,Henry在紐約時的合租室友,也是創業夥伴。”
就這麽一句話,激醒了我所有的沉睡因子,我意識到他就是魏浩的前男友時,竟湧出了不服輸的心理。
我回握着艾裏克的手,将他看了個仔細,他也任我打量,絲毫不覺得冒犯,就像胸有成竹,确定了我不足為懼,不用放在心上一樣。
我笑說:“你中文說得真棒。”
“謝謝,托Henry的福。”
我看了眼魏浩,挑眉道:“确實,他很愛助人為樂。”
魏浩也沒回避我的眼神,笑着說:“不聊了,我們要回家了。”
他勾着我肩膀就要走,艾裏克在後面喊道:“Henry,我後天回紐約,有時間可以出來吃頓飯嗎?”
魏浩頓住,垂眸看我,像在征求我的同意,我并不說話,就看他頭也不回地說:“沒有時間,我們也沒什麽好聊的。”
“你知道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的。”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并沒有原諒你。”
魏浩拉着我快步離開,上了車,我們都沒說話,那一路的沉默,讓我覺得今天日子不太好。
一直到家,他的情緒像是終于調整過來了,沒事人一樣問我想不想打游戲,想不想吃點零食,想不想看個電影……
我去廚房喝了杯涼水,心裏那股焦躁的感覺終于緩解了許多,我走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聽你說艾裏克。”
魏浩的笑容僵住,然後嘆出一口氣,來拉我的手,确認道:“認真的?”
我點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是我在紐約做交換生的時候,認識的第一個人,他是中美混血,從小生活在紐約,人很好相處。我們先是室友再是同學,後來……”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說:“我們戀愛了,有過一段還不錯的時光。”
“所以你後來為他留在紐約,跟他一起創業,他欺騙了你,你傷心欲絕地回了國。”我笑了聲,心裏悶悶的,“魏浩,他好像對你還念念不忘的樣子,你不覺得可惜嗎?”
魏浩讓我坐下,“不覺得,那是他的事,跟我無關。”
“我發現你還挺……無情的哎,異國重逢,沒有一點漣漪嗎?”
魏浩覺得好笑,挑着我下巴問:“那我說,我也念念不忘,你怎麽想。”
怎麽想,我反手就給他摁住了,“你還有這膽呢,這話你可真敢說。”
他被我摁得緊,不停求饒,“錯了錯了,開個玩笑,我發誓,他真的不重要,過去式的東西沒必要強留,人要往前看嘛。”
“你喜歡他什麽?”
“……呃,溫柔?他那時候挺照顧我的。還有聰明,很有默契。”
“你他媽的!”我抄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你想死就直說。”
“哎哎,你讓我說的啊。”
“聽不懂話,聽不懂話是吧!”
我要再砸下去,他擡手抓住我,緊緊鎖着我,哭笑不得,“寶貝,我畢竟比你多吃幾年大米,這點失敗的人生經驗你要允許我有。”
我垂眸看着他,他彎着腰,眉下那顆痣被眼尾勾起的笑意隐藏了,“如果當時不是場合不對,我會跟他炫耀我有很不錯的戀人,不僅僅是在意的人。”
他說:“當然,我現在也可以哄你,甚至在你面前賣慘,讓你可憐我,心疼我,但我不想這麽做,你想知道什麽,我會全都告訴你。”
那天,魏浩真的做到了對我毫無保留。
他說起留美的那幾年,細枝末節裏都有艾裏克的身影,如果不是因為職場利益,他們或許會是一對令人羨慕的伴侶。
千般溫柔美好的話語都用來形容艾裏克這個人了,這對我來說其實有些殘忍,可他形容得再美好,我從他的語氣裏、眼神裏、表情裏都沒再察覺到一絲絲眷戀。
我想,就像魏浩說的那樣,他并沒有原諒艾裏克的欺騙。
一段難以忘懷的感情,即使被謊言欺騙但也無法抵消、抹去過去的美好。
欺騙是真的,當時所付出的感情也是真的。
就是因為真,所以才覺得深刻。
我沉默地聽着,他攤手說:“整個事情就是這樣,創業之後因為利益問題,我們價值觀相悖,他背着我将公司上市想要利益最大化,同時也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風險,而我一直強調暫時不要上市,因為泡沫經濟,時機并不成熟。”
“Eric是一個敢于冒險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用謊言騙取了我的信任。我在那時候覺得,我無法與他擁有同一個未來,在他眼裏,利益勝過一切。”
“那你年初的時候,去美國是為什麽?”
魏浩說:“當時公司陷入了一起商業經濟案的糾紛,我雖然離開了公司但并未完全脫離,所以當時過去協助調查,因為金額過大,一直都是秘密協查,這也就是我當時無法聯系你的原因。”
“後來呢?”
“後來調查結果說明我們無罪無罰,Eric當時還跟我說抱歉來着。”他笑說:“我在那天就徹底脫離了前公司,只是還漏了一件事,我的證書還在他們公司的牆上挂着,上次去美國一是為了辦葡萄酒的事,二是為了把這些證書拿回來,再挂在那裏也沒意義。”
他說得很輕松,并不覺得這是一件難以啓齒事。
他為自己的成功驕傲,也以自己的失敗為榮,他看似雲淡風輕,但我知道,艱難的日子他已經一個人度過了。
我只要這麽一想,就覺得他還挺招人憐的,“所以遇到我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想要你。”
“……”
魏浩笑得有些痞氣,“人與人之間有時候磁場就是這麽莫名其妙,我為了得到你付出不少努力好不好。”
我冷笑了一聲,确實,在當時,我以為自己是獵人,那若即若離的感覺簡直迷死我了,後知後覺才知道,他才是那個更早就布了陷阱的獵人,眼睜睜看着我心甘情願地走向他。
他起身說:“不說這個了,為了慶祝我們第一天同居,開個香槟吧。”
他去開酒,遞了杯給我,好心情地說:“我喜歡你喝醉的時候喊我哥。”
我一飲而盡,他愣了下,我又喝了兩杯他才攔住我,“你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呢?”
我悶悶地說:“都有。”
“高興你對我敞開了心扉,什麽話都敢往我面前甩;也生氣你什麽話都往我面前甩,我卻不知道是該安慰你還是安慰我自己。”
魏浩湊過來親了下我的臉,用鼻子蹭着我臉,像撒嬌,“那還是我來安慰安慰你吧,我可憐的小寶貝就連吃醋都這麽悶。”
“走開啊。”
他笑得更開心了,香槟的味道萦繞在我們之間,他嗓音沉沉地說:“阿山,如果可以,我也想早點遇見你。”
我內心一震,他竟然都猜到了我在想什麽。
可是現在也并沒有什麽不好,現在,才是令我滿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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