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合一)
第二十六章(二合一)
趙清岩這次去過盛宅之後,有好幾天沒再和盛明月聯系過。
只從她發的朋友圈知道她已經把智齒都拔完了,興致勃勃地規劃要去旅游。
緊接着第二天她發的照片就已經是在法國街頭,端着咖啡,站在愛馬仕法國總部的門口。
不知道是誰給她拍的照,趙清岩有一瞬間的好奇,回過神又覺自己逾越,忙将念頭打消。
“趙一刀,你13床的家屬找你!”
外頭傳來護士的大嗓門,趙清岩立刻收起手機,聽到學生肖瑩問道:“13床今天不是出院嗎?”
是啊,13床終于要出院了,手術成功結束已經過了快二十天,他的情況一天天好轉,很快就從ICU轉回普通病房,指标和症狀都日漸向好,不再胸痛,也不再咯血。
當然,少了一部分肺髒,他不可能恢複到以前完全沒病時那樣,但也已經比過去幾年舒服太多,到出院這天已經基本和常人無異。
原本油盡燈枯,甚至被醫生下達過“死亡通牒”的人,現在已經遠離鬼門關,即将恢複平靜正常的生活。
早上葉林曼帶組查房,看過後允許他出院,趙清岩便跟他和家人交代好出院後的護理注意事項,又囑咐他記得回來複查,然後給他開了出院醫囑。
等結清費用辦完手續就可以回去了,這會兒過來,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嗎?
趙清岩起身走出辦公室,迎面就見到13床和他的妻女快步走過來,對他說:“趙醫生,我們要回去了,走之前給你們送個錦旗。”
他聽同病房的病人的家屬說,送紅包什麽的醫生是不會收的,不過可以送錦旗和感謝信。
感謝信他回去再親自寫,做錦旗很快的,步行街那邊有條賣紙筆的巷子,好多家做錦旗的。
于是他和家人便趕在出院回家之前,取到錦旗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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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岩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去叫韓主任和葉主任過來。”
兩位主任被趙清岩叫出來,先是關心和囑咐了一番出院後在生活中要注意什麽,等要拍照的時候,韓主任就說:“你的治療團隊是葉主任團隊,你們拍吧,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葉林曼說:“你的手術是趙醫生給做的,他站中間比較合适。”
趙清岩吓了一跳,忙推讓道:“還是您在中間,我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麽,都是您和主任給我壓陣,我才有膽量……”
“好好好,我再給你膽量,你站中間去。”葉林曼笑着打斷他的話,推着他走到中間,和病人一起拿住了錦旗。
錦旗拿回辦公室,何霁川拿過去打開來看,啧聲道:“羨慕,老趙你年底評先進又多一個加分項。”
趙清岩還沒來得及說話,葉林曼就說:“那你努力點,争取能早點獨立,不就有機會收錦旗了?”
何霁川把繡着“仁心仁術,妙手回春”的錦旗卷起來,一拍胸脯,大聲:“向趙一刀學習!”
趙清岩一噎:“……”突然覺得羞恥:)
手機鈴聲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響起,他掏出手機一看,竟然是盛明月。
她怎麽會給他打電話,她不是在國外玩得很開心麽?
趙清岩有點納悶,拿着手機出了辦公室,找到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接通電話。
“五小姐在法國百忙之中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事?”他笑着問盛明月,語氣調侃。
盛明月啧了聲:“我已經回容城了。”
趙清岩驚訝:“不多玩兩天麽?”
“還要做實驗啊,周末玩兩天就行了。”盛明月回答道。
趙清岩一時語塞,對于她來說,也許去一趟法國就像他們去一趟南山寺一樣方便吧。
盛明月接着道:“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趙清岩嗯了聲:“你說。”
“就是……你還記得你到福利院之前的事嗎?”盛明月語氣似乎略有些猶豫,“還有印象嗎?”
趙清岩一愣,下意識地以為她說的福利院是指良月福利院,于是道:“之前是在容城福利院,東風路那家……”
“不是這個。”盛明月打斷他的話,“再往前一點,到容城福利院之前,你在哪裏,怎麽到的容城福利院,你還記得嗎?”
