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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65號請用餐……”
店門口的叫號系統響了一下,盛明月回過神來,問沈嫒和黃康樂:“要不咱們一塊兒吃得了吧?”
“我們拿的是小桌的,你們呢?”沈嫒把自己手上的號給她看,“小桌是不是能坐四個人?”
盛明月點頭,“我們的號比你們的靠前,一起吃算了。”
于是原本兩個人的晚餐,最後成了四個人的聚餐火鍋局。
這家店均價高除了因為是在繁華市中心的地段原因外,其實他家的食材也很不錯。
牛肉都是新鮮現殺的,進門就是明廚亮竈,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廚房裏廚師正在片牛肉和打牛肉丸,牛肉的色澤鮮紅肌理分明,一看就很新鮮。
負責點菜的是兩位女士,挑着喜歡的餐廳推薦的部位都來了一份,然後問要什麽湯底。
“清湯咯,吃牛肉火鍋還要什麽別的湯底。”黃康樂道。
趙清岩低頭燙碗,頭也不擡地點了一下,表示贊同。
“下單了,菜不夠再加。”盛明月下完單,把點菜用的平板電腦往旁邊一放,回頭就見趙清岩把燙好的碗放到她的手邊。
伸手一摸,碗壁還是燙手的。
趙清岩往她的杯子裏倒了杯茶,再把服務員拿來的一次性消毒濕巾撕開一個口子,捏着袋子遞給她。
沈嫒坐在盛明月對面,看着他照顧盛明月,忍不住眉頭一挑。
盛明月倒是适應良好,甚至還誇了一句:“趙老師帶教一定很嚴格吧?看這無菌觀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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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誇獎。”趙清岩笑着應她的話,語氣有些調侃。
頓了頓,又說:“我也是為了他們好。”
盛明月嗤一下笑出聲來。
服務員端了鍋底過來,一鍋清水裏飄着幾顆紅棗枸杞,服務員一邊介紹說這是用某某牌礦泉水做的湯底,一邊幫他們将切塊的白蘿蔔和玉米倒進去,囑咐可以先把牛肉丸這些耐煮的食材先下鍋。
盛明月在下牛肉丸,趙清岩問她:“吃沙茶醬還是海鮮醬,或者你有其他喜歡的搭配?”
“你吃什麽?”盛明月眨眨眼,問道。
“在外頭吃一般是海鮮汁加沙茶醬。”趙清岩看一眼和推車一起送來的調料罐,回答得很嚴謹。
盛明月聽出來了,哦聲道:“那我要跟你一樣的。”
臉上笑眯眯的,眼睛微微彎出一個弧度,看着很乖巧很可愛,趙清岩不由自主地心頭一跳,應了聲,轉頭去幫她打調料。
盛明月托着腮看他,見他耳朵似乎有點泛紅,也不知道是之前就有的,還是剛剛才出現的。
一時間有點後悔邀請對面那兩個一起吃了,不然她還能逗逗趙清岩。
念頭剛起,趙清岩的調料打好了,轉頭遞給她,見她手托着腮,嘴角抿了抿。
放下調料碗之後,默默打開一包新的消毒濕巾遞過去。
盛明月一愣:“……手擦了呀。”
“你摸臉了。”趙清岩提醒她。
沈嫒把一勺燙好的肉架在鍋上,招呼大家吃肉,盛明月哎呀一聲:“這又不是在手術室,這麽在意這個做什麽!”
趙清岩不回答,将消毒濕巾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盛明月:“……”
“擦擦擦,擦禿嚕皮算了。”盛明月吐槽,“你這麽嚴格,學生一定受不了你吧?”
趙清岩故意歪了一下頭,做回憶思考狀,“嗯……我覺得還好?”
“我不信!”盛明月憤憤,“你比手術室的護長還吓人!”
趙清岩笑眯眯地道:“那你肯定沒在手術室見過護長罵人。”
但凡見過一次都不至于昧着良心說出這種話來。
盛明月其實沒去過幾次一附院的手術中心,她的課題主要是在學校實驗室和腦科醫院那邊做的,在一附院只觀摩過曾教授的寥寥幾臺手術罷了。
于是她點頭承認是,但又有點不服氣自己被趙清岩說贏了,就說:“下次去,如果碰到護長罵人,我就跟她說,是胸外科的趙清岩讓我來看熱鬧的。”
趙清岩忍俊不禁:“栽贓陷害還帶提前預告的,你這是太猖狂還是太傻?”
