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合一)
第二十九章(二合一)
對于宋致提出的做親子鑒定的請求,趙清岩其實是願意配合的,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他沒有立刻答應對方。
而是沉默下來,做考慮和猶豫狀。
宋致和宋雲今并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見他沉默,不由得對視一眼,都有些擔心。
如果趙清岩不願意去做親子鑒定,那麽他就永遠不可能是宋家丢失的那個孩子。
而且只要他們不想得罪盛家,或者盛家沒人出來說我們不管這件事,他們就不可能強迫趙清岩做任何事。
趙清岩能很清晰的感覺到他們緊張的情緒。
這種緊張情緒如果說難聽點,叫投鼠忌器式緊張。
他忍不住感慨,為什麽總有人會狐假虎威,會拿支雞毛當令箭,原來是因為這種感覺真的還不錯。
——他很清楚,宋致夫婦之所以會有這種表現,一定跟盛家有關。為什麽盛家會介入這件事,一方面是因為他出身良月福利院,盛氏不能讓宋致打他們臉,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盛明月。
盛明月很關心這件事,不管是因為單純好奇,還是因為……
趙清岩目光輕閃,不論如何,現在的主動權是在他手上的。
“我可以配合你們。”趙清岩開口,聲音平穩,“但是……”
宋致和宋雲今的心被他這一聲但是搞得,立刻就高高提了起來,即便宋致再淡定老練,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忐忑的情緒來。
“但是什麽?”他沉聲問道。
趙清岩看着他,知道他才是在這件事中可以做決定的宋家人,“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們答應了,我就跟你們去做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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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致眉頭一皺,心頓時一沉。
“……你先說說,我們可以商量。”他知道主動權不在他們這邊,只好見步走步,能拖就拖。
趙清岩并不介意他這麽做,笑了一下,點頭道:“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結果出來以後,如果是親緣關系,要不要認親,決定權在我,希望你們能理解并尊重。”
宋雲今震驚地看着他,看他和媽媽笑起來時簡直一模一樣的嘴角,眼淚忽然間就下來了。
她哭着問趙清岩:“你怎麽這麽狠心,爸爸媽媽那麽想你,你……”
“想我的話,為什麽沒有親自來呢?”趙清岩絲毫不為她的眼淚所動,神情和語氣仍然平靜疏離,“況且,鑒定還沒做,宋太太不必這麽急着指責我冷血。”
宋雲今看着他,委屈又難過,嘴唇和鼻翼翕動了幾下,瞪大着眼睛強忍住淚水,扭過頭去不肯再看他。
趙清岩覺得有點哭笑不得,她這表現,好似已經認定他就是她走丢的兄長似的。
他嘆口氣,看向宋致,溫聲問道:“宋先生意下如何?”
像是為了說服他答應,趙清岩繼續道:“我已經三十一歲了,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是周歲左右被偷的,也就是說,我過了三十年父母不詳的孤兒日子。”
“三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三十年?我的性格,體質,全都固定下來了,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容城人,沒辦法适應榆城,我的工作、朋友、家人也全在容城,所以不可能離開,宋先生你的親妹妹會不會也這樣想?”
聽到他的“家人”二字,宋雲今知道他說的家人裏沒有自己和父母的份,不由得更加難過。
而宋致則是因為他最後那個問題忍不住嘆氣:“……她和你的想法幾乎一樣,只不過說出來的時候……言語稍微委婉一點。”
“女孩子嘛。”趙清岩淡笑,溫聲道,“我說話太直,可能你們不喜歡,勞煩擔待。”
宋雲今撇頭看他一眼,又飛快扭過臉去。
趙清岩笑笑,“所以,如果鑒定結果出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就祝你們早日達成所願,反之如果是,我希望我們之間能保持對彼此的尊重和互不幹涉。”
“說真的,我做不來像新聞報道中那樣,和人抱頭痛哭的事。”他聳了一下肩,笑容依舊溫和,但語氣格外堅定,“你們可以考慮一下,什麽時候考慮好,同意了,我們再談做鑒定的事。”
他說完就停下來看着宋致和宋雲今,看樣子已經準備走人。
宋致和宋雲今沒有立刻說話,看了彼此一眼。
手機鈴聲這時響了起來,恰好打破這片刻略顯尴尬的安靜,趙清岩接起來,是何霁川打過來的,問他:“你下班了?”
