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無盡夢(11)
無盡夢(11)
“雖說如此,你還是找到我了不是嗎?”窦榆有點餓了,點了一堆吃得八卦陣一樣擺在餐桌上,他則叼着一根薯條邊吃邊道。
江白渚坐在一堆外賣的另一頭,只顧喝水,沒有說話。
“喂,還有啊。”窦榆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江白渚的小腿,讓江白渚擡眼看着自己:“江白渚,你想想哈,這很沒有道理欸,你根本沒理由喜歡我。”
“就因為我在天界見過你一面,你覺得我是你的同類,你就開始對我愛得死心塌地了?況且,你剛才說了,這些世界是你給我編織的‘禮物’,那天界發生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禮物’的一部分,那麽,所謂的我和你的初遇就同樣也是編造出來的,既然一切都是虛幻,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有從何說起呢?”
說罷,窦榆抹着番茄醬把半包的薯條下了肚,把剩下的推到江白渚面前。
江白渚一臉陰沉,表示并不想吃,他覺得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喜歡就是喜歡,卻被窦榆解構出千瘡百孔的漏洞,這讓他很不開心。
“怎麽?傷心了?”窦榆撐着下巴,一臉祥和地看他,腳則不安分地順着江白渚的腳踝,一路往上,把他寬松的睡褲逼到膝蓋處停下:“我沒有懷疑你送‘禮物’的誠意,我就是想讓你想一想,想一想你是不是可能并不是真的……”
“不可能!”江白渚的臉徹底黑了,他就知道窦榆沒安好心。
窦榆無奈地聳聳肩,挂着一抹“好吧,這就急了,怕不是心虛了”的笑意,看得江白渚牙根癢癢。
窦榆端起水杯,仰起頭一飲而盡,露出的脖子上漂亮的喉結上下滾動,江白渚不由地把目光停駐其上,趁機磨了磨牙。
“哈——突然不想吃了,有點膩。”放下水杯,窦榆掃了一圈桌子上的零食:“下頓再戰吧,我親愛的美食們。”
擡起眼有看到江白渚灰頭土臉又陰氣沉沉的臉,窦榆好笑地扯了扯嘴角:“雖然你是一點都沒吃,但也還是下頓再和你共進美食吧,親愛的,嗯?”
“你既然說了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那為什麽還要叫我‘親愛的’?”江白渚道。
窦榆微微睜大眼睛,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譏諷:“呵呵呵呵呵,親愛的,沒聽出來我是在客套你嗎?客套不用管真不真的,直接張口就來。”
江白渚快要把自己的後槽牙嚼碎了。
“睡覺!”他道。
窦榆沒聽明白:“啊?啥?這還沒到中午唉,睡什麽覺?”
“睡覺!!”江白渚死死地盯着窦榆的眼睛,像是要把這兩顆圓圓的東西從眼窩剜出來,然後,再好好地看看這後面連着的大腦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東西都沒買怎麽睡?你這也太急了,平時天天看的養生節目都看到哪裏去了,連我都知道,性急容易上火,上火容易傷髒器,傷髒器容易死,死了就永遠沒法睡覺了。”窦榆胡說八道、信口胡謅的水平一直是一流水準,但是江白渚沒心思陪他打太極,直接拽起他往浴室裏塞。
“洗澡!我們都洗澡,就不用帶了,你先洗!”江白渚把浴室門關上。
“唉不是!真的啊!?”窦榆拉開一點門縫,眨眨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以前都是他急江白渚,今天怎麽反過來了。
“這是換洗的衣服還有浴巾。”江白渚沒有回窦榆的疑問,把換洗的東西塞到窦榆懷裏,再次扣上了門。
獨留窦榆站在門後像個傻子一樣抱着一堆毛巾衣物,盯着門玻璃後面的人影發呆,猛地,窦榆後知後覺:這家夥不會真的生氣了吧,玩球,這下他的老腰要廢了。
淅瀝瀝的洗澡聲從浴室穿出來,江白渚這才離開浴室門口,收拾好桌子上沒吃完的食物塞進冰箱冷藏,擦擦桌子,掃掃地,再把喝完的涼水杯和水杯重新滿上。
兩個玻璃杯一只高一只低,杯子上的花紋也不一樣,江白渚早就看着不順眼了,今天終于忍無可忍。
江白渚把矮的那只的水倒掉,碗櫃裏翻出來一只一模一樣的玻璃杯,洗幹淨再滿上。
等到還收拾的收拾完了,江白渚呼了一口氣,坐回椅子上,心中的郁悶像剛摁下水不久的皮球,一松手又浮了起來。
為什麽會喜歡阿魚……一個他根本不會去主動想的問題。
明明這個世界已經被攪和得夠亂七八糟了,一灘渾水一樣,讓他完全提不起興趣,但只要窦榆在,江白渚就很開心。
他可以一直纏着窦榆,跟在窦榆的身邊,奪走窦榆的目光,聽從窦榆的嘴巴裏傾吐出來的語言,還可以向窦榆使小性子,完全不是有什麽原因,只是因為他喜歡窦榆。
但是,窦榆卻告訴他,自己可能并不是喜歡窦榆的。
怎麽可能呢?