趙清岩又一愣,沉默下來。
半晌,盛明月沒聽到他的回答,喂了聲:“你還在線嗎,趙清岩?”
趙清岩回過神,嗯了聲,應道:“在的,你問的這個……我不記得了。”
盛明月疑惑的啊了聲,追問道:“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一時半會确實想不起來。”趙清岩嘆口氣,問她,“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這兩天有件事,跟你有關系的……”盛明月說了句,話音剛落,就聽那邊有人叫她,說是實驗數據好像出問題了,讓她去看看。
于是她匆匆改口:“下午我去找你,請你吃飯,我們邊吃飯邊說。”
趙清岩只來得及哦了聲,她就匆忙挂斷了電話。
到底是什麽和他有關的事,他一點風聲都沒聽聞,卻傳到了盛明月那裏去呢?
趙清岩想不通,覺得十分奇怪。
抱着種種疑惑,他度過了白天的上班時間,下午五點半一過,同事們陸陸續續下班。
傍晚六點左右,韓敏把一本整理好的病歷往桌上的塑料筐裏一扔,對趙清岩道:“趙一刀,我要交的病歷改好了,你記得幫我簽字哈。”
趙清岩從自己的病歷裏擡頭,問她:“要我簽字你扔回框裏做什麽?”
“啊這……”韓敏一時語塞,“……你不下班回家嗎?”
“有事,等人。”趙清岩簡單解釋,對肖瑩他們幾個說,“你們先下班。”
“哦喲。”韓敏邊走邊故意暧昧地啧啧兩下,“看來是佳人有約哦。”
趙清岩聽了這話剛要反駁,就見人已經一溜煙不見了,只好無奈作罷。
他一直忙到傍晚六點半過後,正奇怪怎麽還沒盛明月的動靜,就見放在手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盛明月:【下來,我在南門診門口。】
趙清岩回了個好,起身把病歷也往桌上的病歷框一扔,收起手機就走人。
駕車從地下車庫出來的時候會路過南門診,他停下車,看見盛明月正在跟一個眼熟的同事講話,于是閃了閃車燈。
盛明月看見,便同人告別,小跑着走近,伸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她系安全帶的時候,趙清岩好奇地問:“剛才跟你說話的,是不是眼科的李醫生?”
盛明月應聲是,“她奶奶帕金森,想做DBS手術,正好碰見我,就跟我咨詢一下。”
趙清岩哦了聲,又好奇:“你怎麽會走南門診這邊,車呢?”
“開去4S店保養了,我今天公共交通上下班的,天吶,我回國以後一年都坐不了一次地鐵,今天居然坐了兩次。”說完她竟然有點驕傲。
趙清岩失笑:“很環保。”
說完才想起來最重要的那個問題:“我們去哪兒吃飯?”
“去濱江路吃日料吧。”盛明月想了想,伸手在導航裏輸地址,解釋道,“有家日料我充了會員卡,兩年了都沒花完,趕緊把它花了,我怕它哪天倒閉。”
趙清岩:“……”
去餐廳的路上,他問盛明月之前在電話裏說的,跟他有關的事是什麽,為什麽會問他記不記得到容城福利院以前的事。
“我是三歲到的容城福利院,院長以前說過,我是被一戶人家棄養的,可是我對這件事完全沒有印象,三歲以前的小孩,應該都沒什麽記憶吧?”
盛明月聽完點點頭:“我也猜到應該是這樣,就是想問問,萬一你天賦異禀呢?”
趙清岩哭笑不得,追問:“所以到底是什麽事,為什麽還要問那麽久以前的事?”
問完他心裏忽然一動,腦海裏某個念頭一閃而過,又迅速被他否定。
他今年三十一歲了,三歲開始進福利院,就算是兩歲時被棄養他的那家人帶回去,那也将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還會有所謂血緣上的親人來找他嗎?還是不要了吧,趙清岩想,現在挺好的,他并不希望有誰來打破他平靜的生活。
盛明月側頭,見他忽然皺眉,看樣子似乎有了猜測,就是不知道猜測的是什麽。
她想了想,道:“先吃飯吧,我餓了。”
“你都不知道今天的實驗有多氣人。”她低頭看着手機,跟人聊天,“跑了一天的數據,出來的數據只有三分之一能用的,差點給我氣壞了。”
趙清岩一聽就知道,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
他眼皮猛地一跳。
“……是麽,這麽……為什麽不能現在說,還有二十分鐘才能到店,現在餓也吃不上。”
這種開了個頭,中間變換話題的話,盛明月就算把耳朵捂住,都能感覺到他的不甘心。
她只好實話實說:“有可能會讓你吃不下飯,所以這是為你好。”
趙清岩沉默半晌,開玩笑似的道:“不會是想告訴我,我親爹媽找來了吧?”