對面的沈嫒和黃康樂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
沈嫒還跟趙清岩說起盛明月初中時的事,“人家小學弟給她送情書,她不同意,想告訴老師,還跟人家提前預告說我明天會去告訴老師,老師會找你談話的,人家還不信,哪有人會這麽傻的,提前一天預告這事,結果第二天她真去了哈哈哈。”
趙清岩聽完又是一陣莞爾,卻覺得還沒剛才她說要跟護長打小報告好笑,盡管黃康樂在一旁笑得很開心。
盛明月有點不好意思,哎呀一聲,辯解道:“我是要讓他知道是誰告了他,我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別再來了,他很煩人的,送什麽牛奶,我家沒有嗎!”
“五小姐記性這麽好,連人家送了什麽都記得?”趙清岩忽然轉頭問了句。
盛明月眨眨眼,揶揄地看他一眼,覺得他有些酸,但沒明說,只暗戳戳地道:“我這個人記性好,誰送我什麽東西我都記得的。”
趙清岩眼皮往上一掀,看到她眼睛裏的笑意,忍不住也想笑。
“那我也送你一點東西。”說着從鍋裏撈出一顆牛肉丸,放她碗裏,一本正經地道,“這是我送你的牛肉丸。”
沈嫒憋不住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盛明月:“……”摳門趙清岩,可真有你的!
說笑幾句,很快就換了話題,盛明月和沈嫒說起工作上的事,講沈嫒馬上要出發去泰國看展,盛明月囑咐她要是遇到品質不錯價格也不錯的紅藍寶就買一批回來,因為她覺得市場要漲價了。
趙清岩聽了會兒覺得聽不懂,剛好黃康樂問他如果體檢的時候胸片看到肺部有結節問題大不大,漸漸就成了四個人在聊兩個話題。
盡管趙清岩和沈嫒夫婦是第一次見面,但有盛明月在中間,沈家夫妻倆也很随和健談,相處起來很舒服。
吃完飯,因他們的車分別停在兩個不同的方向,一行四人在商場門口分開,趙清岩和盛明月步行去取車。
這時盛明月才終于問他:“周日你跟宋家的人見面,需要我……幫忙嗎?”
本來是想問他需不需要人陪同,但話到嘴邊又換了個詞。
趙清岩沒有察覺她的停頓,搖搖頭:“不用,也不是什麽大事,難道還要帶重量級嘉賓壓陣?”
“說真的,你慌不慌?”盛明月好奇死了,她還沒有在現實生活中見過這種事。
趙清岩沉默片刻,實話道:“有一點緊張,畢竟是未知的事,誰也不知道見面以後會怎麽樣。”
“你會跟他們做親子鑒定嗎?”盛明月又問。
趙清岩還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嘆口氣說:“如果他們有要求,我想我會同意的,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他們得不到一個确切的答案,永遠都會不死心,還不如索性配合他們。”
盛明月追問:“如果,我說如果啊,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以後,你會認祖歸宗嗎?”
趙清岩剛要回答,扭頭卻看見她的雙眼正在燈光下閃閃爍爍,像是藏着什麽別的東西。
他心頭一動:“五小姐好像……特別關心這件事?”
盛明月抿着嘴笑笑,眨了一下眼:“好奇嘛,只在文藝作品和新聞裏看到這種事,父母苦心尋找孩子十幾年,找到以後雙方抱頭痛哭,我很好奇,你會不會也這樣啊?”
說完她忍不住嘻地笑了聲,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到你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覺得……可愛。”
趙清岩:“……”這就是你誇人的話?
他瞬間沉默,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接她的話。
盛明月低頭踩着影子玩,走得慢慢悠悠的。
然後聽到趙清岩沒好氣地道:“你別想了,真有那天,不管我認不認這門親,你都不可能有機會看到我大哭。”
盛明月倏地擡頭,睜着一對帶着水光的眸子,跟他擡杠:“真的嗎?立flag不太好吧,我還沒見過flag不倒的人嘞!”
嘞你個頭,少在這裏賣萌!
