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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水晶碎片，突然開始熠熠閃光。它們正在努力地閉合起來，然而卻被不可抗

拒的力量阻止了，只能以自身為圓心，分裂、分散，化為閃爍着亮光的粉末，劃出淺淡的光暈，在陽光下好似将衆人包裹。

雜貨店裏所有的窗簾、門窗、翅翼擺設，都在那一瞬間整齊地張開又閉合，像是某種神聖的召喚、又像是翩跹的蝴蝶、或是抖動的睫羽。

耶和華仿佛是在微笑，又好像是在做什麽決定，他問路西法。

“你确定要去找他？”

這個“他”，是誰，衆人心知肚明。

路西法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路西法突然汲取到了耶和華的視線，那個眼神很清淡，卻只裝着他一個人，就好像恍然間，一片銀色變成了霧藍。他就只是看着，沒有情緒。

路西法莫名覺得很悲傷，不知緣由，仿佛自己做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耶和華緩緩起身，他的身上閃爍着冷亮的銀光，像是流水，将所有人溺在其中。聖靈之門再度開啓，路西法聽到了最後模糊的神谕。

——好吧，就幫你最後一次。

路西法下意識地伸出手來，卻僵在半空中。

他醒了。

原本進入聖靈之門，是不會保留現有的意識的，因為本我回到了回憶之中，而路西法對不久前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

他正躺在床上，陽光從窗戶下方投射進來，一只黑貓從地板跳到天花板上，追逐那幾縷陽光。陽光發出喵喵的叫聲，碎裂成數道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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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世界。

路西法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就好像從下而上地清醒了，他的大腦恢複運轉的時候，制服已經被穿在了身上，他已經出了門。

路西法迅速地按照記憶把現在的世界觀捋了一遍。

颠倒世界，是血族統治下的平行世界，這個世界唯一的信奉就是莉莉絲。莉莉絲這個女人也非常神奇，她原本是亞當的發妻，後來為了追逐自由跳下創世山，成為血族該隐的女人，傳聞還和撒旦有染。當然，路西法認為最後一條是無稽之談。

路西法走向學校的時候，沿途所見，才發現這個世界太瘋狂，耗子給貓當伴娘。（路西法：？）

這個世界的主要标志就是莉莉絲，并且是一個十足的女權主義世界，這個世界感受不到痛，因此路西法面前有一輛車離他不到十公分，筆直地碾過一個行人。那個人躺在血泊裏，竟然還笑得出來。

最詭異的一點是，路西法越走，越覺得這些個建築很眼熟。

直到他看見學校前方的純金牌匾，上面四個大字。

創世學苑。

路西法後背一涼，沿途他所見的建築、包括學校這個風格，完全就是當年天界的仿版。

……莉莉絲是有多仇視天界，才做了這麽一個平行世界出來。

路西法踏進學校的時候，有個女人拎住他的領帶，像訓斥一條狗似地詢問道。“你是路西法？”

路西法不動聲色地将領帶從她手裏拽了出來，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是”。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收拾收拾，去班級報道吧。”

路西法并不太在乎女人的态度，畢竟他是雙性戀，哪邊不是喜歡的類型，就趨向另一邊。現在他所處的世界，很大程度上會将他變成完全的同性戀。

這個世界同性戀反倒是主流性向，男女只為繁衍，男人要為女人奉獻一切，還不如兄弟之間抱團，相愛相依。

路西法并沒有瞅着男人比女人差到哪兒去，所有人卻深受女權主義的荼毒。

他停在自己所在的班級門口，向裏望了一眼，愣住了。

講臺上站着的人，正是銀發藍眼的創世神，只不過他沒有身着長袍或戰甲，他的身上是一套筆挺的制服，後背筆直，長發高束。

……看來莉莉絲當年真的積攢了不少仇怨。

這時候，講臺上的人像是注意到了他，轉身走來。路西法一早就覺得對方走路像是跳舞，很輕盈、沒有分量。

路西法不由得輕聲低喚。“……雅威？”

那人的動作一僵，眉梢不僅皺了皺，他的手扶在路西法肩上，低聲說。“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我的大名是耶和華。”

