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從上午開始，有诰命在身的命婦們，帶着府中女眷進宮給太後請安和送禮。

雖然雲青她們如今住在太後宮中，但要等到家中長輩進宮之後，才能帶上各自的禮物一同去見太後。

雲青在南栀的幫助下，穿好了那件祁氏早在兩個月前就開始給她準備的衣裳。

大萱的诰命婦參加宮宴需要穿朝廷特供的命婦冠服，不是命婦的就穿做得比較精致和考究的常服當作禮服。

用冰蠶絲所織的綢緞制成的曳地望仙裙，雪青色的緞面上繡着扇子一樣的銀色合歡花，随着雲青的走動，裙面上所繡的合歡花随風搖曳。

一頭秀發梳了百合髻，插上了合歡花形狀的發釵和珠花，讓雲青看起來靈動又美麗。

雲家林老夫人和景氏是下午入得宮，上午都是嫁在京城的公主們各位王爺郡王家的女眷入宮面見太後，下午才是臣子和侯爵家的女眷入宮。

雲青和雲櫻得了雲家已經入宮的消息，站在玉陽宮門前候着。

林老夫人遠遠看着人比花嬌的雲青，心中五味雜陳，最後也只得和藹地笑了笑。

她不滿這個孫女是沒錯，但這份心思卻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

景氏看着臉色不大好，但養了這麽些時日，倒是能到處走動了。

“祖母，二嬸（母親）”姐妹二人跟長輩見了禮。

林老夫人點頭笑着說：“在宮裏有沒有惹是生非啊？”這話主要問的雲青。

“哪能呢，我們多乖巧啊。”雲青莞爾一笑，猶如三月初開的太陽花般奪目。

林老夫人不太相信雲青的話，随即看向雲櫻。

雲櫻被看得心下略虛，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說：“真的。”至于公主那檔子事…不提也罷！

“那就去看太後吧，你們的賀禮都帶上了麽？”林老夫人看了看兩個孫女身後的宮女手捧着盒子，滿意地點點頭。

雲青嘴角噙笑地挽住林老夫人的手臂，溫順地說：“祖母，我扶你。”

老夫人嘴角跳了跳，忍住甩開雲青手的沖動，笑着往玉陽宮主殿走。

此時殿中已經坐了三家人，給二皇子裴文晨定親的郭家老夫人和兩個孫女，林家的老夫人和林家三姐妹，餘家老夫人等人。

“臣婦，給太後娘娘請安。”随着林老夫人的話，景氏和雲青雲櫻也跟着一起行大禮。

林太後見到嫡親的姐姐也是欣喜的，但礙于規矩，矜持地點頭讓林老夫人起身，等林老夫人落座後，迫不及待地問：“姐姐近來可好？”

“都挺好，”林老夫人忍住內心的苦悶，強顏歡笑的說，“對我這個年齡的老婆子來說，多活一天就是賺來的的福分，得享受才是。”

嘴上這麽說，但林老夫人要不是礙于郭家老夫人在場，差點沒忍住在妹妹林太後和弟妹林家老夫人面前哭出聲。

雲家因為雲青和雲靜的事，已經成為全尚京的笑柄，今日她也是幾次鼓足了勇氣，才肯踏出家門。

進宮之後也只覺得到處都有人在背後取笑她……這日子沒法過了！

“姐姐說的是，這幾日瞧着青丫頭和櫻丫頭，真懷念當初我們還未出閣的時光…那時哥哥欺負我，姐姐總幫忙教訓他。”太後追憶着年少時光，目光投向了雲青。

“青丫頭，你素來繡工了得，今年我也很期待你給我繡的什麽？”太後笑呵呵的，她向來是個愛美人的性子，雲青恰好就是那個能讓太後心情愉悅的美人。

“我今年繡了一面屏風，還請太後娘娘不要嫌棄才是。”

雲青向身後的南栀點頭示意，南栀便把捧在手上分量十足的托盤遞了上去。

随着兩個宮女把托盤上的屏風展開來，殿中衆人皆是一驚。

那面足足有九尺長六尺寬的屏風是雙面繡，兩面繡圖各不相同。

青天白日的樹叢中，是三只形色各異的綠孔雀，天空的藍是那般柔和，朵朵白雲仿佛是真的一般慵懶惬意地挂在空中。

孔雀有一只鉚足了勁開屏，有只驕傲地伸着脖子在踱步，還有一只正在覓食。

孔雀的羽毛根根分明，一根羽毛就用了十多種顏色的繡線繡制。

要說起來，這種繡品在繡坊的繡娘也不是繡不出。

但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人。

那每一只孔雀身上，羽毛間綴上的綠水晶，雖然每一顆都只有米粒大小，單買是便宜的，但這屏風上起碼綴了上千個，那價格就不菲了。

三只綠孔雀在布料抖動之間，根據光線的變化閃閃發光，看得所有人都為之驚嘆。

“好！好！好！”林太後看着屏風連說了三個好，“我一直就說，青兒的繡工最好了。”

