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霍序商不記得他是怎麽回到家的。

閃爍的紅綠燈、刺耳綿長的笛鳴、路人臉上驚恐神色, 夾雜着謾罵。

他推開房門,往前走幾步, “砰”地重重一聲仰倒在地板,盯着屋頂的燈,久久出神。

不知道躺了多久,牆上明亮的陽光像海潮褪去,灰色暗影漫上來,越來越深沉,直到陷入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然後, 天又亮了。

微信的消息叮叮叮,手機鈴聲再響, 門鈴再響,一遍又一遍地響,吵雜的聲音仿佛離他很遙遠。

鄭助理給他打了一整天的電話,平時霍序商不來總會提前告知,安排工作檔期推後,這種失聯的狀态頭一次。

簡裴杉告訴過他霍序商家裏的密碼, 他憂心忡忡摸上門, 霍序商的車斜停在院子裏, 擋風玻璃撞得稀碎, 敞開的車門幾道深深的刮痕。

鄭助理膽戰心驚地摁了會門鈴,沒人理,輸入密碼打開門,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霍總!霍總!你沒事吧!”他撲過去, 見到霍序商還睜着眼, 懸着的心才落回到肚子裏。

霍序商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望着屋頂發怔。

鄭助理沒見過他這樣, 懼怕地問:“霍總,要不要我叫醫生來?”

霍序商沒有任何反應,毫無血色的臉像一張麻木的面具。

鄭助理心裏發怵,掏出手機說:“您稍等,我給簡先生打電話,叫他過來。”

號碼剛撥出去,霍序商突然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掐得鄭助理疼得哆嗦,立馬把電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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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序商手臂無力落下去,鑽石腕表砸在地板上“叮”的一聲響,像人頭落地。

鄭助理望着他面無表情的臉,戰戰兢兢地問:“您和簡先生怎麽了?”

霍序商眼底隐約光亮閃爍,發啞的聲音說:“簡裴杉跟人睡了。”

鄭助理瞪大雙眼,不可置信他的眼淚,也不可置信他說的這句話,“簡……簡先生跟人睡了?!”

“好多次。”

霍序商鼻子吸一口氣,似是委屈般喃喃念道:“他是自願的,跟別人睡了一次又一次,簡裴杉跟人睡了……”

“他跟人睡了,好多次。”

“好多次,一次又一次。”

鄭助理後悔今天來找他了,聽到老板被養的金絲雀綠了,這種驚天爆炸的消息,意味很可能要丢工作,他試圖安慰道:“不可能,霍總,簡先生很愛你,每個人都知道他很愛你,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

霍序商躺在地上怆然地發笑,笑得胸腔猛烈地震動,“他不愛我,他跟別人睡了一次又一次,我他媽還想給他名分,跟他結婚,他把我當什麽?”

鄭助理不知道說什麽好,霍序商也跟別人睡了一次又一次,簡裴杉知道都沒發火,多大點事,至于這樣失神落魄,要死要活的嗎?

“他把我當什麽?”霍序商聲音很輕地問一次,笑得慘烈無比,“他跟人睡了一次,又一次。”

“我呢?我算什麽?他跟別人睡,我還想跟他結婚,他跟人睡了又一次……”

“好多次,他把我當什麽?”

突然他一頓,語速低下去,快速兇狠地自語:“他把我當凱子,當綠毛龜,花着我的錢養野男人。”

鄭助理被他翻臉無情吓到了,向後縮了縮,“霍總,您冷靜一下。”

霍序商扶着地板坐起身來,低下頭,扯着襯衫袖子整理,“他不就是跟別人睡了一次又一次麽?”

“霍總,你冷靜一下。”鄭助理再往後縮。

霍序商擡起頭,蒼白臉上笑得風輕雲淡,“你去幫我找兩個人來。”

“誰?”

