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二合一)

第三十四章(二合一)

這天趙清岩值班,和往常任何一個值班日沒什麽區別。

已經八月尾,再過兩天就是中元節,中元節一過,這個月就結束了。

趙清岩在幫實習的學生寫鑒定冊的評語,順口問了句:“下個月去哪個科?”

“運動康複科。”學生回答道。

趙清岩聽了就笑:“好地方,沒有夜班,沒有周末班,可以好好複習考研了。”

如今畢業想找工作必須卷學歷,十個實習生裏有九個是準備考研的,趙清岩他們帶教的時候都不太敢讓實習生幹太多活,有的同事幹脆夜班都不要他們跟,讓他們好好複習,生怕因為自己安排他們做事耽誤了他們考研,那可就是罪人了。

好在規培生是不缺的,因此要幫忙幹活也不愁沒人手。

對于這種“實習生見習化,規培生實習化”的現狀,趙清岩雖然覺得不好,但說實話,他還沒什麽能力去改變現狀。

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的監督下,多給他們動手的機會,穿刺、縫合、換藥拆線,不管事情大小,總該讓他們過一過手,知道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肖,待會兒我們30床要抽胸水,你和小李一起做,你們自己商量一下誰來抽誰當助手。”

他說完,把寫好評語的實習鑒定冊還給學生。

學生肖瑩一聽就緊張起來:“啊?啊啊啊?我們做啊?”

另一個學生也很緊張:“我們做……老師你呢,你不去嗎?”

“去,我去看着你們做,但不會提示太多,所以你們要盡量獨立操作。”趙清岩笑笑,語氣很溫和,“人人都要邁出第一步的,你不親自動手做一遍,永遠搞不懂書本上說的落空感是什麽樣的,大膽點。”

這不是大不大膽的問題了,萬一要是搞錯一點,可是要鬧醫療糾紛的,到時候趙清岩也兜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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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學生趕緊開始翻書,趙清岩又笑笑,轉頭檢查他們寫的病程記錄,改好以後保存,看接下來一時也沒什麽事,就拿手機出來看看。

點進朋友圈,看到的第一條動态就是盛明月發的。

她還連發三條:【盛明月:[做實驗哪有不瘋的.jpg]】

【盛明月:今日不宜做實驗,宜卧床休息,以解吾喪[裂開][這都什麽傻逼玩意兒.jpg]】

【盛明月:今天本來心情很好,直到我看到今天的western[無語]】

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情緒在逐漸暴躁。

趙清岩甚至想一鍵查詢她此刻的精神狀态,不開玩笑。

他正準備發信息關心一下她的情緒,手機就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那“急診”兩個字讓他的心跳都快了兩拍。

接起來以後,急診說是有個肋骨骨折的患者,要他下去看一下。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患者基本情況怎麽樣?骨折的原因?”

“外傷,兩個多小時前被人打了,覺得右胸部疼痛,持續性鈍痛,深吸氣時加重,神志什麽都好的,就是不敢咳嗽,伴有胸悶和呼吸困難,皮膚沒有明顯破損。”

趙清岩因此認為這個患者的骨折斷端可能已經刺破胸膜,說不定還有肺挫傷和血胸氣胸之類的并發症。

他加快速度下到一樓,穿過走道進入急診大廳,第一眼見到的卻并不是患者,而是跟随在患者旁邊的人。

竟然是宋致和宋雲今,趙清岩一愣,随即立刻大步走過去。

“你們怎麽在這兒?”他問道,看一眼旁邊平車上的患者,“跟他一起來的?”

宋致和宋雲今的臉色不太好,聞言都點點頭,趙清岩一面彎腰去檢查患者的情況,一面問道:“是你們朋友?”

