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漣漪
漣漪
那雙手的主人其實是很冷淡的,不茍言笑,發的火永遠比出的氣還要多,當那雙手選擇攙扶時,姜彤心裏卻驀然升騰起火焰般的溫度,所以,飛蛾撲火,總是心甘情願。這一刻,姜彤的心變成了忽閃着翅膀的白色蛾子。
韓雲露的父母面色很是不好,他們寵溺韓雲露,平時也縱容韓雲露任性,但是這種場合下,他們的寶貝女兒着實有些太過胡鬧了,就說道:“露露回來,別跟人亂來。”
說完這話,他們還看一眼孟陳言,卻發現那張薄削沉靜的面容,竟然沒有絲毫波瀾,仿佛身邊的人都是不存在似的。而韓雲露沒說話,身體更加傾向何尚川。
孟陳言的爺爺氣的直往地上跺拐杖,“胡鬧!何家小子你太放肆!”孟陳言擔心爺爺的身體,他輕緩拍拍姜彤的胳膊,深沉的眼睛裏透出一個詢問的消息,姜彤立即心領神會點頭。
孟陳言便放開她,走到爺爺身邊,低低彎腰,态度明确,語氣誠懇:“爺爺,這件事情請交給我。”
孟老爺子對他長出一口氣,再次重重跺了拐杖,“你是我孟家的孩子,有什麽火盡管撒,爺爺給你撐腰。”說罷遙遙看向何尚川,視線威嚴冷肅。
直至此刻,也沒有人說過半句韓雲露的不是,純良天真,如果真的太過胡鬧,也是因為被誤導了。
姜彤嘆氣,裹緊絨毯悄聲後退,卻感覺被一道視線給粘住了,她循着目光望過去,看見孟陳言站在大廳正中燈光之下,璀璨明亮的光芒如同無聲的加冕,她看見他淡漠的眼珠子泛着琉璃般透徹的光彩,“正好,我也想确定一件事情!”
‘噗通!’姜彤聽見自己的心髒用力地跳動一下,然後驟停片刻。
孟陳言不再看姜彤,他緩緩走到韓雲露面前,各個角落的燈光将他的身影分散成無數清淺的散漫影子,鋪滿一地,也鋪在韓雲露與何尚川的身上,何尚川把韓雲露藏在身後,絲毫不退讓。
孟陳言讨厭何尚川,從第一次見面時就開始讨厭開始不爽,顯然,他也沒準備掩飾這種不喜歡,“我和露露有話說,你滾開!”
何尚川眼睛都沒眨,“抱歉,該滾的是你!”這句話在衆人安靜的注視中空闊闊地泛着波浪。孟陳言周身的氣勢,剎那間寒冷無比,他輕笑,嘴裏輕慢地問道:“不讓是嗎?”
何尚川冷笑:“這還用說?”姜彤覺得何尚川從來沒有這麽有種過,可是她卻顧及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她快步走到孟老爺子面前,禮數周全地鞠躬,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孟爺爺,家醜不可外揚!”
孟老爺子氣急敗壞的情緒忽然冷靜下來,他看着這個算是大廳裏最狼狽的後輩小丫頭,而後快速安排管家送客,并且表明今日事情不願意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緘口離開了,當然好奇心依舊留在了現場。
姜彤心知自己也是個外人,理應離開的,但是她又很擔心,這種變故生猛撲來,将她殺了個措手不及,而且她的精力已經開始透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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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間,卻聽見管家把大門給關上離開了,姜彤硬着頭皮讓腳下生根,孟陳言後退兩步,好看的背影霎時間刀光劍影,姜彤趕緊出聲:“孟陳言,你冷靜,大家都冷靜!”
她站在兩個男人中間,對罪魁禍首韓雲露說道:“雲露,你自己說,你是怎樣想的?”
被點名的韓雲露怯怯地伸出腦袋,雙手緊緊地拽住何尚川的胳膊,她不敢看孟陳言,也不敢看氣勢淩厲的姜彤,就只低垂着眼睛軟軟說道:“我就是突然害怕了。”
“害怕什麽?”姜彤問道:“你還害怕什麽?”
這聲音有些兇,讓韓雲露把腦袋又縮了回去,姜彤恨不得把韓雲露的腦瓜子給撬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麽?
何尚川皺眉,“姜彤,你瘋了?”
“你才瘋了!”姜彤破口罵道:“你活是腦子進了漿糊,你知道為什麽雲露要離開嗎?你就助纣為虐?”
何尚川看着兇煞的姜彤,滾遠的理智終于稍微回歸,他回頭,溫柔開口,問道:“露露,為什麽呢?”
“我也有問題,你一快回答了吧。”孟陳言冷淡開口,他的視線穿過姜彤,穿透何尚川,直直望着韓雲露,“可以嗎?”韓雲露點頭。
孟陳言問道:“如果我拼命挽留,你會留下嗎?”韓雲露毫不猶豫地搖頭。
“好!”孟陳言冷冷笑道:“那究竟是為什麽離開呢?”韓雲露擡頭,先是看看姜彤,又看看孟陳言的下巴,依舊不敢正視地說道:“趙,不,就是不喜歡你了!”
“那你害怕的是什麽呢?”孟陳言的脾氣好的如同無盡柔和的大海,綿延平靜,無風無波瀾,“能告訴我嗎?”