“沒有,在樓下有點事。”趙清岩問他有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飯,點外賣順便幫你點了?”何霁川問道。
趙清岩說行,至于吃什麽,“跟你一樣的。”
宋致聽到他接電話,才意識到已經快到中午十二點。
“好,就按你說的來辦吧。”等趙清岩挂了電話,他點頭答應了趙清岩的要求。
趙清岩在心裏松口氣,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問道:“大概什麽時候去做鑒定?”
“下周吧,宜早不宜遲。”宋致問他,“你哪天方便?”
趙清岩打開手機看了下日歷上标注的日程表安排,道:“下個周日吧,下周六是醫師節,要跟老師去節日慰問。”
宋致和宋雲今聽他說了,才知道還有這麽個節日,便跟他提前說節日快樂。
趙清岩笑笑:“多謝。”
見他态度和緩,宋致想了想,還是幫自己養父母兼岳父母向趙清岩解釋:“他們不是不想來,是因為年紀大了,媽媽的身體也不怎麽好,天氣太熱了,我怕他們出遠門會不舒服,才堅持不讓他們來的,不是他們的問題,是我的錯。”
他态度誠懇又自然,趙清岩都忍不住感慨,宋家能收養到他,也算一件對他們來說是雙贏的事。
“能理解。”趙清岩笑着點頭,“榆城确實離容城太遠了,老人過來不太方便,況且也不是很确定的事,就不要折騰他們了。”
客客氣氣的,像尋常普通人寒暄。
宋雲今神色複雜地看着他,面上難掩失落。
趙清岩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低落一樣,笑着道:“那我就不留你們,我們到時候在鑒定中心見。對了,鑒定機構是你們來找,還是我?”
“我們來定吧,剛好我也要和我妹妹去做個鑒定。”宋致笑道。
趙清岩就讓他到時候把機構名稱地址發給他,說完就繼續客客氣氣地同他們道別要走。
“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嗎?”宋雲今顧不上繼續沮喪,忙問道。
趙清岩搖搖頭,微微笑:“不了,我科室還有些工作要處理。下次吧,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們嘗嘗容城的本地菜。”
說完繼續客氣地請他們留步,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面前高聳的建築物裏,宋致和宋雲今對視一眼,不禁同時嘆出聲來。
這樣的場面他們在來之前就預想過,可真的出現了,卻又忍不住失落和遺憾。
“走吧,我們也去吃飯,待會兒還要跟爸媽說一下這邊的情況。”
宋雲今很擔心:“他們會同意這個條件嗎?”
宋致目光微沉:“不同意也只能勸到同意,否則只會将他越推越遠。”
說着他又安慰妻子:“他說的也沒錯,說不定鑒定結果出來,你們根本沒關系呢?”
“不,我有預感。”宋雲今搖搖頭,聲音篤定,“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可能……也是血緣的提示吧。”
他們夫妻倆如何應對這件事,不在趙清岩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回到科室,坐下後一邊喝水,一邊聽何霁川說着早上那個死亡的患者。
“十九歲,剛考上大學,複讀了一年才勉強考上二本,孩子爸不滿意,罵他就是因為天天玩游戲,學習不夠努力,才沒有考得更好,說就他這樣的,出去搬磚都沒人要,讀書讀不好,要體力也沒體力,以後擎等着餓死吧。”
“孩子被罵狠了,氣不過,連和同學約好的畢業旅行也不去了,跑出去建築工地找了份暑期工,人家包工頭也是看他是小孩兒,想體驗生活,又是大小夥子,這才雇了他,一天一百五,都幹了一個月了,幹得還挺不錯的,他還想着打他爸臉呢,結果現在……”
何霁川唉地嘆口氣:“這個家全毀了。”
趙清岩聽完一愣,想說什麽,可一想到當時那位母親捶打丈夫時痛哭流涕的模樣,又說不出口,最後只嘆了口氣。
盛明月的語音通話這時撥了過來,他忙起身走出辦公室去接。
剛接通,對面就傳來盛明月歡快的詢問聲:“趙清岩,怎麽樣,你見到宋家人了嗎?”
趙清岩聽着她的聲音,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見着了,談得還算順利,準備下個周日去做親子鑒定。”
盛明月好奇:“就這麽簡單?”