“不是!誰跟這種人渣是朋友!”宋雲今咬着牙生氣道。

趙清岩眉頭一挑,暫時按捺下詢問的打算,先去查看患者的情況。

患者的情況和同事在電話裏說的基本一致,他讓同事幫忙擺了一下患者的體位,一手扶住他背部,一手從前方擠壓胸骨,然後雙手從兩側向中心擠壓患者胸廓兩側,期間不忘詢問患者痛不痛。

“胸廓擠壓試驗陽性。”

“有連枷胸,可能伴有肺部挫傷。”

“給他做胸片了麽?”

同事這時回答道:“剛做,結果可能還沒出。”

趙清岩點頭道:“還是等胸片結果出來才能确定具體情況,不過現在看來沒有血胸和氣胸,應該可以保守治療。”

“行,我去看看結果出來沒有,會診單你先拿着。”說着塞過來一張紙。

趙清岩剛接過,病床上的患者立刻就叫嚷起來:“醫生,幫我報警……報警……我要報警,他們打人……”

一邊說一邊風箱似的大喘氣。

趙清岩忙安撫他讓他別激動,又問一旁的急診科的規培生:“患者家屬沒來嗎?”

對方搖搖頭,剛要說話,宋雲今就炸了:“好啊!報警,立刻報警,我還怕你不肯報呢,等警察來了,我到要問問你這種花了點臭錢就上門去找人家姑娘認媳婦的,算不算性騷擾,算不算拐賣婦女!”

拐賣婦女四個字一出,趙清岩和同事們都愣住,不由自主地去打量患者。

他看着歲數不大,就是打扮得花裏胡哨油頭粉面的,身材消瘦,臉上神色萎靡痛苦,不僅僅是肋骨骨折引起的,還有點縱欲過度的意思。

趙清岩立刻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哥,我來說!”宋雲今立刻大聲氣憤道。

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展開細述,就見另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鑽了進來。

趙清岩扭頭一看,愣住:“師妹你不是肛腸科的麽?怎麽,急診把你們也搖下來了?”

難道患者還有別的傷處,他體格檢查沒發現?

他不由得有些緊張,想重新檢查一遍。

徐相悅擺擺手,指指宋雲今另一邊的陌生男青年,道:“他喊我下來的,我朋友。”

對方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找熟人看看怎麽辦。”

趙清岩了然,重新看向宋雲今,示意她繼續說。

于是他和徐相悅就從宋雲今和那位叫聞度的青年口中,聽到了一個讓他們無言以對的故事。

大概是說,聞度的一位好朋友,因為是女孩,所以從小就不被父母喜歡,尤其母親,對她總是呼呼喝喝,讓她做這做那,她還有個弟弟,父母極為疼愛和看重這個弟弟,什麽都留着給他,以至于她考上申城的重點大學後,母親竟然希望她放棄讀大學的機會直接嫁人,以換取聘禮留給弟弟用,幸好當時她祖母還在世,硬是給送出去了,不過這些年她的學費生活費也全都靠自己做兼職得來。

好不容易熬出頭了,現在跟宋致的親妹妹一塊兒開了個咖啡店,日子一天天好起來,“結果她那個親媽真的不做人,背着她,一聲不吭跟錢家勾搭上了,喏,就是他家!”

宋雲今說着伸手一指病床上的男人,恨不得伸手插盲他的眼。

男人吓得立刻緊緊閉上眼。

“他們家看了照片,覺得小魚夠漂亮,又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決定花八十八萬的彩禮娶她回去生孩子,打的什麽改善基因的目的當誰不知道呢!”

