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番外(1)
番外(1)
趙清岩和盛明月結婚,是一件必然之中透着點烏龍的事。
後來在家裏人的回憶裏,簡直就是一個喜劇事件。
過完年,開春的時候溫家有喜事,溫二要結婚了,新婚妻子是裴家的三小姐,趙清岩和盛明月一塊兒去赴宴。
溫見琛沒有在單位派請帖,因此他是作為盛明月的家屬去的,這是他在容城上流圈子裏的第一次大範圍正式亮相。
婚禮不出意外的豪華隆重,賓客雲集,舉目望去不僅有這總那總,還有熒屏上的經典面孔。
盛明月一邊給他介紹客人是誰,一邊給他科普新娘家的背景,原來裴三小姐的伯母是一代女星薛雅雲,在影視圈裏人面很廣。
“說起來裴董的太太跟我姐夫他爸還有點……孽緣,回頭再跟你八,可太惡心了這男的。”
趙清岩啞然,回憶起剛見過的那個面色陰沉活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男人,有點好奇這人到底是怎麽做到讓大家都這麽讨厭的。
聊了一會兒,見到嚴松筠攜妻陪同父母走進會場。
他不禁好奇:“小嚴太太家和嚴家聯姻,跟溫家和裴家是一樣的麽?”
“不太一樣。”盛明月很願意給他講這些人情世故,她覺得他以後是要在這個圈子裏行走的,知道得多些不是壞事。
“溫家和裴家因為裴董和太太跟我姐夫他爸的破事,很多年不來往了,但是現在我姐夫和小裴董逐漸掌握了家族話語權,聯姻是屬于打破堅冰,放出的第一個信號,新的話事人登臺,溫裴兩家要攜手共進,共同抵禦行業寒冬了。”
“嚴家和俞家又不同,俞家一直是嚴家的原料供應商,反過來,嚴家一直是俞家最大的客戶和靠山,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很緊密,聯姻是進一步的深度捆綁,同時也是因為嚴松筠并不需要妻子的家世多好,他只要能不威脅到嚴家的聰明人。”
“小嚴總和溫二也不太一樣,溫二是家裏覺得誰好他都行,小嚴總是自己考慮過的,而且……小嚴太太娘家有礦,真的礦,石英礦,俞家是挖礦起家的,嚴家旗下有醫藥器械的業務。”
說白了,全都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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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岩聽完恍然大悟,感慨:“光看見他們風光,其實他們也不容易。”
盛明月失笑,心說沒錢得過窮日子更不容易,但面上是親親昵昵的挽着他胳膊,嗯嗯兩聲:“還是我們這樣最好,你說是不是?”
這下輪到趙清岩失笑,搖搖頭:“我覺得是,別人可不覺得,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覺得你傻到上天,覺得我有心機深沉。”
啊這……
“……傻就算了,倒也不必上天吧。”盛明月沉默幾秒,認真的抗議道。
趙清岩笑着摸了摸她的臉。
小情侶卿卿我我,旁人再沒眼色也不會來打擾,只是少不得頻頻側目,好奇趙清岩到底有什麽本事把盛五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直到嚴松筠和妻子過來,雙方打過招呼,迅速交換伴侶。
“我跟歲歲姐去玩,你跟小嚴總好好的哈。”盛明月挽着人家的胳膊,笑眯眯的囑咐道。
趙清岩笑着點頭,等她走了,才露出個有點無奈的表情。
嚴松筠拍拍他肩膀,調侃道:“這話怕不是說給我聽的。”
“知道就好。”趙清岩又笑起來,問他最近忙什麽。
暗中留意觀察他的人,見他獨自一人也能跟嚴家那位小嚴總相談甚歡,于是跟盛明月打聽他們是不是早就認識。
盛明月笑眯眯的,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告訴對方:“哦,大學同學嘛,當然早就認識了,還有溫二,他們仨以前念書的時候,經常一起出去吃大排檔的。”
大家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層關系在,還別說,學生時代處出來的感情,确實是要純粹些。
這答案也讓某些想看她笑話的人頓時悻悻,就說盛明月那麽精的人,不可能找一個真的一窮二白什麽都沒有的男人。
跟小嚴總和溫二是同學的人多了去,能到現在還跟他們這麽談笑風生的,還剩幾個?