可能是語氣的作用,韓雲露終于擡眼看孟陳言了,她咬住嘴唇,緩緩說道:“不知道,就是害怕。”
“其實,我也在害怕,”孟陳言說道:“我害怕今天的訂婚會是個錯誤,所以,你走吧!”哪怕是如此決然的話,孟陳言的音調依舊平穩柔軟。
姜彤聞言,頓覺胸口堵着一團棉花,噎的她喘不過氣,還伴着缺氧的耳鳴眼暈,所以她壓根沒看清楚何尚川是怎麽越過她牽着韓雲露離開的,也沒注意到自己癱軟後倒的身體是如何躺進孟陳言的懷裏的,她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呼出來的二氧化碳燙的皮膚疼。
她張嘴了,不确定自己說的是不是讓孟陳言去追韓雲露,因為孟陳言直接抱起了她,平靜到冰冷的面色好像有些裂痕了,她在這不真實的裂痕裏昏睡過去。
醉酒冰水加突變,讓銅制的姜彤燒成一灘銅水,她糊糊塗塗地燒了兩天,醒過來時她先是愣了下,看到孟海樹的臉湊近自己,她開口,發覺嗓子又疼又癢,還幹澀的很,“我是直接喝趴了?”
她希望孟海樹的答案能證明那一晚都是她喝醉後的做夢,可惜孟海樹搖頭道:“你是躲過去了鬧劇後的殘局!”
姜彤心裏渺茫僥幸的希望就此幻滅,她想到在韓雲露離開的時候,她沒出息地暈倒,害的孟陳言無暇顧及,總覺得是犯了大錯,她坐起來,端起桌子上的涼水就要喝,孟海樹趕緊搶走,“等着,我給你倒熱水來。”
姜彤靠在床上,看着明鏡窗外綠色盎然的植物,知道自己仍在孟家,她下床,沒發現自己的鞋子,只好光着腳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迎上了倒熱水回來的孟海樹,孟海樹看姜彤的架勢,立馬嚷起來,“你還沒好透呢,不怕着涼?”
“我哪有這麽虛?”姜彤不在乎地說道:“我得回去了,一堆事呢。”
孟海樹攔住她,硬是把她逼到了床邊,舉着水杯對姜彤說道:“你還逞強啊,要不是我大哥發現得早,你指不定就燒傻了,倆醫生忙活了大半夜才幫你降溫,你就不知道珍惜健康?”
“好啦好啦,我很珍惜的,”姜彤咕嚕咕嚕喝下水,把空玻璃杯塞到孟海樹的手上,“我真有事,回見,啊對,替我給你大哥說聲謝啊。”
姜彤飛快地溜走,速度之快,連孟海樹的話都沒追上,孟海樹的好心勸告就這樣飄在了空氣裏,“我大哥就在樓下啊!”
姜彤溜這麽快,就是避免見孟陳言的,結果好死不活地就見着了,孟陳言聽見姜彤光着腳丫子下樓的聲響,頭也沒回,就冷冷說道:“找雙鞋穿上!”
姜彤站在樓梯上躊躇半天,才說道:“那個謝謝啊。”
孟陳言沒回她話,而是把手裏的書放在茶幾上,從身邊拿起一件西裝外套,随意地抖落開來,剪裁精致的西裝散發着來者不善的氣息,“你猜,我是在哪兒撿起它的?”
“我哪知道……”姜彤誠實說道,她本來想理直氣壯的,但奈何孟陳言這人威壓太盛,她沒骨氣地折了腰。
“穿鞋!”孟陳言回望杵在樓梯上的姜彤,明媚的陽光忽然變得陰森森,姜彤噔噔噔下樓,趕緊接過眼力勁兒好的女傭遞過來的拖鞋,脊梁因為孟陳言的目光而如芒刺在背。
穿好鞋後,姜彤站在孟陳言的面前,稍微整理一下措辭,說道:“那天晚上,抱歉啊。”
“想起來了?”孟陳言正欲放下西裝,聽姜彤的解釋,孰料姜彤就說道:“我要是不暈倒的話,你應該就追回來雲露了。”
孟陳言那拿着西裝外套的手忽然握緊,他倏地站起來,吓得姜彤錯以為是山要壓過來,誰知孟陳言把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陰恻恻地笑道:“我想看你親手把它扔到灌木上去,可以嗎?”
姜彤心裏發毛,她感覺身上披的不是外套,而是剛剝下來的狼皮,“我哪兒敢扔您的東西?”她小心翼翼地瞄瞄孟陳言,“真不敢。”
“那它是自己從你身上跑到灌木上的?”孟陳言問道。
“啊?”姜彤趕緊搜索記憶,發現壓根沒這件外套的影子,眼珠子轉動幾圈,說道:“可能,是我忘了,當時喝的太多了,我醉了什麽事都能幹的出來,你不要介意啊。”
“确實是什麽事都能幹的出來!”孟陳言玩味說道,他看着姜彤一開一合的嘴巴,因為高燒,紅唇變得略蒼白,還有細細的紋,可莫名其妙的,他就是覺得很有味,很想親上去。
然而姜彤這個女人永遠能夠把他的沖動變成無名之火,姜彤脫下披在身上的外套,對他說:“你別着急啊,雲露那邊我會勸她的,保證把她帶回來!”
孟陳言就像是一座随時噴發的火山,在姜彤的話還未落音時,就驟然噴發了,在姜彤面前,他的良好素養純粹就是一戳就破的泡沫,聽姜彤擔憂地說起韓雲露時,他覺得煩躁,行動快過大腦地咬住了她的嘴巴,讓她老實閉嘴。
孟陳言特狠,愣是把姜彤的嘴唇給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竄進兩個人的鼻腔裏,孟陳言用力吮吸破皮處,姜彤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來,所有的感官全部被嘴唇破皮處的刺痛酥麻感給取代。
他是狼狗嗎?亂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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