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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被刺眼陽光照得淡黃的符咒被徐青礬捏入了手中。

百裏黑野欲出手，卻已是來不及，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胳膊被徐青秋牢牢緊抱着。

百裏黑野松開另一只手，飄飄落地，漸漸有了呼吸。

“徐青礬！”

“青礬？”

徐青秋上前，“吧唧”踩過飄飄的手，飄飄輕呼一聲，收回手後揣在胸口。

“青礬，你沒事吧？”徐青秋問，“你怎麽會在這兒？你不是在百裏府中麽？”

徐青秋看一眼百裏黑野，頓時了然，“原來百裏黑野你來見我，也是想将青礬歸還麽？”

百裏黑野，“……”

徐青礬嗤笑一聲，背過手去，将那在他手心燃盡的符咒松了，好随風揚去，他看着徐青秋，問，“二姐姐現在知道關心起你弟弟來了？”

“這……”在百裏黑野面前說起這事，讓徐青秋覺得有些難堪。

徐青礬此時又笑了，語氣溫和地說，“不過我知道二姐姐心中，是有我的。”

“青礬……”徐青秋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小時候她與徐青礬的關系就比較陌生，一直到現在，也只是客客氣氣的姐弟關系，兩人從未一起說過什麽貼心的話。

趕來這邊的大年喘了好幾口氣，“老大，徐青礬，你們沒事吧？”他低頭，看了眼躺在雜草之上的飄飄，飄飄深沉地望着徐青礬，被大年打斷視線後，他幻成了一縷白色的氣。

“徐青礬。”百裏黑野沉聲道，“這符咒可不是你一界凡人能握的。”

“握都握了。”徐青礬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他垂下雙手，對身旁還喘着氣的大年說，“大年，你能不能別喘了，吵到我耳朵了。”

徐青礬回眸，透亮的瞳孔與陽光接觸，“啪嗒”一聲，他昏了，倒在了剛才飄飄躺過的地方。

*

日光明媚，徐府，徐青礬的房中。

百裏黑野與大年站在床邊，瞧着徐青礬那張越來越白的小臉，大年瞅眼面色鐵青的百裏黑野，低聲說，“老大，我之前也提醒過徐青礬，跟妖串通這件事，還是得先跟老大說過才行，但徐青礬他說你一定不會同意的，為了成功，我跟徐青礬只好就這麽做了。”

百裏黑野怒視大年一眼，大年低下頭去，聽見百裏黑野問，“那妖，哪兒來的？”

“好像是徐青礬認識的妖。”大年微微擡起了頭，“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徐青礬。”百裏黑野看向躺在床上的徐青礬，低語，“他怎麽會跟妖扯上關系？”

“百裏。”一臉焦急的徐青秋走了進來，她剛送大夫離開，她看眼徐青礬，憂愁道，“母親馬上就來了，希望青礬喝了藥之後能很快好起來吧。”

這藥根本沒用，百裏黑野與大年都是知道的，因為徐青礬徒手捏了帶有血字的符咒，所以還得靠百裏黑野的血來給徐青礬清咒。

礙于這是在徐府，人多眼雜，百裏黑野不好出手，只能暫時讓徐青礬這麽躺着。

“百裏，多謝你了。”徐青秋看向百裏黑野，瞧見百裏黑野唇上一點血紅，她細細一看，是破皮了，估計是方才對付那只妖時——

“我的青秋啊！”人還未到，唐之的聲先到了，“你将徐青礬帶回來也就算了，那百裏黑野你怎麽能随随便便帶回來我們徐府呢？”

“娘！”徐青秋委屈地喊了聲，“若不是百裏出手相救，女兒就被那妖給抓去了！”

“百裏？”唐之掀開簾子，“什麽百裏？百裏是你能叫的？”

徐青秋一跺腳，走到唐之那邊去，唐之往屋裏瞧，瞧見還未離開的百裏黑野與大年，她幹笑一聲，“青秋，還沒送客呢？”

“娘，人還在呢，您怎麽能當着人家的面說這樣的話？”徐青秋挽着唐之的胳膊，随着唐之緩慢往前走。

百裏黑野與大年拱手，齊整問候了一聲。

“幾日不見，倒是禮貌了許多。”唐之坐于桌邊，有侍女跑過來給她倒茶。

“不過百裏黑野啊。”唐之瞧着他，将他上下一掃，“你這想娶青秋的心思，我倒是全看出來了，這樣吧，今天就不留你吃飯了，你們先回去。”

“娘。”徐青秋不樂意了，她自認為是該好好感謝百裏黑野一番，她跑到百裏黑野面前，用手輕指過他的唇，“百裏為了救我，都受傷了。”

“哪兒受傷了？”大年忙探頭來看。

百裏黑野看過徐青秋的眼，徐青秋羞澀低眉，将手指收了回去，扭捏道，“娘可不該對女兒的救命恩人這麽說話。”

唐之真是納了悶了，她一口茶未來得及喝，放下茶杯，沖着徐青秋，“那點傷口？青秋，他百裏黑野男子漢大丈夫，區區嘴唇破皮，這你就心疼上了？再說了。”