“繡工談不上，就是多花了些心思罷了，能得太後喜歡是我的榮幸。”雲青甜甜一笑。

林太後笑呵呵地吩咐王嬷嬷道：“去安排人把屏風裱起來，用上好的木料做底。”

王嬷嬷稱是地帶着屏風離開。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雲青身上，但有一道讓她極為不适。

尋着視線看過去，是郭尚書的孫女，兩個月前許配給二皇子裴文晨的郭霜。

郭霜眼中一閃而過的敵意被雲青捕捉到了，挑釁似的沖她點點頭。

在雲青的襯托下，之後的禮物都顯平庸，郭家祖孫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把位置讓給後面需要見太後的命婦。

郭老夫人臉色有些難看，坐到了承影湖邊的亭子裏，看着郭霜說：“今日是你賜婚之後第一次來見宮裏的長輩，風頭卻全讓雲家丫頭搶了去。”

郭老夫人這麽說不是怪罪郭霜，畢竟自己這個孫女相貌平平，讀書女紅都沒個亮眼之處，能入了皇帝的眼，不過是為了制衡雲家。

這麽一說不過也是一句牢騷話。

“是孫女不夠好，”郭霜看着水波粼粼的承影湖，面色如常，“以後孫女會好好表現的。”

“左右那雲家丫頭的名聲毀了，就算出盡風頭又如何，嫁給正經勳貴的機會是沒有的，往後你們不在一個圈子裏，也不用管她如何。”

“是，孫女知道了。”郭霜看着湖面，眼神閃了閃，沒有再說話。

嫁不了勳貴，給皇子做妾是夠格的，萬一雲青願意給二皇子做妾，那…她在兩個本就有私情的人之間，該如何自處？

“你呀！”郭夫人生怕郭霜在雲青面前沒了自信，勸慰道，“就是性子太軟，心腸太好，等嫁給了二皇子，你一定要拿出皇子妃的架勢，拿捏住那些莺莺燕燕才行。”

“知道了祖母…”

要不是雲青重活一世，還真信了世人說的二皇子妃郭霜是個性情溫婉純善的話。

雲青坐在景氏下首，看着郭霜離開的背影，眼神裏是一片冰涼的殺意。

思及前世，她在宮裏那痛徹心扉的半年光景，她覺得…又有了奮鬥的目标。

“四姐！”坐在雲青下首的雲櫻，被她的眼神吓到了，輕聲提醒。

“嗯？”

雲青恢複了平常慵懶的神色，仿佛剛才只是雲櫻的一個幻覺一般。

因着後面還有很多人要來請安，所以林老夫人并沒有在太後處停留太久。

而是來到了玉陽宮的偏殿若惜閣歇腳。

“四丫頭你準備的生辰禮很好，但是不符合你還未出閣小姑娘的身份。”

一個小丫頭，繡個屏風就好了，綴上那麽多的水晶作甚！公然炫富麽這不是？

老夫人不滿溢于言表。

雲青接過南栀倒來的冰鎮果子露，不是很走心地點頭：“孫女知道錯了。”

“……”林老夫人面色微沉，“知道錯了就好，你這樣一來，不是讓林家姐妹難堪麽？做事之前要設身處地地為他人想一想才是。”

“孫女知道了，”雲青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

林老夫人看着就知道，雲青這是好賴話不聽，油鹽不進的茅坑裏的石頭。

景氏折騰了這一會兒，身體已經累垮了，歪着靠在椅背上，臉色不似四十差一點的樣子，膚色蠟黃臉頰下垂。

雲青其實不明白，雲家這場風波連五十八歲的林老夫人都沒病倒，二嬸為何會一病不起，珍貴的藥材天天吃着，情況反而越來越糟了。

難道是雲策從中作梗？

一個念頭閃過，但很快被林老夫人的尊尊教誨給帶偏了思路。

等到晚宴開始，所有人都在天和宮的院子裏落座。

因是夏日，所以晚宴地點安排在了外邊，也省得大家悶在宮殿裏熱着。

男女不同席，女賓區如往年那般，用幾面屏風當着，男賓那邊暫且不論，光是女賓就坐了整整三十六桌。

雲青雲櫻又和林家姐妹一起，坐在了一桌，當然同桌的還有幾位侯爺的女兒孫女。

冉成芯自然坐在了這桌，對雲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郭霜也能坐這桌，是大家不能理解的。

她父親雖然是從二品上卿，但這桌坐的都是侯爵家的女眷。

——可能是看在她已經和二皇子賜婚的面上吧。

大家猜想着，眼神動不動就在雲青和郭霜之間來回瞄。

不知安排座位的人有什麽惡趣味，竟然把她和冉成芯、郭霜安排在一桌——估計是想看太後生辰宴上，她和別人扯頭花吧。

雲青大膽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