也有長輩跟盛明月說:“就剩你了,打算什麽時候擺酒?”
盛明月笑眯眯的應道:“還早呢,等我再玩幾天。”
嚴松筠也問了趙清岩同樣的問題,他就将皮球踢給盛明月:“看明月的意思,我都可以。”
盛明月立刻給他一手肘,“好家夥,你怎麽推我頭上來!”
“那我說我還不想結婚,不想娶你,你覺得怎麽樣?”趙清岩一臉認真的問道,眼睛裏全是笑意。
盛明月一聽這個,覺得更不行,“我這麽好,你不想跟我結婚?趙清岩你是戒過賭嗎?”
趙清岩眼尾一動,調侃的笑意就跑了出來。
溫裴兩家的婚禮過後,趙清岩和盛明月的生活又回到平常波瀾不驚的狀态。
夏天的時候,趙清岩聽說溫見琛要參加什麽節目,回去問盛明月,盛明月哦了聲:“是個綜藝節目,夫妻類的,他們兩家跟小嚴太太合作投資了一個新的娛樂公司,準備在影視圈分一杯羹,弄個綜藝先試試水。”
她一邊挖着趙清岩給她做的焦糖布丁,一邊繼續道:“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讓溫二跟他老婆培養培養感情,年輕人嘛,吃住到一起,還睡一張床,最容易處出感情了,對不對?”
說着她眨眨眼,示意趙清岩想想他們。
趙清岩:“……”
“大姐和小嚴太太還問我要不要參加來着。”盛明月笑嘻嘻的繼續道。
趙清岩一驚,忙問:“你沒答應吧?”
他可不想對着鏡頭暴露自己的私生活,那太奇怪了。
盛明月安慰他:“放心吧,我沒答應,咱們感情那麽好,不用再去節目培養了。”
趙清岩松了口氣,開始覺得新鮮起來,“感覺突然有一天在電視裏看到身邊的人,既有點奇怪,又很讓人好奇。”
“我可沒想這麽多,我只想看熱鬧。”盛明月嘿嘿一笑,滿臉期待,“這種綜藝節目很多嘉賓會撕起來的,表面上你好我好,背過人就茶言茶語,我倒要看看溫二他們這個節目能不能例外。”
趙清岩失笑:“大家都是親戚,你還是盼着點他好吧。”
盛明月笑笑不吭聲,問他想不想去逛超市,一聽就是她在家裏待得悶了。
“晚一點吧,天黑再出門,現在太熱了。”趙清岩一邊囑咐她別吃太多冰,一邊進了書房。
盛啾啾躺在地板上翻滾出毛茸茸的肚皮,攤成長長一條,聽見動靜就睜眼看了看,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跟過去。
盛明月沒聽趙清岩的,一口氣吃了一整天的雪糕和冷飲,很快就感冒,趙清岩氣得給盛邺打電話,叫他來管管這人。
盛邺和鐘莓過來看她,講起這天本來有一場慈善拍賣,“還想着去給你尋摸點什麽好東西,現在好啦,不買了,省得你以為自己做錯了事還有獎勵,以後不得更放肆。”
盛明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揉鼻子,有點萎靡的蜷縮在沙發上。
左右張望了一下,不見趙清岩,愣愣的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去單位值班了。
第二天再見面,他還是馬着個臉,盛明月先是委屈:“至于嗎,不就感冒一下下,又不會死,我感冒了說明我的免疫系統在工作,不經常刺激一下它,萬一它懶惰慣了,以後我有大病它不反應了怎麽辦。”
趙清岩氣夠嗆:“……你這都是歪理!”
他一生氣,晚上就去隔壁睡了,盛明月立馬也跟着生氣起來,站在門口嘴硬:“你至于這麽小題大做嗎,給你臉了是吧?都已經感冒了,難道是我想的嗎,你說我就能好了嗎!”
趙清岩覺得她是:“耍賴你是第一名,在你好之前我都在客房睡,畢竟我不想被你傳染。”
盛明月:“……”氣死了氣死了!