我在這個世界存在着,不就是因為我喜歡窦榆嗎?我為他編織好了一切,給了他我能夠給到的一切,一個無與倫比的世界,不就是因為,我喜歡窦榆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那我算什麽?我在為誰存在着?這些在城市裏位移的姜餅人又是些什麽東西?
……根本想不明白。
江白渚想得腦殼疼,浴室的水聲停止了,緊接着想起了咔咔的開門聲,窦榆洗好了出來,看見江白渚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愣神。
窦榆邊擦頭發邊道:“嗯?困了?”
江白渚這才回過神來,盯着窦榆的臉輕輕一笑,擦着窦榆進了浴室,還不忘順手捏了捏窦榆的嘴唇,洗完熱水澡,窦榆的嘴唇紅得像熟櫻桃。
“哼,怎麽可能,這還不到中午呢!”江白渚學着窦榆的語氣道。
“切!”窦榆白了他一眼,使勁揪了一把江白渚的辮子,拽得江白渚吃痛一聲,窦榆笑着揚長而去:“能耐了你,會鹦鹉學舌了。”
“床上等你,哈,好困,我趴會兒,過時不候哈。”
這家夥可能是真的生氣了……
窦榆只覺得被搞得腦袋發暈,幾次叫停,江白渚都裝作沒聽見,窦榆實在受不了了,就拿腳踢江白渚的胸口,那家夥直接扣着窦榆的膝蓋內側,不讓他動。
媽的!小肚雞腸的牲口!沒皮沒臉的畜牲!!被堵住嘴巴的窦榆只能把狠狠的髒話都壓在了劇烈起伏的胸口裏。
“你是聽不到嘛!!嗯??”其間終于騰出手來,窦榆就一手一個,揪住江白渚的兩只耳朵,臉湊近江白渚的臉,死死盯着江白渚的眼睛,逼問道:“我好累啊,別弄了行不行?”
“弄什麽?”江白渚笑起來,聲音有些低啞。
“我靠!你說你在弄什麽?”窦榆震驚地看着他:“你怎麽笑出來的?你的良心何在?”
“哈哈哈哈哈!”江白渚徹底笑了出來,整個身體都在顫動,窦榆從內而外地感受到了,他真的快要瘋了。
“行了行了行了!!我不問了。”窦榆求饒道。
“哼。”江白渚把臉埋在窦榆的耳朵旁的枕頭裏,兩個身體交疊着,江白渚湊到窦榆的耳朵邊問:“你還沒告訴我,弄什麽呢?”
“滾!”窦榆也湊到江白渚的耳朵旁喊,聲音之大,震得江白渚閉了閉眼。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窦榆又開始求饒了,他就是這種越挫越勇、越勇越挫的性子,身體上鬥不過,嘴上也不能認輸。
江白渚又問了一遍:“弄什麽?”
窦榆:“弄我!弄我行了吧!服了你了!”
“誰弄你?”江白渚徹底和主謂賓過不去了。
窦榆實在不想再糾結這個句式了,太羞恥了,他軟下聲音來,揉了揉江白渚的耳軟骨,柔聲道:“咱們換個叫法,我叫你的小名,怎麽樣?”
江白渚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我還有小名啊?”
“廢話!”窦榆瞪他:“不是我給你起的嗎?!”
“是啊。”江白渚笑得很燦爛,笑得一口白牙。
窦榆捧起江白渚的臉,像哄小孩一樣呼喚道:“小渚,小渚,誰是我們的小渚啊?”
“是我。”江白渚用額頭蹭了蹭窦榆的額頭。
“你就是我們的小渚啊,真是個漂亮的孩子。”窦榆捏了捏江白渚的耳垂。
江白渚聽罷,一張臉又耷拉了下來。
窦榆:“你別得寸進尺啊。”
江白渚像個受傷的孩子一樣,和窦榆互相碰了碰鼻尖,嘟囔道:“什麽我們,江白渚才不是我們的。”
窦榆眨眨眼睛:“那是誰們的?”
“是你的,只是你的。”
窦榆的心髒一下子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抓緊了,幾分酸澀,幾分苦楚,他剛想再哄哄江白渚,結果這家夥又開始了。
“啊!你有病啊!!!媽的!!!”
哄人的話全都成了罵人的。
江白渚笑道:“不是說好了……下頓要共進美食的……嗎?”
窦榆:“呃……滾!!”
是的,還沒到中午呢,更還沒到晚上呢。
-
夜色像軟鉛筆斜掃出來的灰色,朦朦胧胧地拂進來,微風吹動薄紗的窗簾,牽動床上熟睡的人。
江白渚則睜着一雙眼睛,始終觑着窦榆的睡顏,歲月靜好,此刻即是永恒。
一通不合時宜的來電打破了和諧。
江白渚煩躁地摸過來一看。
來電人:薛谔
江白渚嘴冷酷地一撇,挂了。
薛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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