“先找簡裴杉的那個同學,當年幫我辦事的,叫袁……”

“袁牧。”

鄭助理記得這個人,簡裴杉的同班同學,當時他做背景調查,這個人與簡裴杉的關系最親近,給了一筆錢就輕而易舉拿下袁牧,袁牧偷偷掃描了簡裴杉的參賽作品,拿給程奇模仿繪制後參賽。

霍序商站起來,單手揉着作痛的額角,“給他錢,讓他把簡裴杉約出來,找個偏僻的地方,你帶幾個保镖把簡裴杉綁了。”

鄭助理啞然,“這不太好吧?”

霍序商不置可否,倒杯水潤潤幹啞的嗓子,“你們輕點,不要弄傷他,先關到城郊那幢房子,等我把他的野男人整死了,再去收拾他。”

“……好。”鄭助理只能記下來,其他不敢多問。

霍序商走到落地窗前,陰沉的目光望着熹微晨光,“另一個人,蘇寒,把他給我找來。”

鄭助理表情微妙,蘇寒以前跟過霍序商,現在嫁入豪門跟了聶家的少爺,前些日子的聶老爺子的壽宴,霍序商和簡裴杉就是因為蘇寒鬧得不愉快,不确定地問:“蘇寒嗎?”

“他不是想跟我麽?讓他甩了他未婚夫,來跟我。”霍序商說得輕描淡寫。

鄭助理掏出小本記下這件事,“我跟蘇先生說……您要和他在一起?”

霍序商扭過頭看他一眼,抽出口袋巾擦擦臉上的淚痕,“這種人我碰都不會碰,我要簡裴杉知道,我霍序商沒了他無所謂,有的是人跟着我。”

鄭助理看他躺地上一整天又哭又笑,不像無所謂的樣子,不太好問他的精神狀态,只能說:“好,我會告訴蘇寒,您有意和他交往。”

霍序商轉過身盯着他,環着手臂一副很放松優雅姿态,好整以暇地問:“你今天進門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霍總在休息。”鄭助理心裏補一句,像死了一樣休息。

霍序商點頭,輕笑着說:“我有沒有說簡裴杉跟人睡了一次又一次?”

鄭助理很上道,“沒有。”

實際上說了不止一次,絮絮叨叨,念念不忘。

霍序商輕松地擺擺手,“你可以走了。”

鄭助理迫不及待地溜之大吉。

房門重重關上,霍序商回過身,額頭抵在冰冷玻璃窗,眼神發滞望着窗外的樹影,喃喃地輕念:“簡裴杉跟人睡了……”

念着念着,他臉上浮現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雙手捂住痛得厲害的額角,“一次又一次……”

“他跟人睡了,好多次……”

彼時,簡裴杉坐在剛買的新車上,放低駕駛座的椅子,舒舒服服地躺在超級豪華的轎跑裏。

淡雅真皮混着木制香味,新車的氣味不太難聞。

中控臺的木飾面很精美,手工雕刻的紋理展現出奢華的質感,雪亮的金屬飾條和鍍鉻裝飾點綴在各處,很時髦亮眼。

洛泱刷完卡回來,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放低椅子和他一排躺平,伸手捏着他垂下的手指把玩。

簡裴杉反手捏住他的手,拉過來擱在胸口,在他掌心裏手指輕輕彈動。

洛泱側過身躺着,眼神專注瞧着他的動作,大約過了半分鐘,感覺出彈得是《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中的一段旋律。

簡裴杉亮晶晶眼看着他,放緩手指動作,重複的彈那句‘牽住我的手’旋律。

洛泱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摸骨似得捏着他勻稱白淨的手指,“跟你前男友這樣調過情沒?”

“沒有。”簡裴杉側過身往他身邊靠近,就算彈了霍序商也聽不懂的。

洛泱唇角輕輕上揚,“只跟我這樣?”

簡裴杉笑眯眯地看他,“對呀。”

“哦,那你前男友怎麽跟你調情的?”洛泱只見過霍序商大發雷霆掐着簡裴杉臉,不知道他倆平時怎麽相處。

簡裴杉察覺到這個問題險惡用心,回答不好要被懲罰,幽幽地提醒他:“他怎麽調情的,你應該最清楚了。”

洛泱好笑地點下頭,“嗯,”

簡裴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們怎麽調情的?”

