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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興師問罪 ◇

◎距離成年禮還有兩天。◎

伯爵很快被定罪——罪名不是他原來的那些, 是陛下編的，反正他說交給他處理。

而那位夫人在這件事裏同樣不無辜，她和自己的兒子一樣狂熱追求着青春永駐, 而她顯然比伯爵更加迫切。

莉莉安娜交代了騎士團成員保密，但她很顯然低估了王都人民對八卦的追求。

第二天巡邏時, 她已經聽見了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

有人說奧博拉伯爵被下令處死，是因為他試圖襲擊皇帝——因為古德裏安陛下想要當他爹。

有人說奧博拉老夫人是傳聞中的精靈血脈，因此年輕得不像凡人, 迷惑了古德裏安陛下。

還有人反駁他曾經見過那位夫人, 她完全就是個普通的老太太，只是陛下有些隐秘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愛好。

另外有一些人信誓旦旦地宣布，這些事和所謂的桃色緋聞根本沒有任何關系，這是涉及對神明反叛的肅清，奧博拉背地裏搞的實驗不是為了青春永駐，而是為了成神。

莉莉安娜一開始還會因為被說中了部分真相而有些緊張，但很快她就麻木了，被迫見證了王都人民豐富的想象力。

——她甚至收到了幾位頗為英俊男士的自薦枕席, 說如果她成為王後, 而陛下不能給她應有的寵愛, 他們願意冒着被絞死的風險成為她的情夫。

莉莉安娜：“……”

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之後，莉莉安娜回到騎士苑, 覺得這一次的巡邏, 比往常更加讓人覺得疲憊。

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 就看見護衛長正站在她的門前。

莉莉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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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護衛長也看見了她，投來一個有些許複雜的眼神。

——大概不是什麽好事。

莉莉安娜難得生出一種想要拔腿就跑的沖動, 艱難地邁開腳步, 走了過去：“陛下……”

她還沒說完, 就看見搬了張和騎士苑格格不入豪華椅子的陛下，正端坐在長廊裏，好以整暇地翹着腳，把訓練場的騎士訓練當戲劇看。

等到莉莉安娜看見他，他才微笑着擡起頭：“巡邏結束了嗎，騎士團長？”

他難得用這種溫柔的語調說話，但護衛長卻忍不住抖了抖。

莉莉安娜：“……”

“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麽。”古德裏安瞥了護衛長一眼，他識相地往外走了幾步，給他們留出獨處的空間。

莉莉安娜眼神晃了晃，沒有立刻回答。

古德裏安笑了一聲：“你以我為借口，逮捕了奧博拉一家。”

“雖然他确實是個該死的蠢貨，但你打算怎麽補償我的名譽損失呢，尊敬的騎士團長？”

護衛長戰戰兢兢還沒走遠，莉莉安娜垂下眼：“……帝國會謹記您的犧牲。”

古德裏安眯起眼，拔高了點音量：“莉莉安娜！”

護衛長加快腳步，幾乎是逃離現場般快速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古德裏安瞥了他一眼，确認他已經聽不見他們說的話，才壓低聲音，帶着些許無奈和笑意：“……真有你的。”

莉莉安娜差點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她匆匆低下頭掩蓋笑意，用力抿緊了嘴唇。

——她看起來已經快要露餡了。

古德裏安站了起來，揚起下巴，再次拔高了音調：“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仗着其他人聽不見自己的回答，忍着笑意小聲回答：“你打不過我的，陛下。”

古德裏安眼中帶着笑意，卻依然能用外在表現扮演一個怒火中燒的國王，他一腳踹開了身後雜物房的門，擡手把她推了進去。

“你以為大賢者能夠一直庇護你嗎？”房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他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差點站不穩的莉莉安娜，慢慢露出笑容，“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我不怕。”莉莉安娜歪了歪腦袋，故意說，“陛下，我一只手就能擰斷你的脖子。”

“不，不對。”古德裏安往前一步，窗外陽光陰沉昏暗，訓練場的騎士有些擔心地探究着雜物房裏的動靜，護衛長背身守在門前不遠處，擔憂又無法違背自己的職責。

他在這短暫營造的與世隔絕裏，伸手捧起她的臉頰，“不是因為你能擰斷我的脖子，所以你才不怕。”

他俯身靠近，在她頸間落下了一個不會留下痕跡的親吻，熾熱呼吸被放大的昏暗空間裏，他輕笑一聲，磨蹭着她的耳側問，“那你會擰斷我的脖子嗎？莉莉。”

他像是得寸進尺一樣又親了一下。

莉莉安娜垂下眼，她低聲回答：“……不，我不會。”

“無論我沒有沒殺死你的力量，我都不會……”