事實上,這個叫錢文沖的男人五毒俱全不說,還結過一次婚,育有一女,妻子因為二胎不能跟自己姓,幹脆的離婚走人,他們家現在就是像宋雲今說的那樣,想找個出身小門小戶好拿捏,且漂亮聰明的兒媳婦生孩子改善基因。

可人家姑娘是有對象的,他現在死狗一樣躺在病床上大喘氣,就是被人家對象給揍的。

趙清岩聽完恍然大悟,“原來外傷的原因是這個。”

徐相悅在一旁咋舌不已,忙問起其他細節,急診醫生拿來了胸片結果,趙清岩接過來一看,右側第6、7肋骨可見多發折斷,其他并發症并不明顯。

于是道:“問題不大,保守治療吧,先上鎮痛,胸壁軟化的地方胸帶固定,多咳嗽咳痰,排出呼吸道分泌物,注意觀察一下有沒有別的問題出現,很快就好了。”

說完他就要出去寫會診意見,走的時候看一眼宋致他們,說:“你們都出來一下。”

能拿出大幾十萬彩禮,只為了娶個聰明漂亮的媳婦改善基因的人家,說不準是有點權勢的,他們就這麽把人打到住院,人家的家裏人能咽得下這口氣,不來找他們麻煩?

處理不好,後患無窮。

趙清岩靠在護士站的臺邊,一面低頭寫意,一面問道:“你們打算怎麽善後?”

問完了竟沒人回答。

趙清岩寫字的動作一頓,擡起頭,轉眼去看宋致夫妻倆,見這倆人一個無奈另一個讪讪,不由得震驚。

“你們可別告訴我,沒想過善後這事?”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都打完了我們才知道。”宋致捂了一下額頭,苦笑道。

宋雲今點點頭,“而且他真的很氣人,小魚都被吓壞了,好幾天呢……”

“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他們家肯定要來找你們讨說法的。”徐相悅忍不住道,問他們,“有辦法擺平他們家嗎?”

徐醫生非常護短,第一個念頭不是論誰對誰錯,而是想把對方徹底搞定。

趙清岩無語地看一眼倒黴師妹。

宋雲今則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用問就知道她是把腦筋動到自己身上來了,趙清岩嘴角一抽,我們只是剛相認,沒幾分情分,你這樣不覺得冒昧嗎!

他嘆口氣:“說說,他家什麽情況?姓甚名誰,家裏都有什麽人,做什麽的?”

這就是同意幫忙的意思了,宋雲今一喜,連忙把那人的背景說了個一清二楚。

“他叫錢文沖,今年34歲,家裏是開公司的,有個叫潔世家的日化品牌知道吧?他家是這個品牌在華南地區的總代理商,除了潔世家,他家公司還代理了另外幾個牌子,公司是他媽說了算……”

聽完她說的錢家的背景,徐相悅長長地哦了聲:“他家啊——”

大家一愣,扭頭看向她,期待地問:“你認識他們家?”

徐相悅遺憾地搖搖頭:“不認識,聽說過。”

宋雲今嘆口氣,連忙又看向趙清岩,叫他:“哥?”

“你們是怎麽查到這些的?”趙清岩低頭繼續寫會診意見,好奇地問道。

“是小魚……的對象,通過朋友找了個叫成叔的長輩幫忙打聽的。”

“信息保真嗎?”

“保真,絕對保真,那個成叔是兩邊都有關系的,應該不會出錯。”

趙清岩應了聲好,寫完會診意見,把筆往口袋裏一插,叫急診的規培生去準備敷料和胸帶,要給病人處理病情。

宋雲今一着急,又喊了一聲哥。

趙清岩腳步不停,只回了一句話:“這裏是醫院,我要先處理病人,其他稍後再說。”

徐相悅也勸道:“你們別着急,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先讓師兄把工作做完。”

趙清岩在患者因為骨折後缺乏有效支撐而導致軟化的胸壁處墊上厚厚的敷料,然後用胸帶加壓固定,囑咐他卧床靜養,多咳嗽咳痰,少下地四處蹦跶,這才算是看完了會診。

幸運的是,直到這時,病人的家屬都還沒來。

不然估計這幾個人非得在醫院鬧起來不可。

“趕緊跟我走。”他忙沖宋雲今幾個使眼色,把他們帶去了急診科的談話室,關上門。

然後給盛明月打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沒人接,然後就自動挂斷了,他等了兩分鐘,再撥了一次。

短短兩分鐘,宋雲今他們幾個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時過得第一個大彎,先攀爬到峰頂,然後直直下落,再慢慢向頂峰爬升。

所幸這次電話被接起來了。

“我剛才在殺小鼠,沒來得及接電話,原來是你啊,什麽事?”盛明月有點飄忽不穩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趙清岩還聽到有人說快快快,把它們都嘎了,真是煩死,不養怕沒得用,養了又鼠口大爆發。

還有人說現在不愧是收獲的季節,連咱們養的小鼠都這麽胖。

他忍不住問道:“這不還天熱麽,你們的小鼠能養胖?”