要看真要吵起來了,香姐趕緊過來給他們調停,主要是做盛明月的思想工作。
想想也是,早就提醒你別吃那麽多涼的,結果你倒好,當耳邊風不說,還把自己吃病了,擱誰誰不惱。
盛明月到底是理虧心虛,氣勁過了又主動去找趙清岩求和,跟他認錯,說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做小伏低,才把趙清岩哄得消氣。
但是他還是堅持:“你先自己睡,等你好了我再回去。”
盛明月頓時又想罵人,但及時忍住了,滿臉委屈的說:“那我要是一直不好呢,你就一直不回去嗎?”
趙清岩不吭聲。
盛明月乜他一眼,說:“那行吧,你不回去,我過來好了。”
說完抱着枕頭就闖進了他住的客房,然後……
一整晚都在抱怨:“這張床睡得一點都不舒服,好硬啊。”
“你覺不覺得這個枕頭不太行?好像肩膀被架起來了,睡得好累。”
“這床是不是有點小?好像是一米五的,我那邊是一米八,不對,我那邊是兩米……”
趙清岩:“……”這是你的房子,裝修不是你做的嗎,你到底在嫌棄什麽?
于是為了讓她閉嘴,趙清岩又回了主卧,盛明月這下才總算滿意了。
時間再往後輕輕一推,一轉眼就到了天冷,他們慶祝過了戀愛周年,感情愈發穩定,當熱戀期過去,他們在彼此眼裏暴露出更真實的樣子。
盛明月性格裏強勢放肆的一面再也不遮掩哪怕一點,她甚至有時候會直白的表現出她的争強好勝,趙清岩也不再是她以為的那個情緒永遠溫和穩定的工作狂,他也會想賴床,也會覺得工作很讨厭,也會遭遇挫折進而感到沮喪消沉。
他們都在對方面前暴露了更真實的自己,但也更加了解和靠近對方,對彼此的生活有了更多的參與,互相将對方納入到自己未來的人生規劃裏。
趙清岩再沒過問她有沒有愛上自己這個問題,因為盛明月做什麽都會捎帶上他。
“趙清岩,周末時間值不值班?我們要去溫家給阿懷過生日哦。”
“我想去泡溫泉了,趙清岩你什麽時候才休息啊,不會這個月的周末都值班吧?”
“趙清岩,爸爸叫我們明天回去吃飯。”
“我想換個新的床品,你喜歡什麽顏色的?”
如此種種,時間一長,他便懂得了她的态度,如果不喜歡他,怎麽會做什麽都想到他?
天完全冷下來的時候,聖誕節就快到了,仍舊是不過的,但是可以一起出去吃飯。
吃完飯去附近逛超市,盛明月說想吃糖烤栗子,趙清岩決定在家給她做。
在超市裏意外遇到同事,舒檀和厲寧述推着推車走在一起,車裏坐着個大眼睛的小不點。
笑着同他們打招呼,還調侃:“趙一刀,你怎麽回事,約會帶女朋友來超市不太好吧,是電影不好看嗎?”
趙清岩笑着給盛明月和他們做介紹,然後伸出手指點了點小朋友肥嘟嘟的臉蛋,笑道:“這是我們菜菜是不是?你的天才媽媽給你取的小名,叫龍須菜。”
盛明月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舒檀立刻抗議:“趙一刀你能不能別壞我名聲?!”
趙清岩笑眯眯的,伸手問小朋友:“叔叔抱一下?”
小朋友扭頭看看親爹,見他點頭,于是伸手給他:“好。”
抱起來之後,把臉枕在他的肩膀上,正好跟盛明月來了個四目相對,小家夥眨眨眼。
盛明月看他可愛,于是拿巧克力球逗他:“叫媽媽剝給你吃。”
小孩子大腦還沒發育完全,處理不了這麽多信息,眨巴眨巴眼睛,抓着糖果回頭:“媽,吃。”
舒檀接過巧克力,問道:“确定嗎?給媽媽吃?”
