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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百裏黑野又笑了一聲，他要開口說話，唇卻被徐青礬用手一堵，徐青礬沖他驕傲一笑，自信地說，“不過你礬哥我是什麽人？區區小傷口，礙不住我們什麽事。”

“徐青礬。”百裏黑野拍開他的手，語氣有些惱怒，“你不想知道我這是怎麽弄的？被誰弄的？”

“知道了也為時已晚啊！”徐青往前小跑着，他得趕緊去找大年。

百裏黑野快步向前，揪住他的胳膊，沉聲，“是你徐青礬弄的。”

“我？”徐青礬停下，用手指頭指了指自己，“我打得過你？再說我能弄你嘴上去？我怎麽沒印象？”

“昨晚你醉酒。”百裏黑野提示一句。

“那我也不可能把你給整破相啊。”徐青礬笑一聲，從他手中抽出胳膊，跑走了。

百裏黑野站在原地生了一會兒悶氣。

片刻後，馬車內，徐青礬坐在百裏黑野對面，百裏黑野閉目養神，一句話都沒跟他說，一句話都不回複他的，他又問，“百裏黑野，關于插花，你到底知道多少？”

百裏黑野好像是睡着了，緊閉的眼皮顫也不顫，他雙手各自撐在膝上，嘴唇上破皮的地方一點嫣紅。

徐青礬湊上前，扯了下他的眼皮，他睜眼，盯着徐青礬，“徐青礬，這回倒是當着我的面謀害我了？”

“你沒睡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徐青礬皺眉，在他額上一彈，他一愣，徐青礬接着說，“你這個毛病也得改，哎喲——”

徐青礬将音調拖得很長很長，“可怎麽辦啊百裏黑野，你這毛病太多咯。”

百裏黑野沒好氣地瞧着徐青礬，徐青礬一邊審視着他，一邊搖頭晃腦的，接着，徐青礬又湊上前，揚起手來。

“啪”一聲，百裏黑野接住了徐青礬的手腕，“你要幹什麽？”

“我還能幹什麽？”徐青礬說，“我幫你把頭發弄一下啊。”

兩人對視片刻，百裏黑野松了手，徐青礬溫熱的手指擦過他的額。

這時，馬車外的大年緊張兮兮地問，“老大，徐青礬，你們倆可別在裏邊打架呢吧？”

“沒有。”徐青礬回了句。

“那我剛才聽見的那個巴掌聲，是怎麽回事？”大年自問自答，“莫不是還有蚊子？”

“有。”百裏黑野忽然開口，“這蚊子還到處飛。”

徐青礬瞪他一眼，手指将他額兩邊的碎發松了松。

百裏黑野不解，“梳整好的發，為何你要給我弄亂？”

“跟你這破嘴皮子得相稱啊。”徐青礬瞄他一眼，得意笑道，“你看既然你嘴唇破了，那咱們今天幹脆就走病弱美人風，所以你今天眼神的攻擊性可別那麽強。”

“到底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徐青礬退後一些，看着他手下的傑作，“這飄下來的額發與你這破唇相呼應，現在看起來比較和諧。”

“這重要嗎？”百裏黑野擡手，将那兩縷發扯了扯。

“當然重要了。”徐青礬瞧着他，“姑娘們可是很看重男子的容貌的。”

百裏黑野擡眼，徐青礬看向他那雙清澈眼眸，“又怎麽了憨憨？我好不容易弄好的，你可別扯壞了。”

百裏黑野松手，問，“昨日我與徐青秋見面，你沒發覺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什麽？”徐青礬一下子警覺起來，他問，“難道你覺得徐青秋不喜歡你？”

“她該是知道，我将你綁了。”百裏黑野瞄他一眼，“并且也知道我将你撕票的事，為何她知道我是百裏黑野之後，一句話都沒問起你？”

“害！”徐青礬不屑道，“我當是什麽重要的事呢。”

百裏黑野看向他，“這還不重要？”

“你聽我給你掰扯掰扯。”徐青礬坐端正了，伸出一根手指頭，“這第一，我知道那唐之唐夫人，不是我親媽，所以她不管我的也很正常。”

說完一點，徐青礬用另外一手握住了那根手指頭，他看百裏黑野一眼後，接着又豎起另一根手指頭，“這第二，那徐青秋也根本就不喜歡我。”

