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如果你早晚要走

如果你早晚要走

“不是你想的那樣。”許惟腦子不是一般的亂,他發現這事兒細想起來就很麻煩。

蘇悅寧繼續逼問,“我想錯了?你把鑰匙退給我,搬走了又重新搬回去,是舍不得那小房子,還是房子裏住着的人?”

“你非要這麽跟我說話嗎?”

腦海亂成麻,心情也跟着煩躁起來。

“不管我是舍不得那房子,還是房子裏的人,都是我作為一個成年人的自由,我爸都管不了我。”

蘇悅寧氣得不輕,強壓住脾氣,隐忍得閉了閉眼,睜眼的同時,她長長吐了一口氣。

“對她這麽上心,你喜歡她嗎?”

“我……”許惟忽然愣住了,他發現這個問題他不能夠馬上答出來。

“許惟”,蘇悅寧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腳尖,擡手去撣他頭發上的水珠。

去接雲栀回酒店,一路都是他在打傘,怕她被斜飛的細雨沾到,他一直将傘傾向她那側,以致于他的頭發沾了雨,衣服還是潤的。

聞到甜茶的味道,蘇悅寧偏愛能讓人感覺溫暖的香調,甜得有些膩,許惟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樣親昵的動作在長久以往的互動間并不罕見,他原本已經習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退一步。

蘇悅寧的手尴尬得僵在半空,過了幾秒,她收攏手指,縮回了手。

“你以為你們現在住在一個屋檐下,就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聽好了,鳳凰隕落掉入雞圈也不可能成為野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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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營造出來的旖旎一瞬消散,許惟氣樂了,“你堂堂大明星,用個比喻怎麽這麽糙?娛樂圈該不會人均大專吧?你一個,馮盼一個,文學素養都太差勁了。”

蘇悅寧沒接這茬。

“你從前過的是什麽生活?有的人一輩子都掙不到你一輛車的錢,她,一年的工資,不過是你曾經的一頓晚飯,那樣的生活你過了二十五年,在這之前,你沒過過一天苦日子。幾十塊一頓的路邊攤,幾十平的房子,你之所以覺得這樣的日子也能過,無非是因為新鮮,最多兩年,你就會受不了了,不信我們走着瞧。”

許惟一臉無所謂,“到時候再說吧!”

蘇悅寧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自嘲得笑一聲,“就算要交女朋友,也至少找一個配得上你的。”

“你是說雲栀配不上我嗎?”

聽出她的弦外之意,許惟感覺遭到冒犯的不是雲栀,而是他自己。

“悅寧,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一窮二白,沒房沒車,每個月工資到手還不到一萬塊,你對我的自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胸腔憋悶得快要炸開,蘇悅寧暗自握緊拳頭,“為了維護她,你不惜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

“不是我貶低自己,我現在的确……确切的說,最多值十萬吧,一年收入湊下來應該有這麽多了。”

同他對視半晌,蘇悅寧漂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轉身就走。

晚飯是在酒店用的,鐘濤定了個包間,一直到吃完飯各回各屋,蘇悅寧都沒過來。

中途有好幾次,鐘濤看看雲栀,又看看許惟,欲言又止。

一頓飯雲栀吃得沒滋沒味,等回到房間,雲栀問許惟,“蘇蘇她看起來不是很高興,是不是因為那把鑰匙?你後來還給她了?”

“嗯!寄回去了。”許惟明顯不想多談。

他查了下攻略,“看日出的地方在山頂的觀景臺,需要坐纜車,這兒離索道要步行三十多分鐘,索道六點開,所以我們最遲五點半就要出門,你五點必須起床。你起得來嗎?”

雲栀的注意力暫時被引開,“你也要去?”

許惟很生氣。

聽起來她并不希望自己去,怎麽的?爬幾個小時山就處出感情來了,嫌他多餘,嫌他破壞二人世界了是嗎?

越想越氣,許惟惡聲惡氣回,“日出你家的?我不能看?”