路西法明白了。他現在身處在一個沙盤系統裏，除了自己，都是系統裏的人。

——當然，還要除過米迦勒。

路西法心說，我當然知道，你的事我什麽不知道。

耶和華牽着路西法的衣袖，将他帶到講臺上。路西法的目光高高掃過教室裏的人，所有的布置都像是當年在天界創世學院的樣子，他的目光掃過加百列、澤洛爾、烏列和拉斐爾，在梅塔特隆身上停留幾秒，然後筆直地落在了米迦勒身上。

他的眼前一亮，沖米迦勒笑了笑。

米迦勒像是不确定對方的表情，左右環視一圈，回了他一個微笑。

這一切都被耶和華捕捉進視線裏。

“大家好，我是轉校生，路西法。”多麽爛俗而又糟糕的開場白，但又是萬能模板。

緊接着，路西法走到米迦勒桌前，在他旁邊坐下，并問了一句。“你的桌上為什麽沒有課本？”

問完這句話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因為路西法的旁邊空無一人。

放學的時候，耶和華留住了路西法。

“路西菲爾。”他說。“你——看得到他？”

“什麽？”

“米迦勒。”耶和華緩緩開口。“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來自平行世界，又或者是主世界。”

“我是來找他的，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路西法接着說。“怪不得所有人都看不到他，那為什麽你可以看到？”

“我會夢到主世界的自己。”耶和華說。

“主世界的你，是會叫我路西菲爾，沒有錯。”

“那我應該怎麽帶他走呢？”路西法問。

“喚醒他。”耶和華說。“首先要讓所有人看得到他，他不是鬼怪、也不是魂靈，而是一段錯位的時空。”

“他好像不記得我是誰。”

“是的，他不會記得。”

所有人看來，路西法都是一個人占着雙人桌的轉校生罷了。偶爾他會自言自語，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他長得很漂亮，就像邪教教主。

班主任兼校長似乎分外喜歡他。

班裏還有一個人似乎很喜歡他，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總是喜歡約路西法出去玩，大概是主世界的影響，路西法格外地寵溺梅塔特隆，只是對方不知道，每次他以為的單獨見面裏，米迦勒都跟着他。

米迦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跟着路西法，他對這個人沒有印象，大概就是因為這是唯一一個能看到自己的人，并且有一種熟悉的氣息，令他寸步不離。

米迦勒問：你是不是喜歡梅塔特隆？

路西法說：是的。

米迦勒說：我剛才說錯了，你喜歡班主任，你被梅塔特隆喜歡。

路西法笑了：你連我喜歡班主任都看得出來？

所以，除去米迦勒的發言，所有人聽到的，就只有路西法說的，他喜歡班主任。

路西法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米迦勒沉默了一會：知道。我試圖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理我。

路西法問：你記得我嗎？

米迦勒說：我只知道你是轉校生。

路西法說：那你是一出生就在這裏？

米迦勒說：不，我只是對住校以後有印象。

路西法說：你沒有出過校門？

米迦勒說：是的，我沒有出過校門。

路西法沉默了一會：恐怕你也出不去，因為你被困在這裏了。

米迦勒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路西法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米迦勒說：你怎麽知道？

路西法微笑：因為我也不是。

米迦勒沒有講話。有過這麽一段簡短有力的對話之後，米迦勒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路西法講話，路西法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會。

或許米迦勒想的是，即使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也不是，那又能怎樣呢？

是的，不能怎樣。

耶和華是看得到米迦勒的，他也喜歡這個金發的漂亮少年，因此在教職工家屬樓給他安排了住宿。路西法常往那邊跑，三天兩頭就能見到耶和華。

每次見到耶和華的時候，米迦勒準在。

因此，路西法總能獲得參觀班主任家內部陳設的資格。班主任養了一只貓，名字叫葡萄，好像是英短加英短，生出來的淨梵貓。班主任是一個生活考究的人，他有幾排玻璃窗的陳設櫃，清一色地放着香水、胸針、領針，以及一些他感興趣的小玩意。

路西法心說，這個興趣愛好和主世界的那位還真像。

路西法繞過陳設櫃，目光落在角落裏的吉他上。路西法緩緩踱過去，抱起吉他，随意地撥弄了兩下，哼了幾個調子出來。

葡萄發出喵嗚一聲，它的雙眼裏看到了米迦勒突然出現的影子，不過只有一瞬。

路西法哼的的調子是Dear Bro。

當時路西法并不知道随便哼兩句這個曲子，所有人就可以看到米迦勒。他要早知道這麽簡單，就一定會天天唱、天天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