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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新娘 ◇

◎別那麽任性，古德裏安。◎

吞沒一切光線的黑暗裏, 黑夜的神依托于兩位神仆的血液，再次顯露了身影。

古德裏安虔誠地低頭行禮：“贊頌夜神。”

夜神的聲音缥缈，聽不出明顯的性別特征：“你知道我找你來為了什麽。”

“是的, 為了我即将到來的成年禮。”古德裏安認真點頭，“我也已經做了些準備。”

夜神：“準備？”

古德裏安笑了笑, 擡起頭：“準備了一份名單，我覺得可以成為我新娘的名單。”

夜神輕笑了一聲：“你挑選的标準是什麽？”

“美貌、聽話。”古德裏安相當簡潔地回答。

夜神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比起在三大貴族面前顯現時好說話很多, 祂甚至笑了一聲：“這是你喜歡的類型？”

“不。”古德裏安也跟着笑起來, “這是我喜歡的其中一種。”

“我可是相當包容的，能夠品鑒各種美好，不過，要成為王後，還是美貌且聽話的更好。”

“當然，我也不會放棄其他的那些美好——無論我有沒有一位王後，都不影響我繼續追尋。”

他故意聳了聳肩，“王都內符合标準的少女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多, 您要看一眼嗎？”

夜神好笑地搖了搖頭：“你還真是個孩子, 古德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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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追尋着虛幻的歡愉, 這樣就滿足了嗎？你可是國王。”

“但我是夜神庇護下的國王。”古德裏安眼帶笑意，不以為意, “就算我無所事事, 只要有您在, 這裏就是永恒安寧的帕斯帝國，是現世神明庇護的幻想鄉。”

夜神沒有否認, 祂擡起虛幻的手臂：“那麽, 就讓我看看你的名單。”

古德裏安溫順地在祂面前展開書冊, 那本書冊出乎意料地長，但神明一眼就能看完。

祂笑了一聲：“這就是全部？”

“經過挑選的部分。”古德裏安故意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難道說，您的傾向不在這裏嗎？”

“少了一個人。”夜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王都那位負有盛名的騎士團長，大賢者收養的養女，莉莉安娜，似乎并不在你的名單裏。”

“她不符合你的要求嗎？”

古德裏安一時間露出了相當一言難盡的表情，居然沒有立刻接話。

按照他們的計劃，這是最順當的發展。

她擁有神明最喜歡給王室挑選的金發，長相也無可挑剔，年齡正好适合。

但這只是符合神明挑選的最初條件——她在王都享有盛名，之前神明想要賜死她時，還被阻止了。

這能夠讓神明記住她的名字，覺得她是個會帶來變化的危險角色。

不能輕易被殺死的危險角色，最好的管理辦法，就是放在眼皮底下關起來。

這是大賢者花了漫長的時光，從神明的行動裏推測出的，最有可能的發展。

——一切正按照他的計劃進行着。

如果是當初他，現在已經會松一口氣，但現在，他的一顆心反而提了起來。

他們就像被困懸崖的旅人，想要脫困只能走上懸挂懸崖之上的獨木橋，他們走上通往對岸的路，也徹底置身于深淵之上。

古德裏安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但反而更符合他現在的心情，他勉強翹了翹嘴角：“她和聽話可一點都不相關。”

“至少你不否認她很漂亮。”夜神語氣輕松，“你的期望達到了一半，這已經很難得了。”

“你要知道，大多數人的願望，一輩子連邊角都觸及不到。”

古德裏安沒有掩飾自己的抗拒：“為什麽非得是她？她只會和我作對。”

“在她只是個騎士團長的時候，她就已經敢那麽胡作非為，如果成了王後……”

“如果成了王後，那她就是你的妻子。”夜神平靜地宣布，“她也許會改變。”

“或者，你該讓她改變。”

“看起來，你不太喜歡這個安排？”

“不喜歡。”古德裏安別過腦袋，相當直截了當地回答。

夜神沒有動怒，祂笑起來：“別那麽任性，古德裏安，你也該履行自己的職責。”

“你可以不把她當成新娘，就把她當做一個囚徒，而你是我的看守者。”

“幫我看着她，她是弗洛倫教出來的學生，在王都也太過招人喜歡了。”

“成為王後可以做很多事，但也有很多事，她不能再做了。”

古德裏安挑起眉毛，思索片刻：“比如，至少她不能那麽頻繁地在街上巡邏？”

“也對，這樣大部分時候我就能讓她老實在宮殿待着。”

夜神贊許地點頭：“你明白了。”

古德裏安撇了撇嘴：“但我還是不高興。”

“整個王都，只有你敢像個孩子在我面前撒嬌。”夜神啞然失笑，“好吧，我可以給你一點補償，你想要什麽？”

“身為國王，你總是能得到一點優待，只要你還是我承認的國王。”

