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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一合眼,銘溪就被詭秘且強大的力量強行拖入夢境。用盡所有能夠記起的脫離辦法,仍是無法擺脫困境。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銘溪竭力保持自我意識清醒,沒多久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奇怪聲音。
他擡頭,入眼一片渾濁。很快,他就想起自己身在何處——被剔除筋骨,被逐出仙門……
他在上次的夢境裏!
全身修為盡廢,帶着刺骨的疼痛被逐出仙門,“他”還能活下來!?
忽而,異響聲變大。銘溪小心翼翼地盯着聲源處,往前踏出一步——
熟悉的墜落感瞬間襲來!
這次沒有于霁在身邊,生而自帶的修複能力也在被剔除筋骨後全然消失。銘溪硬生生承受着罡風割裂身體之痛,初始還會覺得懼怕,可到了後面就只剩下麻木……
等到腦袋“咚”的落地,銘溪嘆息着閉眼——終于結束了。
可……他的雙耳還能清晰聽見聲響,大腦也還能繼續思考!
銘溪猛地睜眼,最先闖入視線的是自己在半空中就被罡風撕裂墜落在各地的軀身,随後是……銘溪怔怔地望着被自己血腥氣息引來的魔物,數量之多令他頭皮發麻。
看着那群魔物将“他”散落一地的軀體啖入腹中,并不可怕。比之更令人恐懼的……應該是“他”——身體都成了這副模樣,居然還“活”着!?
可怖的是,銘溪覺得在失去肉身、視線徹底歸于黑暗那一刻,像是提前進入了煉虛合道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要從這裏出去!
回到仙門,将那些構陷自己弑師的同門盡滅,為仙逝的師尊清理門戶!
濃烈的仇恨突然從胸口.爆發,激得銘溪一陣精神恍惚,差點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差別。
不對……這不是他的情感,他沒有被誣陷,也沒有遭受剔骨之痛。他還是仙門弟子,師尊也平安無事,就休憩在自己身旁。
【我不是你的師父。】
忽然,于霁不帶任何溫度的話語,清晰地回響在銘溪腦海中。
銘溪一恍惚,意識就完全被恨意侵占。他憑借本能,瘋狂撲向啖食自己血肉的魔物——
撕扯魔物的感覺真實無比,心中恨意因這番舉動減少多少,內心深處對鮮血的欲望就增加多少!
欲望沖刷着恨意,讓他的意識情感變得煎熬又快樂。
銘溪記不清自己殺了有多久,只知當他開始恢複意識準備停下來時,就被一群魔物簇擁為了魔尊。
【魔尊】
銘溪扶額,他半點都不想要這個虛假的稱號。但如果……他是魔尊,想要殺光那些正道修士豈不是理所當然?
想到這點,銘溪嘴角即刻勾起殘忍笑意。他凝聚出軀殼,開始思考自己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魔域到底度過了多少歲月。沉思片刻,銘溪發現單靠自己的力量永遠都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于是,他問向座下魔族,然而卻無一魔族能替他解答。
銘溪不悅,揮手便将那些無用且礙眼的魔族除去,而後抛下一衆害怕到發抖的魔物,獨自前往人世。
重歸人世,入眼皆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風景。銘溪怔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
“這位道友,請問前往岚山該往哪個方向?”
聽得輕輕柔柔帶有幾分熟悉的音調,銘溪立刻望向聲源——當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銘溪又呆住了。
“師尊……”
見昏睡将近一月之久的銘溪終于醒來,于霁緊繃許久的神經也終于放松下來,不由開口輕輕糾正他道:“稱呼又錯了。”
銘溪對上異獸的視線,腦海中的雙份記憶瞬間活躍,又開始瘋狂地搶占起主意識位置,把銘溪折騰得腦袋鈍疼。
“我知道。”銘溪擡手用力按住發疼的太陽穴,起身咬牙道:“我師尊早已仙逝……你不是我的師尊。”
于霁神色一僵,“你可是覺得哪裏難受?”
