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于霁離開銘溪隊伍，繞路前往開滿忘雪草的側方。沿路她也擡起過前爪，使用系統檢測古飛灑下的藥粉——【能夠驅逐野獸的藥粉】，成分并無任何問題。

看來挨近忘雪草四周溫度會驟降，原因主要還是出在忘雪草身上。

于霁繞到山頂，望着下方盛開忘雪草的區域，忽然窺見高階妖獸滌蕩在藥草周圍的靈力。

“……嗯？”

于霁眯起雙眼，快速探索下方區域的忘雪草，只見空氣飄浮着一層高階妖獸的靈力，卻不見其蹤影。

見狀，她一躍而下……直接撲入忘雪草，釋放自身靈力，欲要引出守着這片忘雪草的妖獸。

可她所釋放出來的靈力都快要覆蓋掉原先漂浮在空氣中妖獸靈力，也不見妖獸現身。

于霁收住靈力，腳下地面忽然就傳來了猛烈的地動，随後遠方也傳來連續爆炸的巨響！

辨別出聲源方向來自銘溪等人所在區域，于霁頓時大腦空白，她什麽都來不及想，瘋狂驅動四肢竭盡全力去奔跑！直至她看到前方的巨大體型蜘蛛妖獸——

“滾！！！”

發自靈魂迫切的願望之聲從于霁喉嚨裏冒出，就變為了極為怪異的音符，它銳利且生澀難懂。

她只知從異獸軀殼脫口而出的聲音很大，遠遠掩蓋過蜘蛛妖獸制造出來的巨響。

就連飛快甩出隔音符箓的楚夢雲，也無法借用符箓之能遮蔽“它”的聲音。

蜘蛛妖獸意要狩獵銘溪等人，卻被他們逃脫，本正處于狂怒階段。可卻在突然聽到于霁的吼聲之後，頓時喪失了鬥志。

它連連發出痛苦的哀嚎，最後連看于霁一眼都不曾，丢下自己守護的忘雪草，晃晃悠悠就往另一個方向快速逃離。

于霁：“……”

“于師叔救下的‘貓’……是什麽類型異獸？”面對眼前變故，卞初一顫聲詢問旁側的銘溪。

銘溪走到于霁面前，彎腰将還未反應過來的她抱起，見衆人求知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

銘溪：“聽師尊曾言，‘它’是兇獸‘讙’與妖獸貍結合誕下的子嗣。”

“銘溪師兄說話還真是別有番……”初一絞盡腦汁思索，最後才憋出個詞，“趣味。”居然用這麽拟人化的詞彙形容妖獸。

“原來它身上具有異獸‘讙’的血統，怪不得剛才單憑吼聲就能驅走妖獸。”古飛望着銘溪懷裏的異獸低喃。

“剛才……多謝初一師兄示警，才讓我們得以撐到異獸前來相救。”邱語來到卞初一面前，小聲向他道謝。

卞初一反應不及，愣在原地。

“邱語師妹這是在向你道謝，你這是什麽反應？”楚夢雲故作嫌棄，擡手用力拍向卞初一後背，把呆在原地的他給喚了回來。

“啊！”被楚夢雲猛力一擊，卞初一立刻回神，對邱語道：“師妹不必客氣，大家都是同門，理應相互照應。”

聞言，銘溪垂下雙眸，低喃：“同門……”

适才，是卞初一最先察覺到危機，并快速讓古飛立刻丢掉手中剩餘的驅獸粉，全員散開，才得以成功避開蜘蛛妖獸的第一擊。為所有人争取到師尊趕來救援的時機。

可事後，不僅卞初一沒有主動邀功，渡月峰全員也沒有一人“事後諸葛”。在突然來臨的危機面前，他們展現出來的信任與配合渾然天成……

這就是“同門”嗎？

銘溪心情複雜，他抱緊了懷裏的異獸。

察覺到銘溪微微收緊力道的于霁：“？”

卞初一習慣了不被人關注，突然被師妹留意并道謝，反倒令他渾身難受。他撓了撓臉頰，轉移話題道：“既然妖獸已經被貓貓趕走……”

聞言，于霁疑惑地看向卞初一。“貓貓”這麽可愛的疊詞，是在指她？

“夢雲師姐。”卞初一擡頭看向楚夢雲，“我們現在……是不是該采藥了？”

楚夢雲在妖獸離去後，立刻驅使符箓将這片區域的上山道路封鎖，以免凡人誤入。

見卞初一将話題轉向自己，她一挑眉，“我已經給仙門發了求助信號，尚不清楚妖獸何時又會出現，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先離開此處。不過——”

“來都來了，怎麽能放着眼前的忘雪草不采？”楚夢雲說完，竟首個沖進忘雪草地收割草藥。

“夢雲師姐！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狡猾的醫修！”卞初一見狀，立刻趕赴“戰場”。