還是那句話,小孩子大腦沒發育完全,很多信息處理不了,他只聽懂其中兩個字,于是點點頭。
然後就看着他媽将糖果剝出來,一下塞進自己嘴裏,還跟他道謝:“謝謝寶貝。”
寶貝……寶貝下一秒就扁起嘴巴,控訴:“媽,壞!”
被投訴的大人一臉無辜:“不是你給我吃的嗎?”
小家夥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看就要哭了,盛明月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再給了他一顆巧克力球。
然後一本正經的說:“每個小朋友只能吃一顆,這顆是你的,藏好哦。”
小家夥睜着淚汪汪的大眼睛,雙手包着巧克力球,警惕的看一眼他媽,然後對他爸說:“爸,藏。”
把大人們逗得樂不可支。
“小朋友太有意思了。”一直到回家,盛明月還是忍不住樂哥不停。
然後又忽然說了句:“趙清岩,我們也生一個來玩玩吧。”
趙清岩一愣:“……啊?”
“啊什麽?”盛明月反問他,征求意見似的,“你是覺得暫時不要孩子比較好嗎?”
她說:“可是我覺得你的年齡差不多了,再等幾年會不會跟小朋友差太多,導致代溝太大?而且到時候你的工作比現在還忙,會不會沒空照顧孩子?”
趙清岩聽她這麽說,也覺得有道理,又自覺已經領會了她的暗示,于是點點頭應好。
第二天就去找沈嫒,說自己準備求婚,請她幫忙設計一款求婚戒指,沈嫒當即高興的答應下來。
戒指還沒做好,趙清岩碰巧被溫見琛問起有沒有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就實話實說在準備求婚,順便請他幫忙出謀劃策,儀式總歸要有的呀。
溫見琛知道,很快就盛明菱也知道了,盛明菱知道以後,盛邺也知道了,大家都避開盛明月來問趙清岩要不要幫忙。
他們都覺得這完全沒問題,要生孩子,就得先結婚,結婚之前得先求婚,所以趙清岩去定制求婚戒指,非常符合這套程序。
但問題是,盛明月腦子一抽,不是這麽想的。
大概是提起生孩子這件事過後半個月,這天晚上睡前她突然撲向趙清岩,騎着他的腰一臉認真的宣布:“我們今天可以生了!”
趙清岩再次表現出了跟不上她節奏的茫然:“……生什麽?”
“生孩子啊!”盛明月說,“我算過了,今天是排卵日,快快快,別浪費了機會!”
趙清岩大驚失色:“什麽排卵日?你說的生孩子難道不是婚後嗎?”
怎麽是今天?我戒指都還沒拿回來!!!
而且還要挑日子去登記,拍婚紗照,籌備婚禮,舉辦儀式,這一切流程走完,才到生孩子這一步啊,難道不是大家都這樣的嗎?
結果這下輪到盛明月一愣:“……婚後?為什麽要婚後?”
趙清岩也愣了幾秒,旋即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一把将她從自己身上掀開,坐了起來,氣得眼睛直冒煙。
他質問盛明月這是什麽意思,“都一年多了,你居然還想着去父留子?盛寶珠,你有沒有心,你把我當什麽了?!”
趙清岩只覺得心碎,天都快要塌了,他一輩子都沒什麽行差踏錯的地方,怎麽就在戀愛結婚上踩這麽大的坑,遇上了盛明月這個沒良心的渣女。
盛明月被他的怒氣沖得回過神來,神色竟然比他還慌亂:“什麽?我們還沒登記嗎?”
趙清岩到了頭頂的委屈突然一頓,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這是什麽意思?
盛明月見他頓住,立刻一把抱住他,急忙忙的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沒想過去父留子的,怎麽可能這樣做,哪家小孩願意有媽沒爸,你信我……我以為我已經給了你名分,對不起對不起……”
道過歉,她又清清嗓子,跪坐在趙清岩面前,身後是拱起來的羽絨被,和看熱鬧的盛啾啾。
“所以,趙清岩,我們結婚好不好?明天就去登記。”
趙清岩:“……”
我的老天爺,你還能不能再離譜一點!!!
趙清岩感覺自己話都不會說了,和她四目相對了半晌,恨恨丢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然後就下地出了卧室。
氣沖沖的,好像是要去找人算賬。
盛明月一懵:“……等什麽啊?”