“第三，最重要的。”徐青礬皺了下眉，“我應該是被側室所生，所以這親娘跟父親死後，我相當于成了個外人。”

“徐青礬。”百裏黑野肯定道，“你心理能力倒是不錯。”

徐青礬笑了笑，“所以我現在只有你了。”

“嗯？”百裏黑野盯着他，“什麽意思？”

“你一定要帶我走上發光發熱的道路！”徐青礬又湊到百裏黑野跟前，拍了拍他的肩。

兩人猝不及防對視，馬車颠簸之際，看着百裏黑野的時候，徐青礬忽然記起了昨晚醉酒之後的事。

這簡直就是公開處刑，徐青礬表面淡定，心中的小人雙手抱頭，“嗎的！社死啊！”

*

到了目的地後，百裏黑野覺得跟在他身後的徐青礬有點怪怪的，徐青礬一臉無精打采，嘴裏還時不時爆出一兩句罵娘的髒話，百裏黑野看一眼他，他急忙回避，指着不遠處那片花地，“百裏黑野你看！”

“什麽？”

“那兒好多蝴蝶，現在輪到你這只小蜜蜂出場了！”

“哪兒有蝴蝶？”百裏黑野眨巴一下眼，“我為什麽是小蜜蜂？”

“那些正在賞花游玩的姑娘，不就是蝴蝶麽？”徐青礬收回手，“總之你快去吧，一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咱們來個英雄救美，然後就完事了。”

百裏黑野笑一聲，慢慢往前走，“徐青礬，你都不敢看我，我還怎麽看你的眼色行事？”

徐青礬看向他的背影，他沒回頭。

百裏黑野走後，大年跑了過來，“老大這就去了？”

“嗯。”徐青礬點一下頭，“大年，我交代給你的事情你辦好沒？”

“不是徐青礬，你這。”大年覺得有些難辦，“這種事情你肯定沒跟老大商量吧？這都什麽時候了，我上哪兒串通妖去？”

“你們捉妖師。”徐青礬雙手叉腰，開始說道，“難道在妖界沒個什麽卧底之類的？能幫你們做事的？”

“我們幹嘛跟妖同流合污啊。”大年擺擺手，“沒有。”

“那你來扮妖。”徐青礬下了結論，“總之讓百裏黑野救下徐青秋就行。”

“我這。”大年看了眼他自己，“你認真的？”

“徐青礬，我可以幫忙。”

“什麽聲音？”大年擺頭，臉上的肉抖了一下。

徐青礬笑一聲，又笑一聲，他沒回頭，卻知道飄在自己身後的飄飄是哪位，他問，“你又是怎麽跟上我的？”

“徐府一別，甚是想念。”是個男聲，果真是個男妖。

大年探頭，将徐青礬身後的飄飄揪了出來。

“啧”一聲，飄飄化作了人形。

“你還有人形？”徐青礬上下打量着他，他白衣白發白眉，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花。

“不過我沒名字。”飄飄用眼神勾着徐青礬的臉，“你要取嗎？”

“別聊了嘿。”大年一拍胸脯，“捉妖師在此，你膽敢放肆？”

“大年。”徐青礬說，“人家是來幫我們的。”

“你這妖來歷不明，不過等我一嗅便知。”大年挽起了衣袖，鼻子往飄飄身上一湊，飄飄露出嫌棄的模樣往後縮了縮。

“味道幹淨，倒是沒沾上罪孽，若是你哪天殺生。”大年冷笑幾聲，“那我們就得重新見面了。”

“行了行了。”徐青礬擺擺手，“趕緊的，辦正事！”

*

花海之中，百裏黑野憑着徐青秋耳垂上那顆肉黑痣找到了她。

按照徐青礬告訴他的，他在找到徐青秋之後，要背對着徐青秋。

他慢慢往後退着，徐青秋卻是一邊看花一邊往前走。

徐青秋今日也是獨身，其實她并沒有什麽閨中密友，從兒時起，與她玩得好的，除了姐姐徐青思，也再無其他人了，不過姐姐早已出嫁，兩人許久未見了。

手指滑過花瓣，香氣撲鼻，徐青秋驀然想起徐青礬來，又記起是百裏黑野為了威脅她将徐青礬給擄去了，但她見到百裏黑野時，竟一句都未問徐青礬的，她這個當姐姐的，屬實失職。

走了沒多遠，徐青秋不小心撞上一位男子的背，她正奇怪呢，這在花海中游玩賞花的全是女子，怎麽還有男子前來？

“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你了。”徐青秋連忙道歉。

百裏黑野回眸，徐青秋一驚，“百裏黑野？”