盛明月哦了聲:“不知道啊,可能這一批吃得比較好吧,你到底什麽事,不會是來跟我唠嗑的吧?”

要唠也等我有時間再唠啊,你怎麽老這樣不按常理出牌?

趙清岩也發覺自己跑題了,忙清清嗓子,道:“确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件事想請五小姐幫忙。”

“你說。”盛明月嗯聲道。

趙清岩覺得她的聲音變得清晰穩定下來,周圍的環境雜音也都消失了,大概是另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他松口氣,将宋雲今他們告訴他的事簡單告訴她,沒把人家姑娘的成長過程講得太仔細,只說對方家裏重男輕女,當父母的一聲不吭就八十八萬把女兒賣了,雲雲。

盛明月聽完,啧了聲:“莓姨第二。”

頓了頓,又說:“跟莓姨慘得不完全相同,但是殊途同歸,一個是全家扒她身上吸血,一個是被全家合力從一個火坑推進另一個火坑。”

“是,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麽?”盛明月問道。

趙清岩的話被打斷,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這個男的家裏有點本事,宋……雲今他們怕男方家裏報複,影響女孩子的工作和名聲,想找人壓下這件事,五小姐您看……”

幫忙盛明月是肯的,但就是吧……

“喲,今天跟我說話都喊您了啊,這麽客氣?不敢當不敢當。”她突然陰陽怪氣起來。

趙清岩一愣:“……五小姐?”

“趙清岩,你求人做事,是不是該表示一點點誠意?”她反問道。

趙清岩嗯了聲,想了想,道:“所以我能做什麽?或者說……”

你要什麽?

他的心忽然間就提了起來。

盛明月笑了聲,說話聲慢悠悠的:“很簡單,我的要求很簡單的。”

盛明月說自己的要求很簡單,趙清岩都不敢信。

因為他覺得,可能她覺得很簡單的要求,很容易做到的事,對他來說,都可能是很難的。

比如一個七位數的包,她能輕易買得起,一買買好幾個,他能嗎?他不能啊!

于是他謹慎地問:“所以……我要做點什麽?”

盛明月哼聲,不賣關子了,“把你那該死的五小姐的稱呼給我換了!”

趙清岩隔着信號都能感覺到她的咬牙切齒,不由得一愣。

“……這、這怎麽了嗎?”

難道不該這麽叫?可人人都這麽稱呼她,不是嗎?

“不怎麽,你愛換不換,我得繼續做實驗了。”盛明月的聲音忽然間又平靜下來,變得和平時一樣。

但趙清岩就是能感覺到,她生氣了。

求生欲促使他立刻改口:“明月!”

電話那頭瞬間有些安靜,安靜到趙清岩只能聽見盛明月均勻的呼吸聲。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下一秒,他又聽見了一聲嘆息。

然後是盛明月淡淡的聲音傳來:“趙清岩,棋盤上不是只有一顆棋子,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踢出局。”

趙清岩只覺得像有一把錘子突然砸上後腦勺,滿腦子都是嗡嗡聲。

連帶着心跳也變得亂了節拍,無法言喻的恐慌感瞬間席卷全身。

他覺得自己正在失去什麽。

可盛明月沒有給他問為什麽的機會,繼續淡淡道:“說說那個人的姓名和樣貌,有照片嗎?有的話發一張過來,要是沒有,知道他家是幹嘛的嗎?”