趙清岩又嗯了聲,說:“我跟他們提了要求,結果出來之後,如果确實是匹配的,認不認親、來往的尺度,都要由我控制。”
至于宋雲今說他狠心的話,就不必照搬說給她聽了。
“應該的,不然他們以為你好欺負,以後說不準會拿捏你呢。”盛明月對他的想法非常贊同。
看過很多奇葩事的盛明月,同樣對宋家心存防備,因此并不覺得趙清岩這樣做有哪裏不好。
不過她也好奇:“為什麽是下周日才去做鑒定?事不宜遲,早了早好不是麽?”
“你忘了?下周六是醫師節,下周一整周都會有相關活動。”趙清岩提醒她,又說,“下周三我們要開慶祝暨表彰大會,還有學術講座要參加,周六我還要和老師他們一起去慰問我們胸外科的老專家,像陳存和教授,我們都要去看望的,你們教研室不用麽?”
盛明月倒是被提醒了,哦哦地應道:“應該要,不過我們是和章院士他們一起聚餐慶祝啦,老歐和虞畫姐他們去走訪探望老幹部老教授吧。”
她說完哈一聲,有些得意:“有時候當個小兵也沒什麽不好,雖然錢少,但事也少。”
“你這是幸運,多的是錢少事多的小兵。”趙清岩哭笑不得地反駁她。
盛明月覺得他掃興,啧了聲:“你閉嘴!”
兇完又笑嘻嘻地問他:“過節你要什麽禮物呀?”
趙清岩一愣:“……五小姐這麽大方?”
“嗯哼。”盛明月的聲音再次變得輕快起來,“今天我姐讓人給我送了她去法國出差帶的手信來,我開心。”
趙清岩今天是下夜班,本來也沒什麽事要做,閑麽,就想跟她多聊一會兒。
于是順着她的話問:“是什麽手信?”
“包呀,新款的包包。”她說了個牌子的名字。
趙清岩一聽就想到電視上的gg,是個國際知名的奢侈品品牌,但他還是開玩笑:“小盛總沒給你帶愛馬仕的麽?”
“帶了,是經典款,沒錢了拿去當還能賺的那種,很保值,但也就那樣吧,我有好幾個了。”盛明月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趙清岩眉頭一挑,聽到她繼續問:“你剛才說下周要開表彰大會?表彰什麽,你有沒有份啊?”
“評優,每年都一樣。”趙清岩回答道,頓了頓,又好似很随意地說了句,“都是大家關照。”
“哦——”
盛明月立刻拖着嗓子應聲:“懂了懂了,有你份。”
“不錯不錯,繼續保持,再接再厲。”她接着誇獎道。
趙清岩嘴角一翹,又嗯了聲。
他站在辦公室外面,和休息室之間的過道上,身旁就是不鏽鋼色的熱水鍋爐,桌子上擺着大家的水杯,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很醜的藍色杯蓋上。
此刻竟然覺得這個杯蓋好似突然間變得好看起來。
盛明月說:“那我晚上請你吃飯吧?慶祝一下,對了,你想不想見盛啾啾?我知道一家店可以讓寵物進去,要個包廂,我把它也帶過去。”
趙清岩原本想說不用,可她提到盛啾啾,他就拒絕不掉了。
于是接下來盛明月說過來接他,他也沒有拒絕。
盛明月下午五點剛過的時候到了醫院外面,給趙清岩打電話讓他下來。
趙清岩下來的時候,在醫院門口遇到來值夜班的藥房的同事,跟對方說了幾句某個進口藥的事,然後才告別對方鑽進盛明月的保時捷副駕。
盛明月一踩油門車就走了,因此趙清岩和她都沒發現,趙清岩那位同事竟然舉手拍下了他上車的那一幕。
然後發給了胸外的某個熟人:【好家夥,你們科趙一刀上保時捷了,不會是被富婆包養了吧[狗頭][圖片]】
玩笑話立馬就傳遍整個胸外科,天還沒黑,大家就都知道了。
不過大家都猜測應該是他那個背愛馬仕的白富美朋友,不存在誤會,而是開始各種玩梗。
終于引起了韓主任的注意,上線密切關注一番。
從大家那裏了解完自家徒弟這個朋友的個人信息之後,韓主任欣慰地對老伴兒道:“好好好,最後一只小豬也知道要拱白菜了。”
趙清岩正在拿逗貓棒逗盛啾啾站起來,突然打了個噴嚏,吓得盛啾啾立刻就趴回了毯子上。
然後仰頭沖他奶兇奶兇地喵嗚一聲,大尾巴甩過去,打在他的手背上。
這是一家吃新派潮菜的高級餐廳,裝潢豪華,環境優雅,兩人一貓剛進門,就被服務員帶到了樓上包廂。
餐具很快就送了上來,很精致的青瓷,啞光釉,一眼看過去很普通,可是湊近看,甚至是拿在手上,就能感受到屬于瓷器的細膩柔滑。
肌理均勻,流線美麗,握在手裏仿佛有種溫暖的感覺。
盛明月一面讓人幫忙拿個碗來喂貓,一面跟趙清岩說:“如今坊間說創意菜,融合菜,不少都是打個噱頭叫高價,實際上吃了就知道,都什麽玩意兒,但這家不同,融合創新得非常好,就是比傳統多了那麽一點點。”
至于客單價為什麽要去到七八百,盛明月也解釋給趙清岩聽:“一是地段,這裏附近就是CBD,很多人宴請客戶會在這裏,如果價格太低,怕客戶會覺得不夠高級,公司丢了面子,畢竟都說一分錢一分貨嘛。”
趙清岩聽到這裏,突然笑了起來,一副實在忍俊不禁的模樣。
盛明月以為他對這點有什麽自己的看法,于是停下來疑惑地看向他。
“上次吃火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趙清岩笑眯眯地回憶着她說過的話,“你說,這年頭十分錢恐怕都買不到一分貨,沒錯吧,是說過吧?”