盛明月頭歪了一下,語氣好奇:“所以你想不想找到親生父母?”
她以為趙清岩多少會猶豫一下,結果沒想到他直截了當地回道:“不想。”
盛明月一愣:“……為什麽?”
“沒有必要,我已經過了需要父母的年紀。”趙清岩面露嫌棄,“我覺得我現在很好,什麽事都自己做主,我也覺得趙清岩這個名字很好。”
真的認了親生父母,他要不要改名,不改名,他要不要改姓,要不要去拜所謂的祖宗?
有了親生父母,他們催不催婚?催不催生?或者會不會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橫加幹涉?
趙清岩覺得自己自由慣了,“不想要幾個甚至一群所謂的親戚借着血緣關系來影響我現在的生活,況且,都三十年了,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根本沒必要。”
他完全不考慮可能距離很遠,或者信息不暢通這種可能。
盛明月見他這麽抗拒,甚至難得的露出煩躁,說話的語氣都有點焦躁不安的意味,有些話瞬間就不太敢說。
她想了想,安撫道:“放心吧,不是親爹媽來找你。”
趙清岩扭頭,飛快瞥她一眼:“……真的?”
“真的,算命的騙你十年八年,我騙你幹嘛。”盛明月點點頭,一臉篤定。
趙清岩聞言仿佛松口氣,神色一緩,周身的氣息又變回盛明月熟悉的那種平和。
盛明月霎時間便有些愧疚。
她目光微微一閃,将話題帶離這個敏感區域,同趙清岩說起自己在巴黎的見聞。
“其實八月份去巴黎挺好的,晚霞很漂亮,你看到我發的朋友圈沒?是在阿拉伯中心的天臺拍的,天剛要黑,還有點晚霞,燈已經亮了,襯起來就特別好看。”
“這個時候還有戶外電影節,坐在草坪上,鋪一張野餐布,一邊看電影一邊吃薯片可樂,很有意思哎,音樂節也不錯,很熱鬧。”
“啊,我還去了畢加索博物館,看不懂,胡亂逛一圈就出來了,去聖艾尼昂看大熊貓,沈嫒說我是大冤種,跑法國去看大熊貓,還不如在國內,容城動物園就有,只要五塊門票。”
“你看這人話說的,我又不是特地去看熊貓的,順帶看看老鄉不行麽,我是去買包的好吧……”
她絮絮說着旅游見聞,格外話多和活潑,趙清岩不是沒覺得不對勁,但卻很喜歡她說起這些事的語氣和神态。
非常生動,生動到他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于是他什麽也沒問,靜靜聽着她分享在旅途中的事,偶爾搭上一兩句,表達一下自己的疑問。
很快就到了盛明月說的那家日料店,因為她是vip,店長一邊寒暄着盛小姐好久不見,一邊把他們領到了包廂。
包廂不大,榻榻米的形式,勝在夠清淨,說話不會被打擾。
點菜的時候,趙清岩婉拒了所有刺身類産品,盛明月只好點了自己那份三文魚和甜蝦刺身,東西還不錯,很新鮮,但倆人都沒吃多少。
盛明月是為了身材控制飲食,趙清岩是莫名的沒有食欲。
很快就一前一後地放下筷子,叫服務員來收走盤子,又上了咖啡和甜品,趙清岩問道:“飯也吃飯了,可以說正事了吧?”
盛明月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得先跟你說句對不起。”
趙清岩一愣,旋即心跳猛地加快。
他緊緊盯着盛明月的臉,語氣微沉:“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親爹媽确實沒來找你。”盛明月聳聳肩,抿了一下嘴唇,繼續道,“來找你的應該是你親妹妹,如果他們确實沒找錯人的話。”
趙清岩:“???”這就是你說的沒騙我?