“就那樣。”洛泱沒興趣提他和霍序商,只關心簡裴杉和霍序商,“說你的。”

車子停在林蔭小道,簡裴杉坐起來瞥了一圈沒看到人,輕輕踢一腳洛泱的褲腿,“腿分開點,夾這麽緊幹什麽?”

洛泱本就敞着腿躺着,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簡裴杉屈身半跪到他身上,拽着運動衫的衣領,慢悠悠扯下拉鏈,“跟我在一起穿這麽嚴實,我能把你吃了不成?”

洛泱明白他在模仿前男友,仰着臉笑得不行。

簡裴杉伏低身體,趴在他耳邊吐着氣,手下慢條斯理地一顆一顆解着他襯衫扣子,“扣子歪了,我來幫你。”

洛泱笑容凝滞。

簡裴杉把他襯衣扣子解得大敞,寬松的襯衣自然垂墜在肌肉線條流暢的腰側,目光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掃,“你這裏很漂亮,以後見我別系扣子,露給我看。”

“以後在我面前領子拉低點,外面多的是人露給我看,你遮那麽嚴實怕我看?”

“杉杉,你不會連這個都學不會吧?不會要我手把手教你吧?”

“我該再給你報一門勾引男人的課程。”

洛泱一把扣住他的後頸,摁進懷裏摟住他,一句都聽不下去。

簡裴杉一點力都不使,捧着他的下巴問,“怎麽了?”

洛泱摁着他的後頸壓的更近,嘴唇幾乎要碰到他的臉,“受不了,心疼你。”

簡裴杉聲音溫柔清透,講話慢悠悠的,從他口中說出來那些話威力大減,他聽到都覺得受不了,那種語态不像是對人,對自己的伴侶,而是一個可供亵弄輕薄的玩物。

一切以自我的感覺為主,根本不把對方當成一個平等的,需要尊重的人。

這樣的日子簡裴杉過了三年,他想到就心口發漲,霍序商真該去死。

簡裴杉靜靜地看着他,嘴唇在他臉上碰了碰,“你真是個好人。”

“別發好人卡。”洛泱手指纏着他後腦勺的卷發撫弄幾下,壓着拉得更近,“給點實在的。”

簡裴杉輕聲細語地問:“有什麽啊?”

洛泱下颚輕向一揚,示意他主動吻自己的嘴,“來。”

“在這裏不太方便吧?”簡裴杉瞥向随時都會有人路過的車窗。

洛泱雙手捧住他的兩頰,寬大手掌把他臉遮得嚴實,“我擋住你的臉,別人認不出你。”

簡裴杉為難地點點頭。

洛泱瞧着他等待,沒等到送上來的嘴唇,一只溫熱細膩的手解着他的運動褲系帶,還有往下伸的趨勢。

他稍怔一下,握住那只不規矩的提上來,簡裴杉臉幹幹淨淨的白,黑亮剔透的眼有點呆地看着他,似乎不了解他為什麽要拒絕。

好像是在問他:不要了麽?

“親我就好了,別做這個。”洛泱裝作很平靜地說。

簡裴杉“哦”一聲,湊過去在他嘴唇親一口,笑意隐藏不住沁出深深酒窩裏。

洛泱又被他戲弄了,掐住他的臉頰晃了晃,冷冷地問:“你故意的?”

“我不敢了。”簡裴杉立即認錯,真誠地看着他。

洛泱才不信他,向後放松身體仰躺,膝蓋頂頂他的屁股,“下去。”

簡裴杉規規矩矩地坐回駕駛座,升起椅子,給自己系上安全帶,小聲地抱怨:“你把扣子系好,不然影響我開車。”

洛泱系好襯衫扣子,黑色運動衫拉鏈一直拉到下颚,很禁欲遮得嚴實,“系好了。”

頓了下,他淡聲問:“什麽時候你前任來打我?”

“你是想打他吧?”簡裴杉估計他想揍霍序商已經很久很久了。

洛泱點點下巴,“嗯,想打死他。”

簡裴杉仰起頭想了想,慢悠悠地說:“好呀,你們随便,但不要在我面前打,我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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