頓了頓,又說:“實在都不知道,就只能用名字去找,可能要多花點時間。”

趙清岩來不及再細想之前出現的恐慌感是為什麽,忙将錢文沖的姓名年齡和家庭背景都告訴盛明月。

“好,知道了。”盛明月聽完道,“你們等我消息。”

說完就把電話挂了,趙清岩一愣,默默咽下到了嘴邊的“明月”二字。

他握着手機出了一會兒神,擡眼對宋雲今他們笑笑,“你們先回去吧,師妹,你帶他們從側門走,我估計病人家屬應該到了。”

徐相悅忙點頭應好,覺得趙清岩有點不對勁,但又不敢問。

宋雲今倒是問了:“哥,是不是給你和五小姐添麻煩了?”

她滿臉愧疚和忐忑,雖然對這個妹妹還比較陌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彼此有血緣關系,趙清岩會下意識地對她和氣許多。

見狀安撫似的朝她笑笑:“沒有,五小姐……明月讓我們等她消息。”

頓了頓,繼續:“你們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告訴你們。”

他催促他們趕緊走,幾個人在徐相悅的帶領下,很快就離開了這間會議室。

人都走了以後,趙清岩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裏,靜靜地回想咀嚼着盛明月的那句話。

“趙清岩,棋盤上不是只有一顆棋子。”

“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踢出局。”

棋盤是什麽意思?

棋子又是什麽意思?

踢出局,誰能把棋子踢出局,是下棋的人嗎?那執棋人又是誰?

他是棋子的話,她是誰?下棋的人嗎?

可是為什麽,他會進入棋局,棋局的賭注是什麽?

問題一個接一個,讓他覺得腦子裏像是出現了一團散落的麻線,他試圖将麻線的每個線頭都提起來捋清楚,最終卻只得到一團亂麻。

他捧着那團亂麻站在空曠的孤島中央,舉目四望,只有一個人能求救。

但對方隔岸觀火,只對他冷冷地說了一句:“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踢出局。”

潛臺詞不就是,如果他不能自己将這團亂麻理清楚,他就會成為被踢出局地那個人?

剛才那種突如其來的恐慌感再次出現。

果然是這樣嗎?他低頭看着握在手裏的手機,漆黑的屏幕倒映着他眉眼的輪廓。

好像不用去問盛明月,他就已經找到答案了。

“老趙?”會議室虛掩的門忽然被推開,從外面探進來溫見琛那張熟悉的臉,“你在這兒幹嘛,偷懶吶?”

“沒什麽。”他回過神,深吸口氣,起身朝門外走。

溫見琛伸手勾住他脖子,小聲問:“聽說你們科田華辭職了?”

趙清岩點點頭,他又問:“因為她兒子那事?”

趙清岩又點點頭,溫見琛就感慨起養孩子不容易來,他左耳進右耳出地聽着,見到路過的護士,就叫住人家問:“那個肋骨骨折的,家屬來了沒有?”

護士點頭應道:“來了,他媽媽來的,一來就罵他惹禍,又說要找打他的人算賬。”

趙清岩目光微微一閃,同對方道了聲謝,繼續往另一邊走。

“你認識的?”溫見琛覺得不對勁,問道。

這人真是感覺神經發達得過分,第六感這麽靈,趙清岩有點無奈地笑笑:“……嗯、不算認識吧,剛知道這個人。”

溫見琛好奇:“誰啊?幹嘛的?”

“你今天很閑?”趙清岩眉頭一挑,把他手從自己肩膀上拿開。

“哇靠!你不要烏鴉嘴好不好!”溫見琛立刻伸手捂他的嘴,這人一點忌諱都不講,居然敢說這種話。

趙清岩很嫌棄他沒洗手,立刻往一邊躲,然後忽然說了句:“我親妹妹來找我了。”

溫見琛一愣,胳膊架在半空:“……什麽妹妹?有沒有後鼻音?”