盛明月一噎,瞪他一眼:“你少混淆視聽,十分錢買不到一分貨,是行業內情,一分錢一分貨,是消費者的樸素認知,哪裏有沖突?”
被她明亮到像是納入繁星的眸子注視着,趙清岩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慌亂地微微別開眼。
連語氣都不由自主變得軟和:“……那是我錯了,五小姐別見怪。”
盛明月拿食指戳他:“我說的就是對的,下次再敢這樣堵我看看,哼哼。”
要你好看!
她呲了呲牙,做兇惡狀。
趙清岩忍不住又笑起來,下意識的擡手,想去戳一下她鼓起來的臉,可是手擡到一半,又硬生生轉了個彎,蹭蹭自己的鼻尖,有些腼腆地笑笑。
盛明月似乎并沒發現他的小動作,繼續先前的話題:“客單價高的第二個原因,就是為了轉嫁經營成本,別的不說,這杯碟上有印記的,你查一下多少錢一套就知道了。”
如果這還看不懂……這也太難教了,不适合老盛家,老盛家不能要傻白甜!
比起杯碟的價格,趙清岩其實對盛明月的表情更感興趣,一會兒是期待,一會兒又是嫌棄,讓他覺得很好奇。
他按圖索骥查到杯碟上的印記來自哪個品牌的瓷器時,盛啾啾已經吃上罐罐了,牛肉口味的罐罐,小家夥吃得尾巴都豎了起來,還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盛明月在跟它打商量:“寶兒,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飲食?很快就要超重了,這不太好,明天開始吧,好麽?”
盛啾啾:“喵——”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趙清岩看一眼搜出來的網頁,頁面上的杯子和自己面前這個一模一樣,标價七百多。
他震驚地擡頭,看一眼盛明月,再看一眼面前的杯子,好家夥,一道菜售價只有零點幾個杯子。
什麽叫轉嫁經營成本,就是把買餐具的錢也算到人頭上,啧啧啧,果然是資本家永遠不虧。
看他表情盛明月就知道他懂了,于是頗為欣慰地看他一眼,然後說:“但是大家該來還得來,你知道為什麽吧?”
“商務宴請麽,總不能穿着西裝去大排檔,格格不入。”這麽簡單的道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五小姐要考我,怎麽還放水啊?”