等趙清岩把盛邺跟盛明菱都叫過來,連沈嫒都來了,連夜送來求婚戒指。
盛明月穿着睡衣披頭散發的坐在沙發上,面對大家的笑聲,尴尬到腳指頭都蜷縮成一團。
給我一片土地,我可以立刻給你們摳出一座大城堡!
“寶珠,你怎麽……忘性這麽大,不會是提前老年癡呆了吧?你的課題是不是研究這個的,你先研究研究自己?”
“是什麽給了你錯覺,覺得自己已經結婚了,難道是cosplay?你們平時玩這麽野啊?”
“幸好戒指已經做好了,你們能順利結婚的話,我多少也有點功勞,對吧?”
盛明月:“……”
啊啊啊!怎麽會這樣!我不會是真的達到了進組标準吧?
她皺着臉辯解道:“都是因為日子過得太……我跟趙清岩現在和結了婚的有什麽區別?吃同一鍋飯睡同一張床,他什麽時候放個屁我都知道,你們婚後不是這樣的嗎?”
大家:“……”
一旁的趙清岩直扶額,倒也不必說得這麽仔細:)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紛紛勸她說:“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該有的程序不能少。”
“就是啊,就像你昨晚洗了澡今晚還要洗,但不能今天不穿衣服,直接快進到今晚洗澡,對吧?”
趙清岩:“???”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可算知道盛明月這種鬼才一般的比喻能力哪裏來的了。
不管怎麽說,好歹是厘清了這個烏龍,之前趙清岩設想過的求婚方案通通作廢,就在這個平凡普通的夜晚,在幾位親友的笑聲裏,他将戒指遞給了盛明月。
然後無奈的說了句:“你要是願意收下它,那你之前在房間裏跟我說的事,我就答應你。”
盛明月現在心裏慌得一批,完全被搞懵了,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豬腦子,一邊連忙雙手接過戒指盒,胡亂的點頭:“好好好,願意的,願意。”
但是又還記得最要緊的事:“那你明天記得請假啊?”
趙清岩忍不住再次扶額,把戒指盒從她手裏摳出來:“……記得了,我先給你戴上。”
“啊?好好好……”她連忙伸手過去,發現是右手,伸錯了,連忙收回去,重新伸出左手。
場面有種淩亂的歡樂。
接下來是在趙清岩的要求下,做了婚前財産公證,然後是挑了個天氣好的日子去登記,接着是籌備婚禮。
盛邺派了個團隊來辦這件事,其他事趙清岩和盛明月都可以不操心,但是婚紗照得他們自己拿主意,盛明月光是為了個婚紗的款式,就飛了幾趟法國。
等婚紗終于确定下來之後,盛明月再也忍不住抱怨:“要生個孩子怎麽這麽麻煩,我不生了!”
“那就不生,反正證已經拿了。”趙清岩笑眯眯的應道,叉了塊雪梨遞到她嘴邊。
盛明月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撩起眼皮看他的稀奇:“我怎麽感覺……你好像不一樣了?”
趙清岩一愣:“哪裏不一樣?”
“你身上散發的氣息。”盛明月好奇的蹭過去,問他,“最近有什麽好事啊?感覺你很高興,很放松。”
她比劃着告訴他,覺得他今天跟盛啾啾特別特別像,都快能翻出肚皮了。
趙清岩先是哭笑不得,說她:“你這比喻……語文老師都不知道誇你好,還是罵你好。”
吐槽完又擰眉想了想,她大概是想說他現在比以前更松弛了?
那必須的啊,他現在已經有了法律保障,再不怕盛明月會突然甩了他了。
于是他笑着點點頭:“是有好事,我結婚了,五小姐你不是嗎?”
盛明月哎了聲,忽然間就明白了過來。
她忍不住伸手捧住他的臉,笑眯眯的叫他傻子,說:“我們今晚早點睡吧,去生孩子啊?”
“剛才不是還抱怨生孩子麻煩麽?”趙清岩笑着反問道,擡手用指尖輕輕的揉了揉她的手腕內側。
“我現在又不覺得麻煩了。”盛明月笑眯眯的,“感覺有了孩子的話,我們家趙清岩會更加放心,是不是?”