趙清岩:“……”

他盯着溫見琛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剛想讓他滾,溫見琛就正色問道:“為什麽是妹妹來,不是爹媽來?”

是沒了,還是根本不在意這個流落在外的兒子?

“說是身體不好,不能出遠門。”趙清岩低聲說了句,往後退了一步,剛好靠在牆上。

他的肩膀一塌,整個人松懈下來,臉上随之露出疲憊。

溫見琛另一邊手原本拿着一支筆,這時往口袋裏一插,又摸摸口袋,發覺沒什麽可給他的,只好作罷。

“還有點時間,說說?”他擡手看了下手表,溫聲道。

趙清岩除了他,其實沒什麽人能說這些事,不能跟趙安平和趙真講,因為他們和他都一樣是福利院的孩子,大家都沒爹媽,忽然間你親人找來了,你覺得不知道怎麽面對,去跟他們傾訴自己的心事,多少有紮人心的嫌疑。

他也沒辦法跟韓主任講,雖然他是他的老師,可年事已高,又事務繁忙,似乎不應該拿這些事去打擾他。

于是他有什麽想法,就只能憋在心裏自己消化。

如今溫見琛問起,他想了想,不如直說,主要是以溫家跟盛家的關系,他這點破事早晚溫見琛都會知道。

于是又從洪先生開始說起,講到剛才那個肋骨骨折的病人,是被他親妹妹的小姑子的閨蜜的對象揍的,講得再簡單,也講了整整十分鐘。

聽完以後,溫見琛關注的重點是:“你怎麽會那麽晚還去盛家?”

趙清岩一噎,只好繼續解釋:“因為五……明月他們教研室集體備課,備到了呼吸體統,請我過去跟大家講講呼吸系統疾病在臨床的常見治療。”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來,當時那個U盤,盛明月好像沒還他,幸好也沒多重要。

比起家裏大嫂盛明菱對稱呼的敏感,溫見琛是一點都沒發現趙清岩對盛明月的稱呼的變化,聞言哦了聲,拍拍他肩膀。

“這就是緣分啊,老趙,挺好的。”

又關切地問:“那個肋骨骨折的,剛才護士說他家屬要找打他的人算賬?要不要我幫忙?”

趙清岩一愣,旋即面露懊悔之色,忍不住擡手拍了一下額頭,難得有些失态。

“我怎麽就忘了你,要不然也不至于……”

後半句猛地噎在喉嚨裏。也不至于惹惱了盛明月。

見他話說一半,溫見琛啊了聲:“不至于什麽?”

“……沒什麽。”趙清岩回過神,笑着嘆口氣,“已經請明月幫忙了。”

“沒事就行。”

溫見琛話音剛落,就聽護士喊值班醫生接病人,他急忙忙地走了。

他一走,趙清岩就忍不住長長嘆出一口氣。

要是沒讓盛明月幫忙壓下錢家的事,也就不會有剛才那些煩心事了。趙清岩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很勇于直面困難的人,可是這一次,他想逃避。

在他生出逃避念頭的這一刻,盛明月正對着手機罵罵咧咧。

好家夥,趙清岩你這麽王八蛋,給臉不要臉,行,我盛明月也不是什麽會強人所難的人,上趕着不是買賣,我不逼你了還不行麽!

劃掉!把他的名字從候選名單上劃掉!

盛明月覺得自己真夠倒黴的,都說下手慢了什麽都不剩,她就是想挑一個還不錯的又能聽自己話的對象,恰好又遇到趙清岩,所以才秉承先下手為強的原則主動給他遞梯子。

他可倒好,先是爬樓梯剛開始就掉頭下去,好不容易開始爬了,又磨磨唧唧,就他這樣的,擱古時候非得從城牆上摔下去不可。

她就倒黴催的遇到這個人!