趙清岩實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被她抓到,立刻嚷嚷:“趙清岩你big膽!居然敢瞪我,以下犯上了屬于是,罰你立刻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趙清岩終于領會到盛五小姐的霸道和堅持,她想知道的事,無論如何都要追問到底。
話題都快繞開了,下一秒又被她給扯回來。
感覺自己不回答有可能脫不了身,趙清岩只好向她照實說出自己的想法:“應該不會,如果他們真的是我血緣上的親人,我更希望他們和我保持普通親戚的來往尺度,逢年過節發個信息問候一下即可,不要打擾彼此的生活,因為那樣誰都不習慣。”
他說:“我聽說他們是榆城的?北方啊,我沒有在北方生活過,但是前幾年科裏引進手術機器人,老師安排我去京市進修,去京市的第三天我就幹燥到流鼻血,五小姐,三十一年了,我已經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容城人,容易上火這一點和大家都一樣的,适應不了榆城的水土。”
同理,宋家人久居北方,也很難适應容城的濕熱。
他們就像是這兩座城市的水土,強融的話,只會不倫不類,兩敗俱傷。
盛明月聽到他的回答,像是松了口氣似的笑起來:“這樣啊,知道了。”
趙清岩一愣,知道了?她知道什麽了?
正想問,盛明月已經加快腳步往前走,邊走還邊催他:“走快點,天已經晚了,該回去休息了。”
說完腳步輕盈地繼續往前走,燈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鑽石和紅寶石鑲嵌的手鏈熠熠生輝。
有若隐若現的曲調順着空氣送過來,訴說着主人此刻輕松和愉悅的情緒。
太無語了,這人居然還哼起歌來了!
趙清岩:“……”所以您剛才走得比小腳老太還慢,是故意的吧?
剛才如果不回答她的問題恐怕今晚就走不掉的猜測,居然是真的,就離譜:)
他忍不住嘀咕:“這人真的是……”
真的是什麽,他到底沒說出口,只一陣好笑地搖搖頭,大步流星地跟上盛明月的腳步。
盛明月實在好奇這件事到底是什麽結果,轉天周六,晚上還特地給趙清岩發信息,讓他到時候記得給自己發一下後續。
不得不說這時候的趙清岩是有那麽一刻覺得後悔的,早知道這樣,當時就應該順着她的話,說自己需要幫忙,請她來壓陣得了。
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經不好再更改。
他只好答應盛明月:【明天見完面第一時間就告訴你結果[汗]】
盛明月:【等你好消息喲[盛啾啾比心.jpg]】
然而事情并沒有趙清岩和盛明月預料的這麽順利。
周六夜班的後半夜簡直險象環生,趙清岩奔波在辦公室、手術室和急診科之間,直到淩晨三點,他還接了個打架受傷的手術患者。
急診外科的同事說對方是胸口插着匕首被120中心送過來的,他下去會診時碰到同樣是值夜班的溫見琛,正跳着腳在護士站那兒拿着話筒跟樓上的科室扯皮。
“你少放屁,我用你們心內的工號登進你們科看過了,你們還有床!趕緊收了吧姐姐,這個病人真沒什麽大問題,你信我,我難道還能騙你嗎!”
趙清岩去紅區時順便瞥了眼,看見一個帶着氧氣管,端坐呼吸的病人,估計這就是要轉去心內的。
陰險,太陰險了,得虧他不幹內科,不然和溫見琛這狗逼做不成朋友,只會變成“我騙急診沒床位,急診騙我還清醒”的孽緣。
好不容易完成這臺取出匕首的手術,眯了才沒一會兒,天就亮了,趙清岩被護士的敲門聲叫醒,病房有一位肺癌患者開始大咯血,急急忙忙又去搶救。
上午九點整,趙清岩和接班的何霁川交完班,去休息室吃了早餐回來,繼續寫病程記錄。
“老趙你怎麽還不回去?”何霁川奇怪地問道。
和宋家人約了十點見面,趙清岩嗯了聲:“等人。”
何霁川沒來得及問他等誰,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去接,說了兩句後挂掉電話,轉頭看向趙清岩。
“老趙,急診來了個嚴重胸腹貫穿傷的,手術你跟我一塊兒?”
趙清岩一愣:“……什麽原因?”