趙清岩有一些赧然,曉得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
別人可能都是女方怕男方反悔,想着靠孩子來綁住對方,輪到他們這裏,就完全颠倒了過來,是他要靠孩子讓盛明月留在他身邊。
可是,“生孩子很辛苦,你不想生,或者暫時不想生,也可以的。”
“也不是啦。”盛明月起身,坐到他大腿上,和他面對面,鼻尖對着鼻尖,笑眯眯的,“我覺得麻煩,可是想到你會失望,我又不忍心,而且……你一定會陪我一起的,對不對?”
趙清岩心裏瞬間軟成一灘酸水,酸脹酸脹的。
他點點頭,眼睛都濕潤了,應了聲是。
“那我就不怕了,也不覺得麻煩。”盛明月應道,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趙清岩抱着她,有一點點想流淚。
她從不說愛他,問了也說不知道,可是她卻願意為他生孩子,去忍受那漫長的十個月的辛苦和分娩時的疼痛。
什麽才是愛啊?愛一個人,會不忍心他難過,他成了她的軟肋,又成了她的铠甲和動力。
“只要一個,好不好?我們不要第二個孩子了。”他小聲的跟盛明月商量。
盛明月看着他,笑眯眯的應了聲好。
兩個月後,婚禮如期舉行,又過了一個月,盛明月查出懷孕。
接着她開始了一段漫長又煎熬的懷孕時光。
這種煎熬并不是因為孕反,而是因為她的情緒出現了很強烈的波動。
盛明月的母親趙女士在有她之前,接連失去了三個孩子,不是流産就是夭折,有人說這是盛邺上輩子作孽太多報應到了這輩子,又有人說是盛家風水不好,諸如此類,都是命理學說。
但是盛明月本身學醫,她更加傾向于認為,是父母的基因問題,導致的胎兒或者幼兒先天不足,才出現這樣的局面。
基因問題是可能遺傳的,加上她長期做實驗,需要接觸很多試劑,這些試劑有着大大小小的毒性,影響生育能力是很常見的,于是她便懷疑自己在生育這塊上,是比母親更差的。
因此确定懷孕後,她非常緊張和惶恐,無數次問自己,我會不會留不住他?
這種疑慮和擔憂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趙清岩也好,盛邺也罷,她都沒有說,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排解掉。
趙清岩起初确實沒發現,他先是沉浸在即将當父親的喜悅裏,随後又學習熱情大爆發,将婦産科學的課本都重新翻了出來,還跟婦産科的同事請教了許多問題。
他下定決心要照顧好盛明月,要做一個好爸爸。
直到有天晚飯,香姐問盛明月:“你昨天半夜起來做什麽呀?”
他愣了一下,轉頭問盛明月:“你昨天晚上起來過?”
盛明月神色蔫蔫的,嗯了聲:“睡不着,就起來坐坐咯,沒坐多久,半個鐘頭都不到。”
趙清岩這才忽然發覺,她的臉色有點不好。
不是心情不好的不好,而是膚色不好,似乎有些暗沉,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他又愣了一下,回憶片刻盛明月平時的樣子。
懷孕以後,她是繼續化妝的,只是更換了孕婦專用的産品,所以他沒有發現她有什麽不同。
可是現在看來……
“寶珠,你是不是……”他微微皺起眉,滿眼關切的看着她,“是不是不舒服?”
盛明月被他問得沉默了一下,然後笑笑:“沒有啊,寶寶很乖,我都沒有孕吐了。”
趙清岩眨眨眼:“除了孕吐呢,你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心裏忽然不安起來。
盛明月搖搖頭,再次否認:“沒有不舒服,你不用擔心。”
趙清岩将信将疑,但沒有再追問。
晚上睡前,他會給盛明月做按摩,擦防止妊娠紋的精油,還會跟她聊些瑣碎的事。
這天說了個同事家裏的事,講同事的老公只是做了個普通的職工體檢,結果卻查出來心髒問題不小,要做造影才能确定要不要放支架。
盛明月聽完就說:“安排爸爸和莓姨也去檢查一下,人年紀一上來,什麽毛病都有了,難怪有些重疾險會規定歲數。”
聊完這件事,她忽然問趙清岩:“你這些天看書,看到講流産的章節了嗎?”