盛明月說完來找趙清岩的可能是他親妹妹這句話後,包廂裏的氣氛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趙清岩仍然是用那種專注的目光看着她,仿佛要從她的臉上尋找到什麽想要的答案。
同時他臉上的表情慢慢收斂,繼而消失,變得面無表情。
就在盛明月以為他要發火的時候,他的眉頭忽然一皺。
然後用疑惑的表情和語氣問她:“這就是你說的不騙我嗎?”
盛明月一愣:“……啊?”
“風水佬騙我,可能要十年八年以後我才發現他騙我。”趙清岩的語氣竟然是平靜的,“你騙我可倒好,才兩個小時就自曝?”
盛明月:“……”感覺有被陰陽到:)
趙清岩說完啊了聲,“抱歉,五小姐,沒有說你不如風水佬的意思。”
盛明月:“……”這人原來真的是在陰陽我!
她張了張嘴,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你表現得很抗拒,我怕壞了你吃飯的胃口,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不管為了誰吃不下飯都不值得,對吧?”
“對。”趙清岩點點頭,話音一轉,“但騙人也不是不對的,對吧?”
開始怼人的趙清岩實在和平時不一樣,光是那股氣息,就讓盛明月覺得他不好對付。
你是什麽幹面包嗎,這麽能噎人,盛明月在心裏吐槽。
她讪笑一聲,辯解道:“我沒有騙你,真的不是你親爹媽來找你,是疑似你妹妹,還不确定呢,人被我們的人攔住了。”
趙清岩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雙手環抱着胳膊,眉頭蹙成“川”字。
盛明月見他不吭聲,不由得有點發怵,動了動,跟他道歉:“對不起嘛,你別生氣好不好,趙清岩?”
她說完雙手合十成拳,豎在胸前,只在桌邊冒出一個拳頭,又沖他眨眨眼,神情分外無辜,像是做錯了事覺得對方應該不會生氣,但又怕對方真的生氣的某種小動物。
趙清岩還是第一次看她示弱,又見她有故意賣萌的嫌疑,瞬間就洩氣,“……我沒有生氣。”
盛明月都不分辨一下他說的是真是假,一律當真,連連點頭答應:“好好好,你沒生氣,你最大人有大量了,謝謝謝謝。”
拳頭晃了兩下,朝他拜了拜。
趙清岩:“……”
雖說确實是覺得被盛明月鑽空子騙了,但趙清岩對她也是真的生不起氣來,特別是被她用這種不自覺的、帶有些微求饒意味的目光看着時。
他有些不自在,甚至覺得後脖頸開始發熱,環抱胳膊的手也松開,改為握住桌面上的咖啡杯。
垂下眼簾,轉移注意力地問:“能跟我說說……具體是怎麽回事麽?”
盛明月點點頭,問他:“你記不記得我們集體備課那天,吃完飯你送我回去,在家裏我爸爸不是還有一位客人麽?”
趙清岩當然記得,“盛先生介紹說是找他談合作的洪先生。”
“是來談融資的,這不重要。”盛明月端起咖啡杯,靠着椅背,“他那天見到你,覺得你和他的一位老師長得很像,恰好呢,他的這位老師早年間丢過一個孩子,所以他對你産生了懷疑。”
盛明月說到這裏頓了頓,問他:“當時爸爸是怎麽跟他介紹你的?”
趙清岩回憶片刻,按原樣複述盛先生當時的話:“洪先生,這是我們家的孩子小趙,我們家出的第一個博士呢。”
“是不是還提到了舅舅?”盛明月接着問。
趙清岩點點頭,她也點點頭,“這就對了,他一開始以為你是舅舅的孩子,我爸的外甥,原本沒懷疑的,是後來不知道聊到什麽,他跟洪先生說到福利院,說現在盛氏有一部分人才是從良月出來的,說孩子們都很不錯,還拿你舉例子,對方就知道你不是舅舅的孩子了。”
一個福利院的孩子,和自己丢失了孩子的老師長得很像,只要這個人腦子正常,都會心裏打個問號。
“他是榆城人。”盛明月說,“他從容城離開以後,回到榆城,找到他的老師,問對方是否還在尋找丢失的孩子,有沒有消息,得知仍然音訊皆無,就告訴對方,他在容城見到一個人,和老師長得非常相似。”
趙清岩抿住了嘴角,兩片嘴唇抿得薄薄的,成一條直線,從鼻腔裏噴出一聲哼來。
盛明月說話的聲音一頓,心想,這不就是刺頭兒麽,這麽拽?