“在工地,從高空墜落。”何霁川神情嚴肅地道。
趙清岩立刻點頭答應:“我和你一起。”
他起身,一面和何霁川往外走,一面給備注宋致的人發信息:【抱歉,臨時急診手術,需要推遲見面時間,不介意的話,請你和你太太稍等。】
“患者男性,19歲,早上八點的時候在林南路一建築工地從腳手架上掉落……”
何霁川去和患者家屬談話了,趙清岩直奔手術中心,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邊聽急診的同事介紹患者的基本情況。
時不時問兩句相關的問題,比如現在的血壓和心率呼吸是多少,血色素是多少,APACHE Ⅱ評分多少,諸如此類。
直到他進入更衣室換上洗手服,才了解完患者的基本情況,大概就是一個十九歲的年輕男孩子在工地上打工,一不小心從十幾米高的腳手架上摔下來,造成了嚴重的胸腹聯合傷,在送院途中就出現失血性休克了。
心跳停跳,血壓已經低到測不出。
趙清岩在腦海裏整理着已知信息,想到患者還有膈肌損傷,眉頭頓時更加緊蹙。
等他走進手術室,看到普外和麻醉的同事已經在做準備,再看一眼手術臺上患者青灰的臉色,心裏猛的劃過不太好的預感。
“趙一刀你主刀啊?今天值班?”普外的同事跟他打招呼。
“下夜班。”趙清岩一面回答,一面利索地穿上手術衣,戴好手套。
同事之間只有這一句簡單的對話,其餘時間,手術室裏氣氛凝滞沉默,檢測儀發出的滴滴聲此時聽起來仿佛有些不祥。
探查手術并不順利,進行到一半機器就發出尖銳的蜂鳴。
一陣緊急給藥和搶救。随着一條條口頭醫囑下達,手術室內氣氛更加凝滞壓抑。
手術室門框上方的電子時鐘顯示屏上,時間跳到了十一點十分,患者從進去手術室到現在,剛好兩個小時。
普外的同事面沉如水:“不行,沒機會了。”
趙清岩嘆口氣,低頭沉默地關腹,一針一線縫得很仔細。
普外的同事摘了手套,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眉頭皺得很緊,麻醉醫生沉默地摘下患者身上的儀器,器械護士開始清點手術用品。
何霁川摘掉手套,用胳膊抹了一下臉,呼出口氣:“我去找他們家屬簽字。”
一張白布蒙上,年輕的生命就此告別人間,最先送別他的,是手術室裏的醫生和護士。
即便早就見過許多次生死,可每次面對這樣的場面,趙清岩還是忍不住內心酸澀。
他們有時候調侃,人吶,只要不想死,是很難死的,可是他們其實都知道,人是一種非常脆弱的生活,從受精卵到胚胎,從出生到長大,再到暮年耄耋,這其中會遭遇的意外實在太多太多。
覆蓋着白布的平車被推出手術室,趙清岩也摘掉手套脫去手術衣,洗了手,走出手術室大門。
何霁川還沒回來,他繞了一點路,去患者家屬等候分別門口找他。
還沒走近,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入耳中。
伴随着“為什麽死的不是你,我不活了”和“都怪你,天天看他不順眼,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怎麽會死”的恸哭斥罵。
女聲高亢尖銳,似乎能把人的耳膜刺穿。
大約是患者的母親,趙清岩嘆了口氣。
他拉開門,哭聲和罵聲更加清晰,頭發淩亂悲痛不已的女人和低着頭任由對方捶打的男人映入眼簾,他看到他們臉上不加掩飾的悔恨和痛苦。
于是又嘆了一聲,看向何霁川。
何霁川見到他,點了點頭,意思是告知書已經簽好了。
趙清岩也點點頭,指指電梯的方向,意思是他先走一步。
直到走出很遠,他還能聽到何霁川安慰對方的聲音:“節哀順便,先去辦手續吧,還要帶孩子回家……”
趙清岩回了一下頭,看那對父母衣着也不算很樸素,母親的手上還戴着金首飾,為什麽孩子才十八九歲,就去工地做工?
