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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潛夢破障，艾俐偲的夢境之中灰色的霧氣萦繞，整個空間模糊不清。

貝莎揮開即将纏繞上她手腕和脖子的灰霧，瞳仁深處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厭惡：“按照你說的，我殺掉了米塔西。還有蘭汀的身份，經過試探，你的猜測是正确的。”

“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這可不像你的風格。”艾俐偲打了個響指，整個夢境的霧氣消散，陰暗的氛圍減弱，“看來是有了其他收獲，迫不及待想要分享。”

貝莎點點頭，眼睛一眨，精神波紋顫動，兩人之間的虛空便映出一些人影，人影之下标注名字。

貝莎指着最上方兩個并列的人影：“艾俐偲，你應該也知道了，查爾斯王子和柏妮絲公主正在争奪多羅西市的未知資源，但是因為沒有明确的路線，無法得到國王的許可。所以，他們都只能派出自己的近臣暗自尋找。根據艾維克給你的消息，我們确定了查爾斯王子一方是艾什出城。”貝莎的手向下移動，指向王子和公主下方的人影，除了艾什之外，還有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但是柏妮絲公主這邊派出的臣子是誰呢？”

短暫停頓帶來的沉默下，貝莎并沒有多賣關子，立馬說出她所知道的信息：“克莉絲提-A-安娜絲塔。”

艾俐偲看着那團虛影底下随着貝莎的揭曉，顯出姓名，原本不在意的眼神驀然凝住：“是她？你從哪裏知道的？”

貝莎瞳孔一縮，投映的人影消失。

她揉了揉眼睛，緩解不适：“蘭汀告訴我的。她利用仿真機器，監控大部分貴族的舉動，這消息由此得來。”

“如果是克莉絲提出城的話，艾什別說找到多羅西市，大概連回城的路都會迷失吧。那麽，原本想着讓艾什把蘭汀想要的東西帶回來的計劃，看來是沒用了，也難怪蘭汀急着把這消息通過你告訴我。”艾俐偲思緒飛快，幾乎是頃刻之間就确定了消息的真實性，“這麽說來，要完成和蘭汀的交易，拿到她需要的東西的話，克莉絲提就成為了最大障礙。貝莎，你覺得我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是幹脆放棄交易。”

“還是……”

貝莎揉眼的動作停止，呼吸一頓，表情變得古怪，語氣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變得極其劇烈：“不能放棄！”

艾俐偲上前兩步湊近貝莎，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對方的臉龐上：“理由呢？放棄交易殺掉蘭汀怎麽看都比殺死克莉絲提要容易多了吧。”

“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嗎，怎麽開始擔心無關緊要的人了呢？”艾俐偲的手輕輕地按在貝莎的胸口，感受着她心髒跳動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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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莎重心全部後仰，為了躲開艾俐偲的觸碰，跌倒在地。

“今晚在進入你的夢境之前，我先去了蘭汀的夢。你知道她的夢裏有什麽嗎？無盡的數字，無盡的畫面，無盡的删除和複制。換句話來說，只要被她所監視下來的畫面，就能得到永恒的延伸，只要她願意就能夠在一晝秒在所有網絡和仿真機器所能觸及的範圍內公開放送。

“蘭汀沒有要隐瞞的意思，她甚至在與我交流時，直接告訴過我，她在給你的仿真人中留下了暗門，可以接收到你對其下達的任何命令。或許在精神的世界中，她無法勝過我們，但現實維度裏，她的确能夠憑借高超的駭客技術威脅到我們。”

夢境上方的灰霧越來越濃，腳下觸及的平穩地面開始劇烈顫動。

艾俐偲卻神色如常，靜靜地看着貝莎：“不用擔心，繼續說下去。”

“殺死侍女、星城礦山的視頻，或者和艾維克艾什之間的秘密……這些東西，蘭汀的夢境中全部都有，你一直都在被她監控着。

“艾俐偲，那些東西，即便被公開，引來的麻煩最終會因為你身為貴族而擁有的豁免權解決掉。但是，你消失在翡翠之海油畫中的場景，也出現在蘭汀的夢境之中，我們都很清楚，那絕不是運用精神力能做到的事情。”

貝莎垂下眸子，說出她長篇大論最後的總結：“而這，才是她敢于和你做交易的底牌。”

灰霧一層一層堆積，越壓越低，吞噬掉夢境中本就稀薄的光線，一切都蒙上了更深的陰影。

“聽完你的理由，放棄交易殺掉蘭汀的代價好像瞬間變大了，大到超過了殺掉克莉絲提。”艾俐偲的聲音輕了下去，如果不是離得近，貝莎幾乎要聽不見。

長久的沉默之後，艾俐偲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卻隐匿在暗淡的光線下。

她看向強忍着不适的貝莎，關心地将她攙扶起來：“很讨厭我的夢境吧，很想快點離開吧？貝莎，你告訴過我，進入夢境的只是一部分精神意識，就算死掉，也不會傷及本體性命，不過比起主動退出，還是會帶來劇烈痛感。”

“你要幹什麽？”貝莎驚慌失措，開始掙紮起來。

“顯而易見，我要殺掉你，摻雜着蘭汀意識的貝莎。”艾俐偲冰藍的雙眸溢散出灰色的霧氣，纏繞住貝莎，“我不喜歡這樣的對話。蘭汀，如果你想和我談，請親自進入我的夢境。”

夢境之外的迷障，纏繞的精神意識，跳躍的空間粒子……

這些東西在貝莎最後的視線中溶解，痛苦襲擊全身，将她擊潰成碎片，卻又立馬在下一個瞬間，剩餘的精神力量把支離破碎的她重新黏合。

“好痛！好痛！要死了……”