“然後呢?”趙清岩見她停了下來,以為她是要他回應,于是問了句,漠不關心立刻就寫在臉上。
盛明月嘴角一抽:“然後幾天前就有人去容城孤兒院查你了,一個姓趙的孩子,可能是三十年前到的容城,後來去了良月福利院,現在是個博士,問有沒有符合要求的人選。”
趙清岩眉頭一挑:“怎麽不直接去我們福利院問,不是從盛先生那裏知道我的來歷了麽?”
“第一,良月是盛家的産業,負責人還是我親舅舅,貿然跑去那裏找人,八成會驚動我爸,他們不想承擔窺探盛氏的後果。”盛明月豎起手指,一臉認真,“第二,大哥,良月還沒你歲數大呢,對方如果有腦子,就會想到這個跟你同齡的孩子一定是先在別的福利院住過,然後才去的良月。”
否則也就不存在當年讓她洋洋得意的“你的名字是我點的”事件了。
趙清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是這樣,也說得通。”
盛明月:“……”感覺有被敷衍到!
她沒好氣地白了眼對面的人:“拜托,你裝關心也裝得像一點好不好?你這樣我很沒有往下說的欲望!”
趙清岩聞言把手裏的咖啡杯松開,動了動,坐得端正了一點,應了聲好,“五小姐請繼續。”
盛明月:“……”
她無語了幾秒,又瞪了他一眼,這才繼續道:“對方去問了容城福利院的王院長,找到你的檔案,跟他打聽你的近況,還問有沒有你的照片,王院長說那沒有,你不是在容城福利院長大的,才待了一年,現在還能找到這份原始檔案就不錯了。”
趙清岩點點頭,他和現任的王院長也不熟,當年照顧過他的那位趙院長早就退休,并于前年因心髒病過世,從那以後,他和容城福利院的關系就完全斷了。
盛明月繼續道:“但因為檔案上顯示你的最終去向是良月,王院長先是建議他們到良月去找舅舅問問,然後親自給舅舅打了電話,說有人在查良月出去的孩子,先跟他通個氣。”
接下來就是對方的人被趙良逢扣住了,開玩笑呢,我們福利院的孩子也是你們能動的,他們住在福利院,你們就真以為他們沒爹媽了是吧?
“舅媽發好大火,爸爸說他上一次見舅媽發這麽大的火,還是十幾年前有個女的因為想賴賬,跑我舅公司辦公室,當着在場幾個人的面把衣服都脫了,然後報警說我舅強/奸她。”
盛明月說完還啧了聲,一副大開眼界的樣子。
趙清岩原本靜靜地聽着她說話,目光落在她手指的戒指上,不同形狀的小鑽石都有序排列在鴿血紅寶石周圍,那一抹鴿血紅色濃郁到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襯得她手指更加白皙修長。
此刻卻被震驚到從寶石的光彩裏擡起頭:“……啊?”
“開眼吧?”盛明月嘿嘿一笑,“做生意就是這樣,見到流氓的機會比打工多多了,咱們這樣在單位裏的,已經算環境很好的了。”
趙清岩想說他們會遇到醫鬧,她之前不是說過她師兄的事?可是想想她剛說的這件事,他又覺得很震驚,居然還有這種操作?沒見過。
于是他點點頭:“打工其實挺好的,這種事可以讓領導去煩,難怪有些領導間歇性精神不穩定,原來承受了這麽多。”
盛明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點下去這個頭,總感覺他這話好像有哪裏不對。
“這不重要!”她揮揮手,将話題拉回來,“人被舅舅扣了以後,就告訴了我爸,我爸就讓他秘書去盤問對方到底什麽意圖。”
主要是盛邺剛見過趙清岩沒幾天,對他印象不錯,這才願意幫忙,換一個他不認識的,就算是良月的孩子,他也只會跟大舅哥說你看着辦吧。
“我剛跟你說的這些,就是他們說的,還說其實他們老板也在尋親。”盛明月道。
趙清岩聽了覺得奇怪,皺着眉頭問:“這是什麽意思,老板?不是說是洪先生的老師麽?”