是暑期工,還是不想讀書,又或者工程就是他們家的?趙清岩不知道。
他進了電梯,想起宋家人來,忙給對方發信息。
“哎,哥,你有信息來了,快看看是不是……趙醫生。”
醫院住院部後面的小花園裏,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年輕女郎看到手機上出現新信息,忙提醒丈夫,容貌姣好的臉上閃過一抹期待。
宋致忙查看信息,點點頭,松了口氣:“是他,他說手術結束了,這就過來和我們見面。”
宋雲今也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他不會來了。”
她和丈夫前幾天就來到容城,先去見了丈夫的親妹妹,過程非常順利,以至于她以為,自己和可能的親哥哥的會面,也會這麽順利。
可沒想到趙清岩的态度非常冷淡,除了約見面時間,根本不和他們有任何聯系。
他們也不能來找他,良月福利院的趙院長提醒過,趙清岩是有盛家人護着的,什麽時候見面,要不要做鑒定,甚至結果出來後下一步怎麽做,要全憑趙清岩意願。
宋致和宋雲今都不願意得罪盛家,就算他們遠在榆城可以不怕,可是宋致現在認回了妹妹,不能連累她,更何況,他和他親妹妹的感情也并沒有到位到對方願意放棄容城的一切遠走他鄉。
于是只能等待,等趙清岩有時間,有心情,願意來見他們。
宋雲今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哥哥,只在家裏的相冊裏見過對方還不到周歲時的照片,胖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看着很清秀很聰明。
母親懷念他時,總是說起他還在她肚子裏時的場景,說他很乖很貼心,懷胎十月,她連孕吐都沒有,生下後脾氣也很好,從來不會胡亂哭鬧,還說哥哥現在長大了,肯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宋雲今見過丈夫和妹妹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雖然很生疏陌生,但對方是善意的,抗拒感并不明顯,後來更是很快就接受了他們。
她便期待自己和哥哥的見面,也能這樣和平且溫情。
但是她很快就失望了。
在她緊張的期待中,趙清岩從住院部的後門出來,身上穿着綠色的洗手服,整個人看起來冷峻沉默,眉頭微微蹙着,神情有些疲憊。
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褲腿随着他的走動輕擺,看着就不是很好相與的樣子。
他的聲音也很冷淡:“你好,我是趙清岩,請問是宋先生和宋太太嗎?”
宋雲今一慫,想要和他第一個打招呼的心思立刻枯萎。
宋致和他握了握手,禮貌地稱呼他趙醫生,說:“我岳父岳母的學生洪洲月初時來容城談合作,在盛董事長那裏和你見過面,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趙清岩點點頭,聲音淡淡:“當時确實和洪先生打了個招呼:”
宋致繼續道:“洪洲覺得你和我岳母長得很像……”
他說起洪洲懷疑趙清岩身份,他們來容城調查福利院檔案的事,和盛明月告訴趙清岩的內容大同小異。
趙清岩沉默地聽完,問了句:“就這樣?”
宋致反問道:“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麽?”
“你岳父母孩子為什麽會丢?”趙清岩問道,“你說我和你岳母長得很像,能不能提供一下照片我看看?”
聽他語氣平靜,神色也緩和,宋致點點頭,将手邊的文件袋推給他。
趙清岩一邊拆文件袋,一邊聽他道:“當時他們住在榆城大學老校區的家屬院裏,那幾年治安不太好,他們還要上班,不放心奶奶一個人帶着孩子在家,就托老鄉找了個保姆,結果那個保姆把孩子偷走了。”
宋致說,當時這事鬧得很大,因為不止宋家被偷了孩子,榆城公安局那一年接到好幾起類似的報案。
“但是在你之後,就沒有聽說這樣的事了,警方一直追查了很多年。”
宋致這話有點像是認定了趙清岩就是宋家那個被偷走的孩子,他不置可否,低頭看着手裏的照片。
照片有好幾張,是同一位女士不同年齡段的照片,舊照片泛着黃,但可以很明顯看出,她确實和趙清岩有六七分的相似度。
眼睛和嘴巴應該是最像的,特別是笑起來的嘴角弧度。
“這夥人直到十年前才被找到,找到的時候他們其中幾個主要骨幹都接連出意外死了,他們說是報應,所以剩下的人都離開了這行,歸案的只有其中一個骨幹的兒子,數罪并罰,要蹲二十多年班房,但是被他們偷了的孩子在哪兒,他也說不清楚。”
“他們流竄在南北多個城市,比如榆城、容城和南港這些地方作案,用偷竊或者誘騙的方式将孩子拐來,南賣到北,北賣到南,大大降低了孩子家長找到孩子的可能性。”