其餘渡月峰弟子見狀，也紛紛加入“戰鬥”。

窩在銘溪懷裏的于霁，悄悄打了個哈欠。

不料還是被銘溪留意到。他調整好姿勢，讓于霁在自己懷裏窩得更加舒适。

于霁喉間發出“咕嚕”聲，下一刻她就将腦袋埋進銘溪胳膊——

“你們沒事吧？”

于霁正待入睡時，忽然頭頂上空傳來一道清冽男聲。

“我接到了你們的求助信。”來者修為境界遠在下方幾名弟子之上，擡眸一望就清楚他們有沒有受傷，即便上個問題沒有得到回複，他也知曉了答案。

見渡月峰的醫修弟子已停下采藥，他當即踩劍降落，随後寬大袖袍向後一甩，佩劍自動歸鞘。

“那頭襲擊你們的妖獸，仙門已經派人去追了。”說完，他的視線便落在銘溪懷裏抱着的異獸身上。

注視的時間長了，他就收獲到了來自銘溪的警惕回視。

年輕劍修的警惕視線很是有趣。來者自然移開視線，看向醫修弟子的眸子自帶笑意：“在下冉天青，奉仙門之命，前來帶你們回守地休息。”

-

得知冉天青來自仙門守地，衆人皆乖乖跟在其身後，由他帶往仙門守地。一路上，渡月峰弟子們都表現得極為規矩，唯獨銘溪……注意力全集中在冉天青的佩劍。

——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冉天青的劍鞘，可偏偏又想不起來。

“這位小道友。似乎很喜歡在下的劍？”冉天青一直都在觀察着銘溪，對于他的打量視線，自是早有發現。

只是他故作不知，等到達守地後，才駐足點醒。

本意是想看看年輕劍修的窘迫反應，不料對方依舊保持着良好的神态與自己對視，絲毫沒有被自己揭開“秘密”的尴尬。

冉天青輕咳一聲，又道：“從初見面至今，你都在盯着它看。”

銘溪抱着于霁不便行禮，只好躬身道歉：“是晚輩失禮了。”

冉天青：“……”

嘴裏說着“失禮”，可他仍未看出對方有絲毫的愧意與尴尬。

“無妨。”冉天青維持着良好的劍修氣度，又對銘溪道：“你也是劍修吧？仙門劍修……該不會是來自岚山？”

見銘溪神色淡然，依舊沉默。冉天青索性施以猛藥：“說起岚山，如若當初我沒有那麽年輕氣盛，傷透于師妹的心，此時也該有弟子喚我‘師公’了吧？”

銘溪：“……”

本在昏睡中的于霁，突然被噩夢驚醒。尾脊骨就像是被人用電激過似的，背部毛發都齊刷刷地豎了起來！

聞言，饒是想要恪守師尊教導——在外端好禮儀的渡月峰弟子們，此刻聽完冉天青的話，也不由生氣。

站在衆弟子前方的楚夢雲，最是了解同門護短習性，可她仍是擡手示意身後弟子繼續隐忍。

衆渡月峰弟子：“……”

冉天青仿佛是天道派來故意搞他們心态的，說完那句令人誤會話語後，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将他們帶至大堂便轉身離去。

衆人立于大堂，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楚夢雲回過神來，開口讓大家落座休息，才避免全員傻站原地。

銘溪剛坐下，于霁就瞄上了他旁側位置上的墊子。

于霁從銘溪懷裏滑落，立刻就跳至旁座，再在軟墊上蜷縮成團，閉眼休息。

銘溪：“……”

“銘溪師兄出身岚山，又是于師叔最為親近的弟子。關于冉前輩的事情，可曾聽于師叔提起？”楚夢雲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好奇，詢問銘溪。

銘溪沉默片刻，而後搖頭，“師尊從不主動向他人談及私事。倒是我……想起了曾在何處見過冉前輩的劍鞘。”

“啊？”卞初一疑惑，“劍鞘？銘溪師兄剛才盯得不是冉前輩佩劍嗎？”

銘溪再次搖頭，“我一直看的都是劍鞘。”

聞言，楚夢雲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劍鞘。”

“劍鞘怎麽了？”古飛好奇。

銘溪望了眼蜷在軟墊上休憩的師尊，輕聲道：“那把劍鞘，是師尊涉險，親自從高階秘境裏取出的。”

聞言，于霁輕甩兩下尾巴，卻沒有睜眼。

“遙記得師尊曾有段時間……從藏書閣那不斷往岚山搬運天級藏書。那時我正侍奉在師尊身側，發現師尊日夜不休翻閱的天級藏書都有一個共同點——裏面都帶有劍鞘繪圖。”

“師尊……似是在找某一劍鞘下落。”

銘溪撚了撚衣袖，接着道：“那天，我奉師尊之命前往書房，按例整理藏書……推門便看到師尊閉目繪制地圖。”

“神識出竅？”楚夢雲思考片刻，問道。

銘溪擡眸望向楚夢雲，神色坦蕩：“我不清楚。”

楚夢雲：“……”

“我沒有驚擾師尊，整理完藏書就離開。第二天，卻在掌門處得知師尊已離開岚山，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銘溪看向旁側的于霁，“掌門令我們衆岚山弟子只管安心修煉，靜待師尊歸來。”