趙清岩一愣,疑惑的看向她。
卻意外的看到她眼睛裏閃爍的緊張和沉重,心裏頓時打鼓起來。
“寶珠,你……你是不是……有什麽感覺?”
他不太敢問,覺得這對盛明月來講,是一個很殘忍的打擊。
盛明月眼簾一垂,嘆了口氣:“暫時沒有感覺,但我怕……”
她頓了頓,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趙清岩挪過來,伸手把她抱進懷裏,一手緊攬着她的肩膀,另一手的手掌,輕輕貼在她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寶珠,你心裏想什麽,可以跟我說說嗎?”他想,他也許知道為什麽盛明月晚上會睡不着了。
盛明月靠在他懷裏,沉默片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趙清岩,你能接受沒有孩子嗎?如果我沒辦法給你生孩子,你會覺得很失望嗎?會想結束這段婚姻嗎?”
趙清岩聽了她的問題,愈發肯定心裏的猜測。
“寶珠,你是想起媽媽了嗎?”他用臉貼着盛明月的額頭,輕聲問道。
盛明月咬住嘴唇不吭聲,但卻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衣襟。
她緊張和恐懼的情緒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趙清岩拍拍她後背,繼續問道:“是怕自己也想媽媽那樣,不得不失去寶寶嗎?”
盛明月扭頭,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裏。
“……趙清岩,實驗室的試劑是有毒的。”良久,她終于說了這麽一句。
簡直就是在疊buff。
趙清岩拍她背的手頓了頓,然後安慰道:“只是有一定毒性,不是一定會影響生育,再說,我們都已經懷上了,而且比我們預計的要快,不是嗎?”
從盛明月興起要生孩子,到确定懷孕,才用了不到半年,這中間他們還辦了婚禮,最累的那半個月他們根本都沒有親熱的心思。
這個孩子是在婚禮後一個月查出的,其實還算是蜜月寶寶吧?
可盛明月現在對自己的健康狀況極度不自信,聞言便道:“那是因為你身體好。”
趙清岩哭笑不得:“是我一個人能生的嗎?如果你的身體不适合,房子不好,寶寶也不會住進去,不是嗎?”
“還有。”他提醒盛明月,“我們都做過體檢的,我們身體都沒有問題,寶珠,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趙女士和盛邺之所以接連失去三個孩子,可能是他們各自都沒有問題,而是結合之後,對胚胎有影響,這樣的話,未必真的會影響到盛明月。
“生命很奇妙的,同一個父母,你前面的哥哥姐姐沒了,可是你看你,幾十年不都好好的活蹦亂跳的長大了麽?”
盛明月反問:“萬一只是我的基因沒表達出來呢?萬一是隔代遺傳,隐性遺傳呢?”
趙清岩無奈,真的,她懂太多了,極度不好騙。
于是他只好說:“那我們從另一個角度想,如果你傳給孩子的這個有問題的基因是隐性,我又沒有問題,它就只會在孩子那裏一直隐下去,對吧?”
盛明月聽了這話,又忍不住埋怨自己:“我怎麽就沒做個基因檢測,人家貓舍的種公種母要繁育,都還做基因檢測呢,我居然沒做,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忙些什麽。”
趙清岩張了張口:“……”不是,你沒事拿自己跟種公種母比什麽啊?