雲栀和他處在兩個頻道,“問題是你起不來啊,平時八點起床都像是要你老命一樣。”

先被嫌棄,後被看輕,這口氣拼死拼活都得掙回來。

許惟臉色黑如鍋底灰,“你看不起誰?不就五點嗎?我起得來。”

雲栀察言觀色很有一套,趕緊幫他順毛,“我信我信,我給羅陽說一聲,明天山頂彙合。”

就此敲定了明天的行程,在山裏走了一天,雲栀累了,先去洗澡。

早已習慣了同居生活的她,此刻和許惟同處一室,洗澡卸妝沒有絲毫負擔。

由于事先沒有考慮要在山上留宿,雲栀一件換洗衣服都沒帶,怎麽進去的就怎麽出來,還是白天那套衣服。雖然穿着不舒服,但也沒辦法,總不能系條浴巾就跑許惟跟前兒晃,該講究的還是得講究。

她吹完頭發,許惟才去洗澡,等他擦着頭發出來,雲栀老早就把大床霸占了,整個人窩在被子裏,像模像樣地“睡着了”。

許惟環顧四周,除了被雲栀霸占的那張KINGSIZE的大床,還有一張榻榻米,隔着一道實木的折疊屏風。

內室大燈都關完了,只在床頭留了一盞小燈。

許惟啼笑皆非,“什麽意思?榻榻米就留給我了是嗎?”

雲栀眼睛閉得緊緊的,繼續裝。

許惟擦着頭發走過去,在床沿邊蹲下來,盯着她看。

被子從頭蒙到腳,只放巴掌大的臉出來喘氣,睫毛一顫一顫的。許惟想到她那件一穿上就忍不住擔憂她會被老鷹叼走的兔子衫,不由好笑。

“這房間是為我開的,床也該我睡,我就好心收留你一晚,就搞成鸠占鵲巢了?”

裝不下去了,雲栀的眼皮動了動,随緩緩睜開。

“你知道的,這種房間我這輩子可能就只能住這麽一次,這種床,我也可能只睡這麽一次,你過慣了好日子,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有多艱辛,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晚的有錢人。”

她豎起一根手指,可憐巴巴地把許惟望着,“就一晚,我不貪心。”

暖光籠住她的臉,雪白肌膚上浮動着橙黃光澤。

光線遲鈍而柔和,眼皮和臉頰上,被浴室水蒸氣蒸出來的薄粉還未褪盡。

微醺的黃,迷幻的粉,兌出更為誘惑的色澤,像置身于夕陽西下的海邊,又比海風沉醉,比落日迷人。

就在這一刻,許惟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悶而鼓噪。

“如果你早兩年遇到我,只需要早兩年,不止一晚,至少兩百天,每一天你都可以擁有不同的體驗。”

他的神情看起來極為認真,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雲栀也斂起了玩笑的神色,靜靜看着他。

“別犯傻!”

頓了一下,她繼續說,“如果沒有你家裏的事,我們早一天早一秒遇見,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你的朋友們都很好,考慮考慮,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裏去吧!你不用從零開始,他們搭把手,幫你一下,你就可以乘風而起,将來說不定可以自己當富一代。”

她沒有問蘇悅寧和他說了什麽,但她知道,蘇悅寧和鐘濤都想讓他回到從前的世界,即便不能完全複刻從前的生活,也不該像現在這麽落魄。

許惟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臉,“你希望我回去嗎?”

“真心話?”

“真心話。”

雲栀垂下眼皮,聲音弱了一度。

“不希望。”

許惟眼波一漾,“為什麽?”

“因為害怕一個人。”

雲栀的目光落到他搭在床沿的手指上。

“吃飯時是一個人,生病時是一個人,滋味并不好,我不想再回去。”

許惟手指不由自主地摳緊床單,“你認真說一次。”

雲栀不解,“說什麽?”

沉默了十幾秒,他緩緩開口。

“說讓我不要回到原來的世界裏去。”

雨勢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落地窗上,在山間的靜夜裏,顯得無比浩瀚壯闊。

“我說不出來。”雲栀的表情有些落寞。

許惟追問,“為什麽說不出來?”

雲栀微微擡眼,細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掃出一小片陰影。

“我不能因為我自己害怕,就把你綁住啊!如果回去後你的人生會變得更好,你就該回去。”

“你又想攆我走了嗎?”