“可等師尊歸來，已是半年後……”

于霁抖了抖雙耳。

銘溪：“我是第一個見到師尊歸來的，當時她手裏握着劍鞘，神色匆匆對掌門提了句——‘不過是去高階秘境取劍鞘而已’便又離去。”

銘溪話音落下，室內氛圍瞬間變得極為微妙。

“于師叔當年，莫非是為了冉前輩涉險取的劍鞘？”楚夢雲輕聲詢問，越往下說越覺得底氣不足。

身為劍修卻送劍鞘給另一名劍修……這不就是向對方請求結為道侶的意思嗎！？

“不知。”銘溪微蹙起眉。

“可據我了解，于師叔并非會感情用事之人。”卞初一聽完整件事，只覺違和，“搞不好是有什麽隐情。”

古飛點點頭，附和道：“有理。”

“小飛兄也這麽覺得？”得到同伴肯定，卞初一滿臉欣喜。

古飛：“我只是相信于師叔為人。”

卞初一：“……”

“如果此事真有隐情，我們或許也能在此處探出些線索。”楚夢雲一敲掌心，“不如分開行動，查看守地是否存有異常？”

楚夢雲是渡月峰難得的行動派，做好決定，馬上就安排在座弟子配合自己的計劃行動。

邱語和夏柳剛從銘溪口述的故事裏反應過來，迎面就被楚夢雲指派了探索的任務。

“……”

-

衆弟子皆起身行動，于霁也起身跟上銘溪。一人一異獸在古樸風雅的建築內安靜行走，最終，于霁主動開口詢問銘溪：“怎麽連你也跟着胡鬧？”

“弟子……”銘溪正要回答于霁時，忽然察覺到一股怪異氣息，便立刻噤了聲。

“這位小道友。怎麽到這邊來了？”冉天青剛與獵殺妖獸歸來的同門洽談完事情，走出議殿，立于此處靜思就遇到了“散步而來”的銘溪。

“晚輩是否打擾到前輩了？”銘溪往旁挪了下，将于霁擋在身後。

冉天青搖頭，“這裏沒有禁忌，諸位小道友請随意。”

銘溪沉默地立在原地，目送冉天青離去。

“師尊。”

“嗯？”

“冉天青，是魔修？”

于霁一怔。

銘溪蹲身，将師尊抱起。

正統修士即便是寄居于異獸體內，也能保持氣息純粹。而冉天青體內氣息駁雜，散發着一股令他分外不喜的味道。

“你能跨境界觀測高階修士的靈氣？”于霁回過神，重點卻在自家弟子身上。

這下，怔住的人變成銘溪。他支支吾吾，不知該從何開始解釋。

“如若此事難以開口解釋，便不說。”于霁擡起前爪輕輕搭在銘溪手臂，“只要此事不違背你當初拜師誓言，為師便永遠不會逼你。”

經于霁提醒，銘溪回想起了當初不被看好的自己拜入師尊門下，所念誓言時的心情。

——窮極今生求學，恪守己身，不違道，不叛師，不毀衆生。

“就算弟子被剔除骨血，也不會忘記。”銘溪沉聲道。

于霁：“……倒也不必如此。”

“師尊想讓弟子如何？”銘溪隐約感覺到師尊自靈根被毒毀之後，就變了。

可他又說不清楚師尊到底變在哪裏。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冰冷外表下栖息着溫暖的靈魂也都沒有絲毫改變。

“你很好，繼續保持現狀就好。”回答完，于霁也還捉摸不透銘溪為何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銘溪颔首，乖巧應道：“弟子明白了。”

于霁垂下腦袋，尾巴緩而有序地晃着。

——徒弟開始不好養了。

“師尊不想告訴大家這件事？”銘溪又将話題引回。

“境界過低，知道太多不是什麽好事。”于霁沒有多想，直接回道。

銘溪眉頭微蹙。

師尊這話倒像是在說，以他的境界知道這事也無妨。她就這般信他不會受到旁物影響修煉？

銘溪深吸一口氣，嘆道：“弟子知道了。”

确認完冉天青狀況，銘溪就沒有再在守地裏亂晃，他先回到大堂等待渡月峰衆人歸來。

“你在做什麽？”于霁見銘溪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箓，嘴裏念念有詞，并用靈力将其燃盡。

“回師尊，掌門剛才用神識詢問弟子現在何處，我這是在回複掌門。”銘溪恭敬回道。

“唔。”于霁抖了抖耳朵，“告訴他你在這裏，便等于告訴他，你正在與渡月峰的弟子外出任務。他知道此事後說不定會立刻趕來，到時出雲秘境現世，恐怕你與渡月峰的衆弟子都不能前去……”

銘溪愣在原地，還沒有回味完師尊話語，就覺室內平白掀來一股清香——

“本尊不知你為何在此，遂前來看看。”

未見人影，卻已從對方話語辨別出其身份的銘溪和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