“青秋姑娘。”

語氣與稱呼突然變得親切了些，徐青秋腼腆一笑，與他寒暄起來，“這片花海，向來只有女子結伴前來觀賞，怎麽你今日也來了？”

“青秋姑娘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來這兒。”徐青秋看着他，“還分真與假麽？”

百裏黑野身材高大，徐青秋需仰着頭看他，他的臉被花映襯着，莫名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貴。

“詩中所寫，她在叢中笑。”百裏黑野看向徐青秋，“我便想來看看青秋姑娘在花海中的笑容。”

徐青秋捂嘴一笑，“百裏黑野，這是假話麽？”

“真話。”百裏黑野垂眸，做出黯然神傷的模樣來。

女子心思尤為細膩，徐青秋心想，百裏黑野定是因為娶不到自己而憂愁，她道，“其實緣分這件事，不到最後關頭，誰也說不好。”

“青秋姑娘的意思是？”百裏黑野期待地看向她。

“對了百裏黑野。”徐青秋笑道，“我與母親都相信你雖為捉妖師，但卻不是一個随意傷害他人的人，我弟弟在你府中，還好麽？”

百裏黑野唇角一勾，“看來當初我擄走徐青礬，一點作用都沒有。”

“嗯？”

“唐夫人還是沒有同意将你嫁給我。”百裏黑野目光灼熱地看了她一眼。

徐青秋心中熱燙起來，她擡頭看向天空，空中太陽火辣辣，她眯起眼，忽然瞧見一只大手幫她擋住了陽光。

“百裏黑野……”徐青秋看向被光包裹的百裏黑野，他的輪廓隐隐約約，似是夢中才會出現的佳人。

而這邊，徐青礬見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上了，他一手拍上大年的肚子，大年“哎喲”一聲，“徐青礬你搞什麽？”

“快讓飄飄上場！”徐青礬說，“快給飄飄指令！”

大年點了下頭，“行。”

他們捉妖師與妖是有點心靈感應在的，大年合掌，一根食指慢慢彎曲，漸漸的，他感應到了妖的存在，這時，藏于花海中等着出擊的飄飄自然也感應到了大年的存在。

大年後知後覺，有些惶恐地說，“徐青礬，可老大比我還要厲害，只要這方圓幾裏有妖現身，老大不可能不察覺啊！除非這妖不現身，但妖不現身，又怎麽能讓徐青秋瞧見呢？”

聽完大年這番話，徐青礬也是皺起了眉頭，“你這話……是沒錯哈……”

花海這邊，飄飄現身時，嗅到一股來自百裏黑野身上的濃烈味道，他瞧見徐青秋的背影，有些停頓，要不是徐青礬要他來幫忙，他是絕不會與百裏黑野對上面的。

飄飄用盡全力将徐青秋的腳一扯，但下一秒，百裏黑野的拳頭就砸到了他腦袋上。

徐青秋在驚慌之中回頭，“百裏……啊！”

“是妖！是妖啊！”是個通體雪白的妖！徐青秋攀上百裏黑野的胳膊，只見百裏黑野迅速背手，再次伸出時，徐青秋以為他會拿出那把大砍刀。

但沒有，是張用鮮血寫好的符咒，符咒上一個“死”字。

徐青秋被百裏黑野護在身後，“百裏，你要小心！”

察覺到徐青秋的稱呼變了，百裏黑野淡笑一聲，區區小妖，不在話下，他将飄飄拎起來，嗅到他是一只氣味幹淨的妖。

捉妖師與妖界有個不成文規定，一般不殺氣味幹淨的妖。

百裏黑野皺眉，難道這妖，是跟徐青礬串通好的？讓他來英雄救美的？

那符咒卻一直在向前，直到要貼到奄奄一息的飄飄額上時，躲在一旁的徐青礬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