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夜色漸深,狂風驟起。

組團去找瘋子的四個人,竟是沒多久又折返回來。行路間姿态詭異,起先讓廟裏的人以為,這是從地裏爬出來的喪屍四肢僵硬地找上來了。

來人匆忙過頭難免同手同腳,肌肉繃緊顯得僵直。李清淮待看清第一張臉,就認定今晚注定睡不成了。

風吹雲卷,烏雲蔽日,月光再一次黯淡下去。

“外面,外面圍了一群官兵。全都穿着盔甲,在月光下還能發光。他們一箭把王六射穿了,再連着射.了五六支箭矢,肉就糊不起來了……”

“本來瘋了就夠慘了,還要……”

徐不凡膽子二度被吓破,欲奔來抱淮姐大.腿時。李清淮率先擡掌抵住人額頭,把人推遠了些。

“你們猜過我是豪門世家,猜到我身份不簡單,難道就沒往旁的方向想一想”

周圍落針可聞。

“就比如——我是朝廷逆賊,冀州到京城挂滿了我的通緝令。”

眼前人眼眸驟然睜大,哽得連個音都發不出。

“可有人叫你殿下啊……”

李清淮淺笑不語。

一切鬧劇與陸風眠無關,她甚至不去看戲、聽戲、觀戲。

她從始至終,安安靜靜端坐自己一方草席上。在風雨飄搖激流勇進中,維持大家閨秀應有的風範。

可內心并不安定,坐久了雙.腿開始發麻,一下下宛如針紮酸麻脹痛。甚至連李清淮在和誰對話也不知道。

直到對面人喚到她第四聲,加重了音量,才把她拉入現實。突如其來被叫回魂,難免稍顯迷茫,輕輕“啊”了聲。

空氣裏彌漫着發燥的塵土味,李清淮被這人呆樣逗笑了,緊繃的心神稍有緩和。

其實世道都是一樣的,喂飽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要想能出頭先把膽子練好。

李清淮不是生下來就不懼傷痛,只是如今有同血淚沉重的東西壓着,行差踏錯、稍有不慎,多年的努力将付之東流。

以她前些年的威望,皇儲新立他人,第一個被忌憚要除掉的便是自己。

不争不搶,只能等死。

争了搶了,也不一定能得到。

這讓人如何不怕,如何不瘋。

她蹲到陸風眠身前,輕飄飄地分享信息。

“該回去了,大約天亮前官兵會上來,我送你回府。”

陸風眠還是顯得愣愣的,打理過衣衫發髻,卻依舊免不了褶皺散亂。

盡管神思糾結的不成樣子,自己竟開始食飽衣足思淫.欲,鬼迷了心竅般,她覺得這樣的對方,仿佛更好看一些,更讓人想去觸碰。

這不合時宜的念頭,讓她感到羞.恥緊張,難免有些許口幹.舌.燥。

手心盜出層層汗液,衣裙揪結在一處。

說不上是因為擔憂,還是其他什麽。蹲在地上被抵住的胸腔沉悶,呼出的氣不可抑制的重了。

她仰頭對上李清淮的笑容,“好。”

正如文昌所言,官兵天微亮便包圍了整座駝梁山,寒芒盔甲伫立寒風枯草中。

古廟衆人自知危在旦夕,左右為難試圖靠打嘴炮争取生機。徐不凡臨走前拽住姜南衣角,求大人為他辯解一二。

姜南對他們的智商感到堪憂,她千憂萬憂的殿下都跟着去了,他們又在擔心什麽?

正色揮開拽她的人,離開的每一步,都踏出了慷慨激昂的意味。

回京路山水迢迢,等到城門時那裏已被重軍把守。

一隊人馬連帶着犯人踏着夜色步入城門,李清淮騎在馬上昂首闊步,腰背挺得筆直。

途中路過柏林山寺,極目遠望花團錦簇,一派巍峨。

陸風眠一路懷着不安回到趙府,屁.股沒坐熱就被舅父叫去問話。舅侄二人談話間剛到尾端,大理寺少頃就親自帶着府衙登門拜訪。

府中草木頗多,百卉千葩競相盛放。

少卿大人天生菩薩長相,可耐不住個高腿長,往趙府門口一站頗有壓迫感。滿庭豔麗花光做陪襯,他只會更美上幾分。

趙老爺怒瞪了陸風眠好幾眼,險些當着外人面來場大義滅親。

事後陸風眠蹲在陰冷潮濕的監牢裏,還是沒搞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孽,出去伏妖還能碰上文昌那妖孽。

若說天底下誰害她最深,當屬李殿下無疑。

傍晚監獄的鐵門總發出奇怪的聲響,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她如今的境地。

時間變得異常漫長,目之所及都是灰色的牆壁。光線稀疏地從上方鐵窗透進來,讓人無比壓抑煎熬。

她幾天沒洗澡身上有些臭了,混雜着周圍發黴的氣味,說不上來得難聞。

陸風眠篤定自己猜的沒錯,李清淮就是不想讓自己好過。但說句實話真要怪罪到她身上,最終受苦受難的還是自己。

她就是想不通一個皇親貴胄,怎麽就敢獨上駝梁山?