但他确确實實能感覺到盛明月的不安和壓力了,可知道歸知道,他也不知道除了安慰她多陪她,自己還能做什麽。
盛明月整個孕期的情緒都很差,基本是數着日子過的,最期盼和最害怕的日子都是産檢日。
期盼聽到醫生說孩子一切正常,又害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産檢日前兩天她的脾氣最暴躁,她的性情本來就有點陰晴不定,那兩天簡直變本加厲的焦慮和煩躁。
而且她不好意思去折騰同事和學生,就只能回家發洩,一開始是覺得看什麽都不順眼,走路路過椅子都要踢一腳,後來則是把自己關在衛生間嗷嗷的哭,然後半夜被噩夢驚醒。
趙清岩和香姐完全勸不住,甚至都驚動了盛邺和盛明菱,他們來哄也完全無濟于事。
于是趙清岩便以為,這個孩子出世以後八成是個天魔星。
——當然,事實并非如此,這個孩子的情緒比她媽媽要穩定多了。
如果産檢那天,得到了好的結果,盛明月的心情就會好一段時間,能夠多吃一點東西,家裏的氣氛也會輕松很多。
接着到下一個産檢日來臨之前,重複以上的一切。
趙清岩為此專門多次向婦産科的同事咨詢,在了解完盛明月的心結和身體狀況之後,同事建議他:“不要太緊張,孕婦的情緒反複是很正常的,你們順着她哄着她,盡量讓她心情好點就可以了。”
“但是同時你要密切觀察她的情況,比如有沒有身體不适,食欲怎麽樣,如果實在過于焦慮,可以去看一下心理門診。”
盛明月的情況太特殊了,她和普通孕婦在孕期時的情緒反複不太一樣,趙清岩考慮再三,還是帶她去了心理門診。
卵用都沒有,因為她懷孕,什麽藥都不能吃,只能回去自己調節,她能好就有鬼了。
一直到她孕八個月的時候,該休産假了,離開工作的第一天,她睡得天昏地暗,但香姐卻告訴趙清岩:“哭醒的。”
醒來後立刻挺着大肚子去了墓園看趙女士。
實在太能折騰了,趙清岩一面嘆氣,一面心疼她的難受。
忍不住慶幸:“幸好我們早就說了,只要一個孩子。”
這樣的日子再來一遍,他覺得自己不止短命十年。
盛明月滿臉疲倦的連連點頭:“是啊,太辛苦了,我辛苦,你更辛苦,我現在只想趕快卸貨。”
趙清岩伸手抱住她,輕輕的給她拍背,安撫到:“快了,馬上就要勝利了。”
這一刻,夫妻倆人都感覺到了激素的可怕之處。
盛明月一邊哽咽,一邊跟他互相打氣:“我們再堅持堅持嗚嗚……黎明前的黑暗是這樣的嗚嗚……”
才說了兩句,就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我能不能到三十四周就早産啊太難受了啊啊啊!”
趙清岩吓了一跳,連忙打消她這個吓人的念頭:“不行,瓜沒熟就硬是摘下來,對誰都不好,以後要是孩子身體不那麽好,你又得內疚了。”
盛明月抹着眼淚嗚嗚哭,覺得做媽實在是太太太難了。
碎碎念:
明天還有一個番外哦~
接檔文《怕吃苦的蔣小姐》預收中呢~
文案:
蔣思淮跑腿送外賣,在住院部樓下一頭撞上梁槐景。
畢業經年,專業知識已經忘得差不多的蔣思淮,還記得當年梁槐景訓斥她的那一句:
“你的臨床思維簡直一塌糊塗,還當什麽醫生,不如回去種地!”
種地太苦了,蔣思淮沒敢去,一頭紮進餐飲行業。
她往梁槐景的外賣袋子裏放和其他客人不一樣的小贈品,默默地感嘆一句:
“雖然我怕吃苦,雖然我沒臨床思維,但我是個好師妹啊!”
梁槐景得知蔣思淮沒當醫生,內心頗為不安。
他以為她是受他打擊自暴自棄,想用照顧她生意的方式彌補一二,結果卻白吃了她很多小零食。
梁槐景:“……”
他道歉說:“當時作為你的帶教,應該幫助你,而非指責,若非我的過錯,你現在已經是一名很優秀的醫生。”
蔣思淮吞吞吐吐:“其實是……臨床這份苦,我覺得我不可以……”
梁槐景:“?幹餐飲就不苦了?”
蔣思淮得意洋洋:“看看我的營業額,我果然不适合醫療這條賽道!”
梁槐景:“……真不是因為你志不在此?”
嚴于律人律己嚴肅大師兄vs凡事差不多就可以陽光小師妹
#對彼此的評價:但是愛吃甜食 &除了看病什麽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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