貝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耳邊傳來無法停止的呻.吟，像是魔咒纏繞着她，無法揮散。她抹掉額鬓間的冷汗，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會死的，只是痛而已。”貝莎費盡力氣固定住蘭汀，淡粉色的精神波紋裹住蘭汀的腦袋，“很快就過去了。”

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後，蘭汀的理智回攏，她躺在冷硬的地面上，天花板上射下的燈光直直地刺進她的眼睛，讓她流出生理性淚水：“艾俐偲真的是個瘋子。”

“我早就說了她會發現的。”貝莎哆哆嗦嗦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可你沒說艾俐偲會直接殺掉我們！”蘭汀強撐着爬起來，滿臉憤怒，“你沒聽出來她的意思嗎，就算沒有克莉絲提讓她退縮，如果找不到我的東西，她會為了防止我做出什麽不該做的舉動殺了我！”

貝莎喝下水，冷水讓她虛弱的身軀不由打了個冷顫，她低聲笑起來：“艾俐偲殺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跟她做交易的時候，除了她在星城，不正是看中她冷酷的性格嗎？休息五分鐘，她還在夢境裏等你呢。”

蘭汀扯着領口喘息，微微發癢的喉嚨驚天動地咳起來，她一邊咳一邊笑道：“你們…咳…開發了精神力的貴族…都和瘋子…差不多。”

“還能罵人，看來狀态不錯，那就不用休息了。”

貝莎重重地放下水杯，剩下的水面震動中蕩出波紋，像是傳染一樣，整個房間的東西都開始散發放射性的波動。

“之前不是這樣進去的！”蘭汀的咳嗽沒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終于咳出一大灘混着內髒碎末的血液，而接着，就連血液也融入了這場可怕的波動中。

“當然不一樣，因為這一次不是融合，而是将你單獨完整地帶入艾俐偲的夢境中去。”貝莎站在波動範圍的中央，雙手緩緩擡起，如同音樂會上背對觀衆的指揮家一樣，在半空中會出優美的姿勢。

蘭汀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感到自己的身軀像是落入了漩渦，在仿佛沒有止境的旋轉下停止了思考。

“蘭汀-多羅西！”

直到一道恐怖的聲音如驚雷在蘭汀的耳畔響起，她才脫離漩渦。

蘭汀左右扭動腦袋望了望，發現自己處于一個透明的玻璃囚室，艾俐偲和貝莎站在囚室之外，看向自己的眼神毫無人類的感情。

“喂！放我出去！”蘭汀踉踉跄跄站起，從原處牆角走向她們，卻最終被一面玻璃阻隔，只能無奈地拍打起玻璃牆。

“蘭汀，冷靜點。”艾俐偲打了個響指，憑空出現兩把椅子，和貝莎一起坐了下去，“在等待你意識在我夢境中蘇醒過來的這段時間，我和貝莎好好談了談，關于你們是如何融合精神意識于一體，出現在我的夢境之中的。”

“我猜你很喜歡用他人的秘密去差遣人做事，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只是靠監視到的秘密，你總會有失手的。就比如現在，全部的你都進入了夢境世界裏，還能聯系到現實中的網絡和仿真機器嗎？當然，看你的表情我就能猜到，你在利用貝莎的秘密要求她帶你進入我的夢境時，肯定布置了一些類似于我們不懂的‘暗門’。所以，投鼠忌器，我當然不會真的殺死你。”

蘭汀斂去了慌張的神色，沉着臉看着玻璃外的艾俐偲：“和那些貴族相比，你聰明多了。不過，還是沒用，經過這一次之後，我不會讓自己再陷入同樣的危機。你現在不殺我，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了。可是，艾俐偲，你敢嗎？你敢讓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暴露于公衆之下嗎？尤其是你和翡翠之海的秘密。”

空無他物的玻璃囚室中忽然間也出現一把椅子，艾俐偲伸手示意蘭汀坐下：“我已經殺過你了，就在不久前。”

“啊——是的是的，那确實很痛苦。”蘭汀捋起遮住眼睛的劉海，清涼的眸子不甘示弱地回看艾俐偲。

“将秘密公諸于世，對你來說是應該也是最後的手段吧，那設置的應該是固定的程序。我猜猜，原理或許是檢測不到本體的生機或者意識的活動後，程序開啓，畫面資料同步發送終端播出。”

艾俐偲站起來，四面的玻璃或上升或下降，她打開了囚室：“如果是這樣的話，其實我有很多折磨人的方法，論精神力的運用，你怎麽比得過我們。蘭汀你已經試過了，覺得自己能夠在那樣的痛苦下撐多久呢？”

貝莎也跟着站起來，帶着溫和的笑容走進敞開的囚室，走到蘭汀的身邊。

她微笑的時候，那種寬慰人心的力量瞬間撫平了蘭汀的緊張。

“蘭汀，其實你還有另一個選擇，一個讓我們雙贏的選擇。”貝莎的嗓音鑽入蘭汀的耳朵，帶着令人混沌的力量，使得蘭汀在與艾俐偲對峙時就已千瘡百孔的精神更加潰散，“發個誓吧，用你的性命、血肉，發下對斯塔、對舍普斯永不背叛的誓願，你想要的東西也會被受誓之人賜予。”

薔薇花瓣洋洋灑灑落下，覆蓋了相互糾纏的毒蛇。

在貝莎呢喃的蠱惑之下，蘭汀迷茫地劃開自己的小臂，鮮血噴湧向她腳邊的花與蛇，緋紅如月的光芒散開，将夢境中構建出的場景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