“覺得這個問題簡單?”盛明月失笑,“這可不簡單,容城餐廳這麽多,哪個等級都有,一個客人,你要根據他的身份喜好來選擇招待他的場合,比如他不喜歡清淡的,就不能帶來這裏,他喜歡甜口的,就可以去廣升路那家林園酒家,有的客人喜歡私房菜,就要看對方身份選擇合适等級的私房菜館,不要多花一分錢,但是要符合客人身份,很難的。”
趙清岩聽完覺得頭暈,“幸好我不負責接待業務,搞不懂,比手術還難。”
“以後多看多學多上手,慢慢就會了。”盛明月笑眯眯地應了句,“一個家庭,總有招待客人的時候。”
趙清岩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笑着調侃道:“那簡單,通通拉去吃火鍋,牛肉火鍋,海鮮火鍋,麻辣火鍋,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點菜随意。”
盛明月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心裏笑話他的天真。
點了菜,要一會兒才能上來,趙清岩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說起關于宋家的事。
盛明月那邊直接有人參與調查了陳年舊事,于是知道的信息多一點:“宋家當年丢了孩子,主要是在榆城和附近城市尋找,去福利院問有沒有新來的符合條件的孩子,因此見到了宋致。”
“據說當時宋致成了個小啞巴,宋家夫妻見他可憐,剛好沒了孩子,就把他收養了,對他挺好的,而且他到家以後沒多久,女主人就懷孕了,後來生下女兒宋雲今。”
宋雲今就是趙清岩今天見到的那位宋太太,原來她叫這個名字,他淡淡的想。
“有孩子以後,他們應該對養子還不錯?”他問道。
否則宋致沒理由這麽勞心勞力,既幫他們尋找兒子,又娶了他們的女兒,等于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宋家。
盛明月調侃道:“這點上他比你要走運多了。”
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小時候被棄養的事,趙清岩失笑:“我的福氣在後頭,不是嗎?”
如果沒有被棄養,就不可能進容城福利院,不進容城福利院,就不可能進良月福利院,也就不可能認識她。
盛明月想了想,說:“不一定啊,我們還有可能在單位認識啊,你們醫院,還有學校,喏,集體備課不就是機會?”
“未必會讀醫。”趙清岩道,“我讀醫并不是因為我很早就立志當醫生,而是我們同一批孩子高考之後,院長幫我們分析專業時,建議我們往專業的方向走,不要考慮什麽哲學社會學這樣的專業,不符合我們要就業養活自己的目的,最好是有一個專長技能的,所以有人學了師範有人學了計算機,我選了醫科。”
盛明月聽了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不過舅舅說得對,你們确實是能吃飽飯能自立更重要。”
至于什麽哲學問題,社會學人類學問題,還是留給有志之士吧。
趙清岩笑着點點頭,又說:“其實讀醫也談不上好還是不好,因為學費也挺貴的,比普通專業每年還貴一兩千,去實習還得倒給單位錢,想要進好的醫院,學制也太長,現在五年制出來很難找到合适的工作,投資和回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不匹配。”
一起長大的趙安平和趙真都畢業工作了,他還在讀書,趙安平本科畢業時,他在碩士階段,趙真碩士畢業時,他在讀博。
那個時候是他最窮的時候,兜裏沒幾塊錢,最喜歡是參加學術會議,因為很多學術會議一開就是一天,中間會有茶歇,一頓午飯就可以免費解決。
既飽了肚子,又飽了腦子,因此他只要有空,不管哪個科的學術會議,能去參加的他一定不落空。
他跟盛明月說起這些事,還覺得很有意思:“經常幫各科的老師刷繼續教育的學分卡,老師還給我發紅包,人情就是這麽走出來的,現在他們都還記以前的情,平時一聽說是我請的會診,就說馬上來馬上來。”
盛明月笑得花枝亂顫,沖他豎大拇指:“好好好,一箭好幾雕,真有你的。”
趙清岩被她的笑聲感染,也跟着翹起嘴角,看向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開始喜歡上她。
也可能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對她心動,只是這種心動太隐蔽,以至于他沒有及時發現。
而喜歡她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當他說起他從前為了應對困頓艱難做的種種,她不會覺得啊你怎麽這樣,不會嫌棄他小氣,盡管她從來沒有吃過苦,盡管她并不知道為錢所困的日子是什麽樣的,但她能理解能接受,會說為了活着嘛,不磕碜。
——但他同樣不知道,盛明月将他列為可以交往的對象考察名單,也正是因為他對過往的坦然面對。
很多人,以前窮過,現在富起來了,功成名就了,就恨不得把以前的一切埋葬,要講排場講規矩,別人稍有不注意,他就覺得對方是在看不起自己。
盛明月曾經聽嚴家那位小嚴太太說過圈子裏某位互聯網公司老總的轶事。該老總草根出身,創下偌大家業,經商當然很了得,但他人品常有人诟病,因為他規矩特別大,有一次他太太從外地給他寄快遞,快遞單上寫的是他本人的名字和手機號碼,快遞到了,快遞員給他打電話,說:“xxx先生,你的快遞到了,麻煩下樓拿一下。”
多正常的話,結果他一聽就炸了,從樓上沖到一樓,指着快遞員鼻子罵:“你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給我打電話!”