古德裏安沒讓她說完，他笑了一聲，給了她一個擁抱：“好了，現在我們在這個房間裏，我威脅你以後別再礙事，然後告訴你你沒有幾天逍遙日子了。”

莉莉安娜認真點頭：“明白！”

“那我就知道之後該怎麽演了。”

“很快了，就快要落幕了。”古德裏安後退一步，呼出一口氣，慢慢恢複成他該扮演的角色，“今晚夜神召集了三大貴族。”

莉莉安娜有些意外：“又要召喚？為了什麽？”

夜神召喚這樣的大事，在往常的王都三五年都未必會發生一次。

“神仆主動透露了。”古德裏安神色平靜，看起來沒多少慌亂，莉莉安娜也跟着冷靜下來。

“似乎是因為那些外來者，不知道觸及了神明哪根神經，讓祂想要徹底核對王都的糧食倉庫庫存是不是對得上。”古德裏安聳了聳肩，“今晚我們會一起對結果進行商讨。”

“我可以提前保證，絕對是對不上的，哪怕是去除了損耗，也還有一部分填不上。”

“我們在王都發展人手也需要消耗糧食。”莉莉安娜擰起眉頭，就像她，明面上是才來王都幾年，但實際上她一直被大賢者隐藏起來進行騎士訓練。

他們的人手藏身于王都，肯定需要糧食補給，這部分補給都隐秘地從王都倉庫中獲得。

夜神這時候突然要求調查糧食倉庫，是知道了什麽？

古德裏安笑了一聲：“別擔心，到時候我會随機應變的。”

他輕松地攤開手，“說不定只是神明過度在意，畢竟當初偷走糧食的‘飛鳥’和‘木偶’象征着反抗，祂只是額外在意這類事情。”

莉莉安娜跟着點頭。

也對，今晚就會知道原因，現在胡思亂想也沒什麽用。

她擡起頭：“那麽……”

“我知道，回來之後會告訴你。”古德裏安露出笑容，“不過，這次你可不能過來了，夜晚太危險了。”

莉莉安娜若有所思：“哪怕你說想我了也不可以。”

古德裏安無奈嘆了口氣：“莉莉，你也不能太縱容我。”

莉莉安娜故意問：“哪怕你撒嬌也不可以？”

“我才沒有……”古德裏安下意識反駁，而後停頓了一下，輕哼一聲，就這樣轉過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裝作生氣，直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莉莉安娜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慢慢收斂了笑意，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低聲抱怨：“我的演技可沒有那麽好啊，真是的。”

她呼出一口氣，看見門口探進來一個腦袋。

“沒事吧？”艾斯塔關心地問。

他身後，瓊、米迪奈特幾個熟人的腦袋也跟着伸了進來。

莉莉安娜忍不住笑了一聲，好笑地擡手：“你們難道還擔心我被那位嬌弱的國王陛下毆打嗎？”

“我是怕你忍不住毆打了他。”艾斯塔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松了口氣。

“但還是有個壞消息。”莉莉安娜收斂了笑意，若有所思地思索着，“他威脅我，說我以後沒有幾天自由日子了，是什麽意思？”

艾斯塔逐漸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我說什麽來着，我說什麽來着！”

瓊直截了當地開口：“還有兩天就是他的成年禮了，他肯定知道了什麽。”

“或許神明已經告訴他，為他挑選的結婚對象……”

她的目光落在莉莉安娜身上。

莉莉安娜沉默片刻，低聲嘀咕：“不會這麽倒黴吧？”

艾斯塔跳起來：“這幾天，你趕緊找個人結婚還來得及。”

米迪奈特涼涼地說：“來不及了。”

艾斯塔瞪他：“你……”

“如果神明已經有了決斷，那麽她想和別人結婚也會被阻止。”米迪奈特神色平靜，“或者是那個結婚對象直接暴斃身亡。”

“如果你不信的話，你試一試？”

艾斯塔閉上了嘴。

龐克撓了撓頭：“樂、樂觀一點想，說不定國王會改變？”

衆人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天真。”

莉莉安娜看了眼昏沉的天空：“是不是快要晚上了？最近一直下雨，日落的時機不是那麽明顯，記得提醒居民多看鐘樓。”

“是。”艾斯塔下意識應了一句才反應過來，“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現在才該說。”莉莉安娜雙手環胸，稍微顯得有些低落，“也許，我已經當不了多久騎士團長了。”

艾斯塔下意識安慰她：“沒事的！就算成了王後，我們也肯定還是見得到的，對吧？”

莉莉安娜笑了一聲，對他們點了點頭。

但應該見不到了。

如果失敗，她會和陛下一起死亡。如果成功，那她也會和陛下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