可是答應了的事還是得辦好,這是信用問題。

于是她又給他爸的秘書打電話,讓他給錢家的當家人去個電話,“就說那個姑娘是盛家護着的,誰拿了他們的錢就讓他們去找誰,漂亮姑娘有的是,別只盯着這一個,當街打的,估計會有人錄視頻,注意一下,發現就給壓下去。”

對方也沒問她到底為什麽管這事,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代理商而已,就當是五小姐日行一善。

倒是提起鐘莓的事的後續來,“鐘總這邊今天要出一個聲明,到時候會提到你,不介意吧?”

盛明月有些驚訝:“沒有壓下去麽?”

“董事長的意思是堵不如疏,既然有視頻出街了,不如直接把這事說明白,省得那家人到時候找人亂寫,你放心,到時候會給你……打馬賽克的。”

說要他自己就先忍不住笑起來。

盛明月一樂:“行,咱們先占領道德高地也好,正好模糊掉今天這件事,人家姑娘可能也不希望有人知道這事。”

挂斷電話大概過了五分鐘,盛明月一杯水都還沒喝完,她爸的秘書就回電話過來,告訴她,她交代的事已經辦好了。

盛明月道了聲謝,挂了電話給趙清岩發信息:【事情已解決。】

平淡普通的一句話,連标點符號都沒有落下,卻足夠讓趙清岩再一次意識到,他惹怒了盛明月這個事實。

她現在不想搭理他,所以連信息都透露着冷淡疏遠。

對比一下她之前會在信息後面附加的表情就知道這有多冷淡了。

他嘆口氣,想給她發信息也好,打電話也好,為自己辯解一下,向她道歉。

可是如果她問,你錯在哪兒了?他要怎麽回答?不知道,還沒想到。

他不能告訴她,我錯在沒有對你直呼其名。

這明顯不是錯誤的真正原因,只是錯誤的表現形式。

他敢肯定,要是他這麽說了,就真的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他不能自斷後路。

可是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他揣着這個問題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最後問題變成了,為什麽會這麽恐慌?

盛明月說,他是棋盤上的棋子,之一。

他為什麽恐慌的不是自己成為棋子這件事,而是有可能被踢出局?

他連局是什麽都還不清楚,已經在害怕自己會出局,為什麽?

如果他之前猜得沒錯,執棋人是盛明月,她在選人,在選一個……

冠以盛家女婿頭銜的……

丈夫。

趙清岩呼吸一頓,随即變得有些急促,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麽他會成為備選之一,連他都能成為備選,這個棋局上到底站了多少顆棋子?

最後會花落誰家,橄榄枝會垂青于誰的頭上,趙清岩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如果那個人不是自己,他将會長久地嫉妒那個人。

問題回到最初,他為什麽會因為盛明月一句話,和突然轉變的态度,就産生了恐慌?

是因為喜愛啊,“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布”[1],是因為他對盛明月産生了普通朋友之外的情愫,才會這樣。

他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盛明月,卻沒有想到,這種情愫竟然比他想象的還要濃烈。

枕頭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随後響起一陣敲門聲。

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這個時候的電話,只能是有突發情況了。

他回過神,一邊從床上坐起來,一邊接通電話,是值班的實習護士:“趙老師,急診科說有個血胸的病人,讓你下去看看。”

“好,我馬上過去。”他應道,下了床,拿過搭在一旁椅背上的白大褂套上。

敲門聲在他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就停了,他聽見跟班的學生因為熟睡而發出的輕微鼾聲,聽起來仿佛無憂無慮。

因為想着心事睡不着的趙清岩非常羨慕。

然後果斷伸手,把人搖醒:“急診來了個血胸的患者,你跟我去看看。”

學生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哦了聲,摸過眼鏡戴上,從上鋪爬下來,感慨說睡了一會兒精神多了。

趙清岩笑笑,沒說如果你不是打鼾打得那麽舒服,我都沒打算叫你起來。

注:

[1] 《妙色王求法偈》:“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表面上。

小五:你不從是吧?那就換人,男人多的是。

背地裏。

小五: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怎麽會這種傻[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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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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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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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