顯然陸風眠已經把所受的磨難,歸結于出門沒看黃歷,沖撞了廢太子的氣運。

這漫長的等候審訊的日子,只有自己舅母和幾個庶妹來看望過自己。似乎殿下也來過會,但是看的是旁邊兩個牢房,自己睡得迷糊望着她的身影都覺酸澀。

堂哥遠在金陵當地方官,家父估計還在處理公務,不願來看她。

遠處又響起開門聲,陸風眠呆靠在草墊子上,滿眼空洞。

直到獄卒咔嚓幾下打開鎖,腳步停在自己跟前,招呼道:“你可以出去了,已經查清‘寧鄉村’拜洞神的事沒有你的責任。”

“你家人在外面等你,出去吧。”

陸風眠目光慢慢清明,走出破舊的牢房,踏進通往出口的狹長甬道時,周遭射過來窺.探的目光讓她毛骨悚然。

甚至有一瞬間想躲回牢獄。

她趕緊甩了甩頭,把糟亂的念頭甩出去。

心裏默念:“我一定是被關久了,導致心理不正常,回去後我一定能酣然入夢逃離現實的打擊,順帶着離李清淮那家夥遠遠的。 ”

短短幾天發生的事雜亂繁多,時不時會冒出不符合實際的想法。

身體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其中一個接受了發生的種種,另一個則回歸了童真。

接受的快的那個,有條不絮地分析經過,推測事實。

童真的小朋友則滿腦子跑火車,時不時蹦出個“我再也不要理你”,“不和你玩了”的古怪想法。

府衙大門口,趙府大夫人也就是陸風眠的舅媽,小跑着迎上來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讓娘看看,你都瘦了,我的閨女啊你受苦了!”

陸風眠出生時母親難産去世,父親主動請命去其他縣城任職,她則留居京城寄養在舅舅門下,自然要認賊作夫。

舅母再怎麽讨厭她,明面上卻不會留人口舌,仿佛真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

寄人籬下難免要收斂脾性,加之趙家暫還認為自己被蒙在鼓裏,她不得不配合演這場母慈子孝的戲碼。

牢獄裏煙熏火燎的,熏得人眼尾通紅,像極了受盡委屈的模樣,她含糊着說:“沒事的舅母,咱們回家。”

回府路上擔憂已久的舅母,一直拉着她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而陸風眠十分順從地聽着,可畢竟是個大姑娘了,喜愛到處闖蕩,十幾句下來也有點遭不住,談話間總想往外瞟。

這一瞟就瞅見站在對面橋頭的舅父,不免有些驚訝。

她連忙拉舅母衣袖,示意對方往前看。

趙府的大夫人顯然比她有見識,當即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他要來。”

“當初我讓他過來接你的時候,他死活不去,非說什麽要讓他去,就是逼他去死。現在我把你接回來了,他又颠颠站在橋上看。”

“當我們家吱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陸風眠習慣了養父母獨特的相處方式,默默在一旁附和颔首。

“吱吱回去後三天內不要跟他說話,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大夫人長袖掩嘴笑談,拉着陸風眠往隔了一條街的橋上小跑。

然而還沒等沖過去,她率先看見了抹熟悉身影。

李清淮身着大紅色朝服,外面披了個绛紫色披風,不徐不疾踱步上來,從容自若走到舅父趙亦行身側。

兩人似交談了一會,趙亦行便微微躬腰行禮。

陸風眠想趕緊過去瞅個清楚,結果發現原先拖着自己跑的人,速度越來越慢,到最後竟是跑累了,要歇一歇。

她心涼了半截,多年苦思不得的疑惑,再一次枝繁葉茂起來。

原本下不定做決心,心思愈發躊躇不定。既做不到遠離對方,又沒法貿然腆着臉往前湊,可現在必要弄個清楚。

究竟是什麽導致趙家與廢太子交好,自己卻不能接觸她。

真的是因為李清淮讨厭自己嘛?

還是說很久以前,自己做過見不得人的勾當,以至于現在沒資格與皇子皇女們交好。

她覺得自己太過自信,但又實在不認為這人痛恨自己。

在駝梁山明明沒絲毫讨厭的跡象,就算恢複了身份不願多做接觸,也不該厭惡吧。

陸風眠扭頭似毫無察覺地對舅母笑了下,天真浪漫很有靈氣。

她早已了解舅父舅母的想法,争執撒嬌都無濟于事,幹脆也裝作毫不在乎、毫無察覺,以後也好伺機而動。

見廢太子走遠後,陸風眠才攙扶起趙夫人,道:“舅母,快些走吧,我也想看看舅父瞧見我是什麽表情?”

三人會面後,趙亦行一如既往笑意盈盈地損了自家外甥女幾句。

趙大娶妻早,如今風姿尚在、溫潤如玉。見到陸風眠後,沒半分把人蒙在鼓裏的尴尬,依舊像只狡猾狐貍般和顏悅色。

陸風眠見怪不怪,畢竟姜還是老的辣,也不去多言。

反正一家人只是在外留個面子,等回到園子裏又是日複一日的怨怼,相看兩厭互生龌.龊的熬日子。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