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戳心
戳心
娛樂傳媒公司的假期非常短,新年剛過完沒兩天,JT傳媒已經繼續正常工作了,員工們發現,姜彤的工作熱情更大了,不但加班加點,還會接更多的戲,頗有些女強人的架勢。
但她卻同時又大做慈善事業,從財産的投入來看,姜彤除了日常開支外,竟沒有給自己留下一分錢。
晚上回家後,她也會買一些食材,試着自己做飯吃,只是,明明是同樣的教程,她自己做的,卻沒有孟陳言做的好吃,他之前那麽遠庖廚,做飯卻學的飛快。
一個人的時候,堅強和軟弱是沒有界限的,姜彤試着把自己照顧好,她也可以若無其事地做到,只是每天深夜,她會睡着幾次,又會從睡夢裏驚醒幾次,她不再做夢,卻睡得極其不踏實。她經常在月落之時睡去,在日出之前醒來。然後去公司,昏天黑地一整天。
平時和孟氏企業的接觸,都有李曉負責,姜彤一概不過問,大家都感覺到了姜彤的變化,也察覺到她對孟氏的一切漠然,潇潇私下裏問肖許孟總裁最近在幹什麽。
肖許說總裁一直沒來上班,應該是有家族聚會的安排,可是有家族聚會,姜彤為什麽還在工作?就在衆人猜測是否兩個人鬧矛盾了的時候,孟海樹突然來了。
看見孟海樹,姜彤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誰知他一進來就說道:“我說你和大哥膩歪夠了就回一趟家吧,爺爺天天念叨你們呢,明兒元宵節記得回來啊,我大哥也是,這都十多天了,連家都不回一趟了,如膠似漆怪好玩嗎?”
“你說什麽?”姜彤平靜了十多天的聲音突然開始發慌,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重複問道:“你說什麽?你大哥沒回家?”
孟海樹一臉不解,“對啊,沒回家啊,不是在你那裏嗎?”
姜彤避開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去公司看了嗎?”
“去了,也沒有,我大哥雖然嘴毒心狠,但至少還挺敬業的,可遇到你之後,他就在昏君的道路上一去不還了,我們家那大公司哪裏會有超過五天的假期,我哥倒好,都十多天沒去公司了,我打電話他也不接,爺爺也不管這些,就只盼望着你們倆趕緊回去。”孟海樹壞笑着捅捅姜彤的胳膊,問道:“說,你給我大哥灌啥迷魂湯了?”
姜彤眼睑低垂,沉默一瞬後說道:“到時候我讓他給你打電話。”同樣是爺爺,姜彤不忍傷老人家的心,尤其是在新年剛過之後。
孟海樹心思粗,也沒怎麽察覺姜彤的不對勁,就說:“那好,我先回去了啊。”
送走孟海樹,姜彤愣了半天,也沒想好自己究竟該不該聯系孟陳言,分別那天,孟陳言開車撞了樹,從他手上滴的血來看,他應該受了不輕的傷。姜彤以為他會處理的,但剛才孟海樹明顯不知道這件事,那孟陳言現在到底在哪兒?他的傷到底處理了沒有?
姜彤心煩意亂地抓抓頭發,孟陳言确實做到了不再幹擾她,但他的情況,卻讓她揪心地擔憂着,他怎麽可以這樣?
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姜彤長出一口氣,拿起了手機,猶豫半天,還是撥通了他的手機,孟海樹說他不接電話,姜彤也沒抱多大的希望,卻沒想到那邊立即就有人接聽了。
孟陳言接了電話卻沒出聲,那邊很安靜,只有他輕淺的呼吸聲透過手機傳到姜彤的耳朵裏,姜彤問他:“你在哪兒?”
孟陳言沒回答,卻也沒挂電話,姜彤手指握緊,冷靜地說道:“爺爺想讓你回家一趟,你在外面沒什麽事的話,趕緊回家吧。”
孟陳言還是沒有說話,她知道他固執倔強,還特別會折磨人,姜彤咬咬嘴唇,又說道:“我沒說我們之間的事情,元宵節我還回去,先讓爺爺高興過節,之後我親自和爺爺道歉。”
“我去接你。”孟陳言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如同兩張粗砺的磨砂紙相互摩擦一般,姜彤本來想說不用來接,她自己去。但是聽到他沙啞走調的聲音的那一刻,她沒出息地心軟了,“好,那你現在在哪兒?”
“姜彤,”孟陳言叫她的名字,卻沒繼續說話,聽到姜彤簡單‘嗯’一聲之後,他看着自己的手說:“怎麽辦,我忍不住地想你。”
姜彤的手機,就那樣直接從手裏脫離,狠狠地砸在她的腳背上,被砸中的地方立即變紅,她蹲下來,無意識地拿起手機,聽見那邊壓抑不住的低聲咳嗽,她說:“你得去醫院。”
“你說,我怎麽做,才能把你剝離我的生命?”孟陳言恍若沒聽見姜彤的話,兀自說道,他其實是不想說的,但身體的虛弱,讓他的意志力變得渙散,那些他本欲掩埋在心的話,就不受禁锢地脫口而出了。
說完後,孟陳言挂了電話,而姜彤,一遍遍地打過來,他卻不接,看着不斷增加的未接來電和短信,他的心裏有一種病态的滿足感,會讓他有一種她依舊關心自己的荒唐錯覺。
他手機快沒電的時候,姜彤也突然不再打電話,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手機,他害怕姜彤真的不再打電話過來,他不會去招惹她了,可是他想讓她招惹自己。如果姜彤再打進來,他一定會接聽的,他不會任性了。
然而直到手機自動關機,姜彤也沒再打進來,孟陳言急了,他趕緊給手機充電,再開機時,手機依舊沒任何新進的電話。他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麽不接她的電話!