雲栀立刻氣鼓鼓地反駁,“我才沒有,你不要老拿這個污蔑我。”

許惟笑了下,“如果現在也很好呢?”

雲栀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拉過被子,把頭也罩了起來。

許惟愕然,“怎麽了?”

微弱的啜泣聲從被子裏傳出來,他一下慌了,試圖扯開被子,她卻緊緊扯着不放。他用了點力氣,執拗得把被子拉下來,她的臉再次暴露在橙黃光暈下——

哭得雙眼通紅,鼻尖也浮着一小團紅暈。

很自然的,他馬上伸手去為她擦拭眼淚。

“怎麽哭了?”

雲栀雙眼淚水漣漣,他越擦,眼淚流得越多。

她吸了下鼻子,“如果你早晚都要走,就不要讓我習慣有你在。”

許惟手上的動作一下頓住了。

雲栀轉過身去,重新把自己藏進被子裏,背對着他。

過了一會兒,哭聲漸弱,他又等了等,被子下再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隔着被子,在她後腦勺的位置揉了揉。

傻瓜!習慣了的人只有你嗎?

羅陽的工作性質特殊,出來爬山都背着筆記本,昨晚臨時處理故障,加班到淩晨三點才睡。雲栀給他打電話,他沒有接到,所以最後只有雲栀和許惟上了山。

兩人默契地暫時放下昨晚的談話,披挂夜色,相攜着爬到索道,坐纜車登上山頂。六點半,等待看日出的人已經很多了。

山裏本來早晚就冷,經歷一夜大雨,猛烈的山風越加冰冷刺骨。

雲栀感覺自己快要凍成冰雕,許惟沒好到哪兒去,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實在受不了了,就把手伸進雲栀的外套口袋裏取暖,小小的口袋容不下兩只手,這時候雲栀的手就會被擠出去。

雲栀吸進一口冷冽的空氣,把手攤到許惟面前,“你幫我搓一搓你就不冷了。”

許惟無語,“為什麽幫你搓,我就不冷了?”

雲栀肚子裏一大通歪理等着說給他聽。

“你手掌摩擦受熱,肯定就沒這麽冷了啊!”

許惟把手從她衣服口袋裏拿出來,支過去,“比起手掌,我的手背更冷。”

雲栀無可奈何地笑起來,把他的手攏在掌心裏用力搓。

“不能光你自己享受,我倆換着來!”

兩個幼稚的人,一會兒互相幫忙搓手,一會兒挨在一起又蹦又跳,不知不覺天就亮了,聽見有人高喊,“太陽出來了。”

天邊雲層厚重,一輪火球費力破開阻礙,露出小半個頭。不等人歡呼雀躍,就又藏了回去。

雲栀的心冰火相煎,一會兒驚喜,一會兒失落,太陽像逗着人玩兒,總是露出一點兒,又藏回雲裏。等上一會兒,又重新露小半個頭出來。

人群中傳來擔憂的聲音,“它到底出不出來?雲看起來有點兒厚,今天會不會看不到了?”

同伴安慰她,“肯定能看到的,我查了黃歷的。”

許惟與雲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起來。

許惟有些惋惜得說道,“早知道我也拿塔羅牌算一算的。”

話音剛落,眼前一下子光芒大盛,兩人驚喜扭頭望去——

太陽破開雲層,完完整整地跳出了地平線,霎時間,萬丈金光照亮山谷,雲栀和其他人一齊歡呼,痛痛快快地大笑起來。

許惟第一次見她這樣開心,瘦小身軀沐浴在金色晨光裏,笑容澄澈明淨,宛如從小被驕縱着長大,從未受過傷一樣。

“你喜歡她嗎?”蘇悅寧的話乍然間蹦出腦海。

呆愣半晌。

“雲栀。”他輕聲喚她。

雲栀扭過頭,臉上笑意未止,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兜滿活潑的亮色。

“怎麽啦?”

日光漸漸變得盛大遼闊,将他的頭發、他的臉、他的眼珠都染成了金黃。

在鼓噪的歡呼聲中,他的聲音清晰,又堅定。

“習慣了的人……不止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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