過去沒有網絡,也沒有天眼系統,信息不通暢,要找到孩子或者破獲此類案件,其實真的很難。
宋致道:“偷竊就是像你這樣,去條件好的男孩家裏做保姆,或者在對方家附近租房子,跟目标家庭打好關系,取得信任後伺機把孩子抱走,他們的團夥裏有很多人,而且不會同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兩次作案,所以就算丢失孩子的家庭碰到一起,也有可能沒發現他們是一夥的,因為偷孩子的不是一個人。”
趙清岩在文件袋裏看到了和自己有關的內容。
這份文件是由盛家的人查出來的,加蓋了盛氏慈善基金會的印章。
文件記載,趙清岩曾經賣給容城下轄某鎮某村一戶人家,那家人買孩子是覺得他們生不出來了,害怕沒孩子養老,但是剛買了他,這家女主人就查出懷孕,因為擔心生的是女兒,所以沒有立刻把他送走。
但是等孩子生下來,發現是男孩,就立刻決定将他棄養,遂帶到市區故意遺棄,被熱心群衆發現,報警後警方将他送去容城福利院。
再後來的事趙清岩就記得很清楚了,他在容城福利院生活到六歲,轉入良月福利院,在良月福利院一直生活到成年。
上大學以後戶口轉到學校,工作後轉到單位,都是集體戶口,直到買房才單獨立戶。
宋致還在繼續:“誘騙就是他們會把自己的孩子帶上,用自己的孩子做餌,以和目标孩子一起玩耍的方式,讓孩子和家長放松警惕,然後逐漸遠離家長視線,再把孩子抱走。”
“比如我,我當時就是在一個小公園裏,跟一個小孩一起玩,然後被他騙到了我奶奶的視角盲區裏,被他們的人抱走了,從容城一路去到榆城,發高燒,還吓成了小啞巴,幸好爸媽收養了我。”
他說完看了眼身邊的宋雲今。
宋雲今原本正眼巴巴地看着趙清岩,察覺他的目光,就收回視線扭頭沖他露一個甜笑,還往他身旁靠了靠,依賴之情溢于言表。
趙清岩擡頭看了他們一眼,終于忍不住問宋致:“你當時沒有哭麽?”
他實習和規培在兒科待過,加起來大概四個月,足夠讓他明白一個事實,小孩哭起來是真的吵啊!
聲音尖細高亢,非常有穿透力,而且特別能哭,哭一天都行,別說一間病房了,整層樓都能聽得見。
宋致被他問得臉上一囧:“……大概是被吓忘了吧。”
趙清岩點點頭,這也說得通,很多孩子哭鬧的時候,家長擡起巴掌恐吓一下,立馬收聲。
他把手裏的照片和調查報告都塞回文件袋,推過去還給宋致。
然後淡淡地問道:“我聽完故事了,所以,你們今天來的意圖是什麽呢?”
“你不想找到你的親生父母嗎?”宋雲今忍不住問道。
趙清岩看她一眼,看到她眼裏的驚訝和疑惑,搖搖頭,“不想,因為不需要。”
宋雲今一愣,先是茫然,随後露出傷心的神色。
“……可是爸爸媽媽很想你啊。”她吸了吸鼻子,眼圈都紅了,像是強忍着想哭的沖動,“他們經常提起你,怕你在外面受苦,還……”
她想說父母為了找到他,花了許多的人力財力,奶奶更是因為丢了他而自責內疚,到死都還念着他的名字。
可是趙清岩不為所動,眉眼冷淡地打斷她的話道:“所以呢?我需要為此愧疚嗎,還是需要其他?宋太太,還不确定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先別這麽着急表白他們的辛苦,好嗎?”
這聲好嗎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柔。
可是不管宋雲今還是宋致,都聽出了他濃濃的排斥。
是的,宋家人很辛苦,為了找到丢失的孩子勞心勞力,時刻惦記。
可難道他就不辛苦了嗎?在福利院的孩子,無父無母,誰聽了都要說一聲可憐,他只不過是比很多孩子幸運,進了一家條件好的福利院罷了。
他們沐浴在父母慈愛的關注目光裏時,他在做什麽?他在努力學習,拼命想當一個普通人。
在趙清岩看來,沒有任何人,可以有立場和資格替他做主,去接受自己所謂的血緣上的親人。
宋雲今瞬間恢複茫然,怔怔地看着他。
宋致倒覺得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于是拍拍宋雲今的手背,看向趙清岩,目光平靜而誠懇:“趙醫生,我們想和你做一次親子鑒定,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老趙:你知道的,我從小就離開了爸爸媽媽。
小五:……?So?
老趙:所以你能對我好點嗎?
小五:?說得好像我還有媽似的:)
老趙:……我們這是什麽小可憐組合。
小五:沒關系,我有錢,我媽給我留的,嘿嘿。
老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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