看見來自姜彤的未讀消息,孟陳言一條條點開,讀完之後,他默默關上了手機,走到穿衣鏡前,脫了上衣,拆開紗布,肩膀上暗紅結痂的傷口顯得猙獰又可憐。
那晚,他本來是沒想處理傷口的,但他突然想到姜彤怕血。他就想,萬一姜彤後悔了要立即見到他呢?他這一身血肯定會吓到她的,所以他自己用酒精消毒之後,充滿期待地纏上了紗布,他等了一夜,等到傷口不再疼痛,卻沒等到心裏渴望的那個結果。
看着結痂的傷口,孟陳言再次用幹淨的紗布纏好,明天就是元宵節了,他要去接她回家過節,回他的家。
他用一天的時間把自己整理妥當,還吃了強效的消炎藥,企圖讓姜彤聽到自己最健康的聲音,可是,如果一直沙啞,她應該很心疼吧,他想讓她心疼,但他又舍不得。
元宵節當天,孟陳言去接她,他一如往昔地替她置辦好了禮物,卻發現她已經買好了,他貪婪地凝視着她,如同瘾君子看見了成噸的毒|品。姜彤躲閃開他的目光,他也沒說話,沉默地接過她手裏的紙袋,放在後座上。
姜彤打開後面的車門,坐了進去,孟陳言卻不發動車子,姜彤知道他在怄她不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就是這樣,執拗又孩子氣。姜彤嘆氣,準備下車,坐進副駕駛位上,卻發現他鎖了車門,她只好說:“我要換座位。”
他從後視鏡裏看着她,問道:“換哪裏?”姜彤回答:“副座。”孟陳言抿着唇,似乎沒聽見她的回答,姜彤再開口,“坐你旁邊。”孟陳言終于開了車門,讓姜彤坐在自己身旁。
他其實不想這樣的,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她靠近自己,他被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在自私和成全之間搖擺掙紮,他想成全,卻總是,總是難以控制自己。
兩人都沒有說話,引擎的聲音蓋住了輕微的呼吸聲,姜彤把臉看向車窗外,看着外面越來越模糊的路景,她知道他在不斷加速,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飚車了。
孟陳言的車技好,超速逆行也不會出事,可也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不管不顧,連續兩次追尾之後,姜彤輕聲有禮地提醒他減速,他置若罔聞。
姜彤有些生氣,她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在哪裏鬧都行,就是不能在車上,出了事怎麽辦?”想想還是覺得他真是任性,就頭大地多說了一句:“還要不要命了?”
聽她大聲吵自己,孟陳言忽然就笑了,也不只是高興還是生氣,只說道:“不要了。”
姜彤忽然間就有些鼻酸,她又把臉轉向窗外,情緒難辨地問道:“怎麽不知道珍惜?”
她是說讓他珍惜生命,可是孟陳言偏偏把她的意思曲解開來地問道:“怎麽珍惜?你讓我珍惜嗎?”
一句話堵得姜彤啞口無言,她也索性不再說話,等到了地兒,姜彤冷靜地對他說道:“我怕死,特別怕死,我就是貪念活着,因為我有挂念的人。”她看着孟陳言說:“我心裏最牽挂的,是我的家人,我的爺爺。”
孟陳言說:“我懂。”
“你不懂!”姜彤搖頭否定道:“感同身受這種事情壓根就是騙人的,你沒有經歷過我的故事,也根本不知道失去最在乎的人究竟有多疼。”
“我不是正在失去嗎?”孟陳言忽而凝望着她的眼睛,企圖望進她的靈魂裏去,“還是眼睜睜地看着!”
再沒有什麽話比這更戳姜彤心窩子的了,她沒出息地抹掉眼淚,似在堅定自己,又似在提醒孟陳言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招惹你了,今天過後,我們徹底結束。”說罷,她轉身,先他一步進了孟家。
一邊說着徹底結束,一邊還悶頭跨進他的家,一邊逃離,一邊成全,她當真是玩命地作踐自己。
孟陳言有一個溫暖的家庭,爺爺慈愛,父母和善,弟弟雖然不怎麽懂事,但心地很好,她不能将他們的笑容打破在元宵節上。她想讓他的家人過個好節,卻把自己和他弄得支離破碎。
姜彤走進來時才發現自己倉惶之間竟然忘了拿上禮物,她正要回身去拿,卻看見孟陳言拎着袋子走了進來,看見姜彤,他忽然露出溫柔的微笑,似責似寵地說道:“跑那麽快,爺爺還能不讓你吃飯啊?”他把禮物交給阿姨,對爺爺說道:“彤彤買的。”見他如此,姜彤恍惚到幾近窒息,讓她懷疑,他們的分開,只是她的夢。
老爺子笑呵呵地看着倆人,說:“都快成我的孫媳婦了,還大包小包地買東西,太見外了。”
這句話,再一次成功地戳傷了姜彤的心,同時,也戳破了孟陳言好不容易裝出來的笑容。好在孟海樹在一邊插诨打科,才化解了即将産生的尴尬。
飯後,姜彤要去找老爺子坦白,卻被孟陳言拉住,那是他們在驟然經歷分別之後,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他感受到她纖細的胳膊,她感受到他有力的手掌,可是下一刻,他們卻同時收回手。
“你現在說,和來之前說,沒區別的。”孟陳言垂眸看着她的臉,軟軟說道:“再等等吧。”語氣在不經意間,有了奢求的意味。
對不起。我已經極力壓縮這段過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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