“我渾身上下都難受!”銘溪故意避開于霁望過來的視線,用着生硬語調回道。
他眸子如墨,進不去半點光亮。就如這魔域裏的死水一般,冰冷至極。
察覺到銘溪的異常,于霁立刻調出系統準備檢測,卻又聽他對自己說到——
“不過是一頭弱小的混血妖獸,我魔域豈是你能來的地方?”
于霁:“……”
銘溪神色冰冷說完足以戳傷于霁對自己關心的話語,隔空就捏住異獸的脖頸,将它從地面擡至半空,上下唇輕輕觸碰,用極為薄涼的語調令道:“出去。”
于霁還沒開始檢測銘溪,就被他捏住脖頸,丢出魔域!
将于霁“送出”魔域,銘溪立刻口吐鮮血。體內一直竭力壓制的暴走靈力也皆在此刻傾巢而出——
肉眼可見的殘暴魔氣正瘋狂地絞碎着岩壁,而後又順着岩壁區域向外溢出,将途經此處的魔物通通化為了齑粉!
眨眼之間,綿延占據魔域偌大空間位置的陡峭岩壁就化為了荒蕪平地。
銘溪逐漸平複下來,虛弱地靠在于霁用靈術構造出來的石床,雙目空洞地望着适才送于霁離去的方位。
“師尊……”
語調纏慻又帶着幾分遲疑。
“比我預想的‘醒來’時間還要早一些。”陸既明坐在于霁床頭,神情自然地對上她驚恐的視線,“歡迎回來。”
看到“倪秩遠”,于霁吓得瞪大雙眼,她先是摸向自己的脖頸,而後死死地盯着緊閉着的房門。
以異獸形态在魔域生活将近整月,忽然又回到原身軀殼,于霁非常的不适應。她努力平複起伏劇烈的情緒,小聲詢問:“這裏是岚山?”
“嗯。”陸既明起身給于霁倒了一杯茶,提醒道:“你應該沒忘記……‘我’仍在閉關這件事?”
“你在岚山洞府閉關?”于霁接過陸既明的茶。
陸既明颔首。
見狀,于霁有些驚訝——原身會将洞府手印交給陸既明,是她從未料到過的。
她看着陸既明,回想着他沒有使用馬甲時的氣息,很快就從“倪秩遠”身上察覺到違和感,“你兩次都很好地保存了‘我’的軀殼。手法如此熟練,莫非自身情況也跟我差不多?”
“嗯……我的‘秘密’終于被發現了麽?”陸既明臉上的笑意一閃即逝,忽而用帶着幾分慵懶的語調回道:“正如你所想,我因原先軀殼出現變故,不得已才收斂修為,暫時‘寄宿’在這副軀殼裏。”
陸既明:“最開始我也會出現跟你一樣的狀況——身軀在渡月峰,意識卻脫離身軀到達別處。”
陸既明本身樣貌遠勝倪秩遠,此刻用着他人軀殼,全靠本身氣質拉高對方的顏值。于霁坐起身,視線含蓄地打量陸既明,卻在喝茶之時,快速地調出了系統。
系統此刻對倪秩遠的名稱顯示界面已經變成——
見于霁沉默,陸既明起身來到床頭對面的茶幾上落座,再接着剛才話題道:“正式認識一下。本尊是來自百年後的仙君,特跨越時間返回來奪舍。”
“啊?”于霁一怔。她知道百年後這個世界的災難,可是那個時候銘溪已經毀盡所有,哪還有什麽仙君能跨越時間返回來奪舍?并且……
于霁:“您不辭辛苦回到百年前,就是為了奪倪秩遠的舍?”
陸既明聞言一笑,随後輕輕搖頭,“當然不是。不過此人被我奪舍,也算是本仙君為渡月峰‘積德行善’了。”
“抱歉,我聽不太明白。”于霁及時出言發表疑問,“為什麽奪舍還能算是積德行善?”