“是他老師沒錯,但是來的人不是他老師的,是他老師的養子的。”盛明月告訴趙清岩,洪先生的老師在丢失孩子後,一邊找孩子,一邊還在榆城當地領養了一個比親兒子還大點的小孩。
“後來又生了一個女兒,舅舅找榆城那邊的人去調查,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這家人的養子後來和他們解除了收養關系,娶了他們家的女兒,從養子變成了女婿。”
趙清岩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了,嘴唇翕動幾下,還是問道:“他們這……符合倫理道德嗎?”
盛明月啊了聲,實話實說:“不知道,但是合法。”
趙清岩:“……”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家庭關系?
他剛想說什麽,又覺得那不是自己家的人,沒什麽好置喙的。
“現在的情況是,舅舅給他們看過了你的近照,對方的老板認定你确實和他養母長得很像,認為你就是他們家丢了的那個孩子。”
盛明月喝了口咖啡,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繼續道:“他們希望能和你見一面,如果可以,最好還能做一次親子鑒定。”
趙清岩的表情一頓,眨了一下眼睛,“……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我不知道。”盛明月望着他,目光變得柔和而真誠,語氣也很認真,“有沒有必要,得你這個當事人說了算,你想不想找到自己的親人,願不願意見他們,是你自己的事,你都這麽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呀。”
趙清岩靜靜地回視着她,眼睛裏有波光流動,像是有許多想說的話蘊藏在其中。
可惜盛明月看不懂,只好看着他眨眼睛。
她想了想,繼續道:“舅舅本來想讓恒哥跟你說這件事,問問你願不願意見他們,要是不願意,他就把他們打發走,可是恒哥進山區走訪考察了,他就想到我,讓我來跟你聊聊。”
這就是她今天要見趙清岩的原因。
趙清岩點點頭,沉默許久,忽然問她:“你覺得呢,你覺得我要不要見他們?”
“……啊?我啊?”盛明月一愣,把自己代入到他的視角,頓時也忍不住皺眉。
自由自在了幾十年,平時做什麽都沒人管,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結果突然冒出來一對親生爹媽,他們還有可能對自己的生活指手畫腳,多加幹涉,生活中突然就多出幾個不得不打交道的陌生人,這感覺真的是……
關鍵是,對方為了找自己,有可能不僅花了幾十年時間,還花了幾十上百萬的金錢,認回去以後如果自己有什麽事不願意聽他們的,會不會被道德綁架?
你知道我們為了找你花了多少心血嗎,你怎麽這麽不孝,早知道當初就如何如何。
盛明月用腳趾蓋都能想出N多句不同版本但意思一樣的這種話來。
她從不覺得人性經得住考驗,人類永遠是得隴望蜀,得到一樣又想另一樣的生物,沒有人能例外。
以己度人,趙清岩不想認親可太好理解了,但問題是不見他們,他們難道就會偃旗息鼓嗎?
于是她很認真地說:“如果是我,我會見他們,甚至還可能配合他們做一個親子鑒定,至于鑒定結果出來後,如果真的有親緣關系,我要不要認他們,那是另一個問題。”
趙清岩眉頭一挑,遞給她一個疑惑的目光。
盛明月今晚的耐心尤其足,解釋道:“因為你不搭理他們,他們還會來找你啊,舅舅能幫你趕一次,難道還能次次幫你趕嗎?遲早你會被他們煩得同意見面的。”
越是避開,對方就越是懷疑趙清岩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逃避并不能解決他們。
趙清岩聽完她的解釋,點點頭:“那就見,誰來安排?”
小五:我有事要跟你說。
老趙:……我不想聽。
小五:不可以,必須聽!
老趙:……好好好,我敷衍一下。
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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