古德裏安像是早就想好了，他笑了一聲：“夜神在上，您聽說過‘煙花’嗎？”

“我聽說遙遠的外民發明了一種能在天空綻放花朵的魔法，雖然新娘不是我喜歡的，但至少要來點新花樣。”

“我想要在婚禮上，燃起整個大陸都能看見的煙花！”

“帕斯帝國處在我的庇護之下，就算你燃起盛大的煙花，王都之外的外民是無緣得見的。”夜神輕笑一聲，猩紅的七目都微微彎起，似乎在嘲笑他的異想天開，“古德裏安，你不知道外民生活在怎樣的苦難之中，如果他們知道這裏有無憂無慮的夜之國，一定會像聞到腐肉的鬣狗一樣蜂擁而至。”

“這部分，你就放棄吧。”

“好吧。”古德裏安聳了聳肩，仿佛孩子心性一樣，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那煙花呢？”

夜神微微點頭：“這不需要神力，塞爾維家的法師就能做到。”

古德裏安“啧”了一聲：“但他們不樂意！”

“如果是您的命令，他們無論如何都會去做的。”

“好吧。”夜神大概知道他為什麽特地來自己面前提了，看樣子是早就被拒絕過。

祂笑了一聲：“這不是多難的事情，我會允許你這小小的任性。”

古德裏安這才滿意，彎腰向他行禮，看着夜神收回從神仆身上汲取血液的尖刺，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他立刻站了起來，收斂了夜神面前恭敬的模樣，瞥了兩位神仆一眼，自己轉身往鐘樓下走去。

兩位神仆純白的神仆仿佛毫無知覺，他們跟在陛下身後，像兩個純白的幽靈。

古德裏安走出鐘樓，仰起頭回看着巨大的鐘樓頂端，指針剛剛從走到黑白表盤頂端，現在是午夜。

他像是心血來潮般問：“鐘樓外部也會需要清理嗎？誰來做這些？”

新的亞瑟沒有追究陛下為什麽問起這個，他只是沉穩地回答：“需要，我們。”

古德裏安回過頭：“不讓侍女侍者做？”

新的安迪溫和回答：“他們沒有魔法，無法爬到這麽高的地方。況且為神明清潔居所，也是我們的職責之一。”

古德裏安輕蔑地笑了一聲：“果然是神仆。”

他轉身往鐘樓前停着的馬車走去，打了個哈欠，護衛長已經迎了上來。

他鑽進馬車，懶洋洋地問：“我的成年禮還有多久？”

“陛下，還有七天。”護衛長頓了頓，又補充，“成年禮後，應該再有七天就是您的婚禮了。”

他瞥了眼古德裏安的臉色，沒有繼續問下去。

古德裏安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想問我知不知道是誰了？”

護衛長低下頭：“不，我……”

“告訴你也沒關系，很快很多人就知道了。”古德裏安靠着軟墊，沒忍住“啧”了一聲，他哼了一聲，“是整個王都裏我最讨厭的小丫頭。”

護衛長張了張嘴，十分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古怪又愚蠢的表情似乎取悅了古德裏安，他又笑起來：“哈！瞧你那張臉。”

“莉莉安娜知道的時候，恐怕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心情似乎又好了一點，擡了擡手，“回去吧。”

護衛長正要放下簾布，古德裏安又補充：“哦對了，你去塞爾維家，告訴他們神明同意了在婚禮上為我放盛大的煙花，讓他們現在開始準備。”

“我想想，還有14天吧？至少也得試放7天讓我挑選挑選。”

護衛長小聲提醒：“陛下，現在已經是午夜了。”

古德裏安露出壞心眼的笑容：“就是知道這個點了，我才讓你現在去。”

“去敲門，敲大聲點，把他們全都吵醒。”

護衛長無言地抽了抽嘴角，最後應下：“是。”

等到簾布落下，古德裏安臉上輕松的表情逐漸收斂，他閉上眼睛。

還有14天。

下午他離開之後，貴族們的會議肯定還會持續一定時間，但他們都是膽小鬼，肯定會在入夜前回家。

奧博拉伯爵一旦回家，莉莉安娜就會去找他，但她現在沒有直接證據，沒辦法搜查，所以只能簡單寒暄，觀察府邸布局和奧博拉伯爵的表現。

這些事她在午夜前肯定已經做完了。

按照一般情況，她現在應該已經休息了，但她知道今天是我見神明的日子，所以她會在鏡子前等一個信號。

古德裏安睜開眼，馬車已經到了宮殿前，穿過花園，走過長廊，回到寝宮，他站到鏡子前擡手觸碰。

水一樣的波紋裏，莉莉安娜把拜訪奧博拉的收獲都寫在了上面。

古德裏安的目光落在了最後一句——如果您歸來，請讓我知曉。

他的手指懸于鏡面，停頓了片刻，最後還是遵從自己的心意寫下：“莉莉，我想見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