快遞員都被罵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有錯,上面寫的你名字你號碼,我不打給你打給誰?
當時小嚴太太說完撇撇嘴,道:“還有一回,我去他公司辦事,那個時候我還沒嫁人呢,他也不認識我,剛好進了同一部電梯,進去以後他拿眼睛乜我,意思好像是說你特麽什麽身份啊,居然敢和我坐同一部電梯?給我惡心壞了,我記他一輩子!”
後來淮升國際進軍互聯網醫療,本來想和對方合作建立網站,小嚴太太把這些事跟公公和丈夫一說,強烈建議換個合作對象,理由是這丫情緒不穩定,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麽幺蛾子,後來淮升國際單幹,自己弄一個app算球。
盛明月當時聽完還感慨:“這就像一個農民,大家都知道他是哪兒來的,他把腳上的泥洗幹淨後,非要人承認他生來就是城裏人,但凡有人有異議,他就要發瘋。”
但其實,從農村來又有什麽不好呢?大方承認,坦然面對,人們還會誇你一句不忘本。
趙清岩這一點就做得很好,他從不試圖掩飾自己的出身過往,所有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從福利院來,他确實真的窮過,但他不覺得那有什麽丢人的,說起去參加會議蹭茶歇省午飯錢的事也不覺得苦。
他這麽坦然的原因,是他足夠自信,認定自己的未來會更好,而此前種種,不過是命運給予的應有磨砺。
盛明月看中的,就是他這種泰然自若的自信。
這種品質多年後會不會改變,他會不會變得和那位老總一樣內心深處自負又自卑?盛明月只能說,有可能。
因為人是不斷變化的,但她不能因為以後他可能變壞,就否定他現在的好。
趙清岩不知道自己在盛明月的小本本上再次加分,包廂門推開,服務員魚貫而入,開始上菜。
他給盛明月添了點茶,看盛啾啾殷勤地送服務員到門口,門關上了才轉身回來,誇它道:“啾啾很聰明,是個好孩子。”
盛啾啾擡頭,沖他嗲裏嗲氣地撒嬌,然後跳上他旁邊的椅子,趴下來,拿大腦袋去頂他的腿。
趙清岩被它撞得有點懵:“……這是怎麽了?”
盛明月看它一眼,語氣幸災樂禍:“讓你別吃了,去跟它玩,大哥今天心情好,垂青一下小馬仔的意思。”
趙·小馬仔·清岩哭笑不得,叉開一條腿靠近它,跟它打商量:“老大,是這樣,你小弟我還沒吃飯,你可不能自己吃飽了就不管我的死活,先讓我把飯吃了再陪你玩,行麽?”
盛啾啾擡頭看他一下,把大腦袋擱在他腿上,眨巴眨巴眼。
西褲上瞬間就粘上了貓毛,趙清岩哭笑不得。
耳邊又響起盛明月快活的笑聲,給人感覺十分幸災樂禍,他無奈地轉頭看她:“吃飯還笑這麽大聲,你小心別嗆進氣管裏了。”
盛明月剛想說他big膽,居然敢詛咒自己,就聽到他的手機響了一下,趙清岩點開,發現是韓主任給他發的語音條。
語音轉文字一看內容,他頓時滿頭黑線。
什麽叫我被富婆包養了?你們這些人看圖寫作學挺好啊,坐個車而已,居然還能發散成這樣?
興許是他懷疑人生的表情太明顯,引起了盛明月的好奇,問他:“什麽事啊,我能知道嗎?”
趙清岩一邊點頭,一邊迅速浏覽了一遍科室群裏的內容,然後把手機遞給她看,哭笑不得地道:“這下好了,我已經是被富婆包養的人了,他們也不想想,富婆傻嗎,怎麽可能會包養我?”
他工作那麽忙,根本不符合富婆對小白臉要随叫随到的基本要求。
盛明月被他這句話說得一噎,突然感覺自己挨罵了。
于是她乜一眼這人,意味深長地扯扯嘴角:“誰知道呢,說不定富婆就好你這口,別妄自菲薄啊趙醫生。”
小五:做人要自信點!
老趙:……主要是怕富婆覺得我驕傲自滿。
小五:富婆很心胸開闊、寬大為懷、虛懷若谷、寬仁大度的!
老趙:……我真是服了,你可真敢自誇啊!
小五:?你說什麽,我說的富婆不是我呀!(裝傻)
老趙:我就靜靜的看着你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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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