“你不會想知道真正的倪秩遠是什麽模樣。”陸既明神色認真。
于霁:“……”
見于霁沉默,陸既明這才繼續剛才話題:“我從百年後回來,本就是‘變數’。本以為‘變數’只有我一人,直至你的出現。”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本尊早已能按照計劃将銘溪收為弟子。”
“你想收銘溪為徒?”于霁蹙眉。
“有什麽難以理解的地方?”陸既明反問。
于霁:“……”
男主要收自己的宿敵為徒。那不就是“農夫與蛇”故事的仙俠版!?于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陸既明的提問,索性選擇沉默。
見于霁臉露為難,陸既明暫且放棄追問,主動開口解釋:“我收他為徒,是準備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點點剔除他修仙筋骨,培育成适合進入魔域的體質。”
趁于霁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陸既明話鋒一轉,忽然道:“待等他成為‘魔尊’,再由我取而代之。”
于霁:“!!!”
所以,陸既明從百年後回來這裏就是為了奪銘溪的舍!?
“我畢竟是從未來返回之人。”陸既明轉開視線,垂眸望着雙手,“我所見到的場面,遠超你的想象。”
“整片修仙大陸滿目瘡痍皆因銘溪而起。”
“在大陸最後覆滅一刻,我們燼燃自己的心魂,打開時間溯回通道,只為阻止斬殺銘溪!卻不料世事弄人,我竟然回到了這個時間段。”
“不過……”陸既明看向于霁,語調又恢複回平日的輕松自然,“如非這般,我也無法見到你。”
陸既明:“你是我回來這個時間段見到的‘變數’,也或許與我改變了此世界的因果有關。”
短短時間,于霁就已接連從陸既明口中聽到多回“變數”。她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緩聲道:“因為魔尊銘溪會毀滅這片大陸,所以你就計劃奪舍他,自己成為魔尊?”
陸既明颔首。
于霁:“你成為魔尊就能阻止大陸被毀滅?”
陸既明再颔首,轉移話題道:“你還記得之前我提到過——‘魔域需有魔尊統領’?”
“當然記得。”于霁點頭,“沒有魔尊鎮守魔域,這個世界就只剩三年時間。這個危機可比你說銘溪在百年後會滅世更容易窺見。”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有銘溪當魔尊,這個世界起碼還繼續茍了百年……雖然最後情況也不怎麽好就是了。
“我能告訴你的都說完了,你有什麽想問我?”聽出于霁話語裏潛藏着對銘溪的維護,陸既明忽然就不想再聊這個話題。
于霁好奇女主葉若兮的下落,仔細想了想,她還是換了個較為委婉說法:“由百年後回來的金仙,只有你?”
陸既明挑眉,笑了。摸着扇子骨低喃:“連‘金仙’都知道……”
不等于霁反應,陸既明當即颔首:“我去見過那些人。可以确認,只有我。”
沒想到陸既明還是“男主行業裏的勞模”。于霁點點頭,又問道:“你剛才說,能告訴我的事情都說完了?那不能說的呢?它是不是涉及到了什麽禁制?”
——既然陸既明沒有限制問題數量與範圍。那麽,無論她詢問哪方面的內容,都不算違規。
陸既明将扇子擱在桌面,“你在凡界當過裁縫?”
于霁一愣,“什麽?”
“見縫插針的本事不錯。”陸既明道。
聽出對方是在反諷自己鑽縫隙式的提問,于霁:“……”
陸既明:“暫時還無法告訴你。”
“該不會是那種說了就會被天道察覺到的危險內容吧?”于霁記得很清楚,陸既明之前說過他想要掀了這方天地。
陸既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于霁意識到危險,“算了,我不問了。”
“好。”陸既明點頭,“洞中無消遣,這段時間就委屈你陪我一起看醫書了。”
于霁:“???”剛誇完他敬業,他就……這樣?
見陸既明真的開始翻看醫術,于霁急了:“你不是說要取代銘溪成為魔尊,阻止他滅世的嗎?”
“确實應該如此。不過他現在都有了能夠将你從魔域送出來的力量……我這修為還真取代不了他成為魔尊。若他還想要滅世——”陸既明閉目片刻,過後嘴角勾起笑意,語調輕松道:“那就讓他滅吧!”
于霁:“?”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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