唐之眼一撇，“你心疼個什麽勁啊？你的未來夫君可是李公子！”

“娘你可別說了。”徐青秋哀怨地走了過來，一手搭在唐之的肩上，她不敢去看百裏黑野，怕百裏黑野覺得她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子。

默了會兒，百裏黑野說，“唐夫人，徐青礬是被符咒所傷，還是得先将徐青礬帶到百裏府用我們的方式治病才好。”

“也好。”唐之才不想管徐青礬的，随便他們去吧。

徐青秋不滿地低聲說，“娘，青礬是我弟弟，不如将他們留在徐府給弟弟治病吧？”

“成何體統？”唐之罵道，“你這會兒想起來那徐青礬是你弟弟了？”

徐青秋掩面欲哭，唐之收了聲，在外人面前說家事總歸是不好，她緩聲，也算是給徐青秋留了個面子，“我知道你心底裏是為弟弟好，可你們從小不在一個院裏長大……”

身旁大年打了個哈欠，百裏黑野也有點不想聽了，他俯身，将徐青礬撈起，扛在了肩上。

“行了。”見他們要走，唐之勉強露出笑容來，沖一個侍女揚了揚下巴，“好生送客吧。”

走出徐青礬的廂房，遠遠地，一位侍女慌張跑着。

唐之一手擋着眼前的光，“青秋，那是小翠還是小桃？怎麽如此慌張？”

“娘，是小翠。”這節骨眼，徐青秋還偷偷瞅了眼旁邊的百裏黑野，百裏黑野将徐青礬扛着，好生有男人味。

侍女小翠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她将裙擺一扯，半蹲在唐之面前，“不好了唐夫人！”

“快說！”唐之瞅了眼還不走的百裏黑野。

百裏黑野與大年提腿就走。

小翠說，“唐夫人，剛才從李府傳來的消息，說是李府大公子……”

“說什麽啊？”徐青秋也有些急了，“你快說，母親不會怪你的。”

“李路說想跟我們二小姐退婚！”

“什麽？”唐之一時氣暈了過去，她倒在徐青秋懷中，徐青秋面色也不太好，小翠連忙起身來幫着扶唐之。

“小翠，你說的。”徐青秋問，“一定屬實嗎？”

“嗯。”小翠煩惱地點了點頭。

徐青秋看向百裏黑野離去的背影，心想，若是他聽見也好，若是他沒聽見也罷，徐青秋這心啊，也像是在一杆稱上，搖擺不定了起來。

“老大。”大年眯眼看向徐府的院牆，“你剛才聽見沒？李路竟然要退婚！”

“聽見了。”百裏黑野不鹹不淡地說。

“我是不敢回頭。”大年笑了聲，“不過那唐夫人，好像暈過去了。”

“人都暈過去了，你還笑？”百裏黑野瞥他一眼。

“還沒跟人成一家人呢。”大年調侃道，“老大你就這麽護着人家，啧啧啧。”

“行了。”百裏黑野不耐煩地，“你自己聽聽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哦。”一聲後，大年看了眼面色煞白的徐青礬，徐青礬将頭擱在百裏黑野肩膀上，一搖一晃的，大年說，“那回徐青礬不是放了老大鴿子去見李路了麽？”

“是。”想起這事，百裏黑野心中還有些怨念。

“想必是徐青礬将李路勸了勸。”大年憨笑一聲，“老大，你看，是咱們誤會徐青礬了。”

百裏黑野轉念一想，“徐青礬是怎麽将李路給勸到想退婚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年贊嘆道，“不過徐青礬的主意倒是很多。”

默了片刻後。

“跟在我後邊這位妖。”百裏黑野停下，側首，他一個眼刀過去，“到底還要跟多久？”

飄飄說，“我是跟着徐青礬的，才不是跟着你們。”

百裏黑野冷哼了一聲。

*

夜色深得隆重，百裏府裏亮了小半夜的燈。

絲帶般飄搖的沉香默然發散着，偶有一處截斷，現出床上蠢蠢欲動的人兒。

徐青礬動了動，癱軟四碎的身子似乎被一根弦搭上了，他清醒過來，睜開眼後打了個哈欠。

撐着手想起身時，摸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徐青礬心下一驚，又是只有頭的妖？

百裏黑野驀然睜眼，“徐，青，礬。”

“是你啊。”徐青礬收回手，看向他，松口氣道，“我還以為誰呢？你怎麽趴我床邊啊？對了你跟徐青秋後來如何？”

“我到底先回答哪個問題？”

“徐青秋的那個。”

徐青礬期待地看着他，他轉眸，低聲道，“你難道就不先關心關心你自己？”

“不就又是喂血麽。”徐青礬舔了舔唇，“一股你的血腥味。”

“你暈倒之後，我們去了徐府，徐青秋請了大夫來給你看病，唐夫人也來看你了。”

“當真？”徐青礬擠擠眉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當真。”

随着百裏黑野起身，徐青礬也慢慢地擡起了頭。

起到一半，百裏黑野不動了，徐青礬睜大眼，“百裏黑野，你真有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