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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日出 ◇

◎為您獻上陽光與自由，獻上一場不忠不敬的反叛。◎

“這麽多年來, 大賢者一直在尋找能夠殺死你的方法，你應該也知道吧。”

古德裏安目光随着八足的怪物移動，忽然, 它放棄了追逐莉莉安娜，猛地後退, 揚起後足刺向古德裏安。

莉莉安娜早有準備，壓低身體格開了它的突然襲擊，單手握着匕首攔在陛下身前。

古德裏安笑着搖搖頭：“別小看我的新娘啊, 她可是很厲害的, 是被活了幾百年見過無數人的大賢者也稱為‘天才’的家夥。”

莉莉安娜略微偏頭，帶上些許無奈：“陛下，別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會讓我分心的。”

“好吧。”古德裏安配合地點了下頭，“那就說點夜神大人好奇的吧。”

“你覺得，我的新娘是從哪裏來的呢？”

夜神再次發動了襲擊，掠起勁風從古德裏安耳邊劃過，但他臉上笑容未變, 連腦袋都沒有搖晃一下, 只有發絲微微顫動。

“生氣了？”他笑起來, 明知故問，“是因為我們的反叛, 還是因為我第一次沒有尊稱‘您’？”

“哦, 好像兩者都有。”古德裏安笑得更加燦爛, “這才剛開始呢，先忍一忍。”

他仰起頭, 看着因為戰鬥的大肆破壞稍有傾斜的鐘樓頂端, “得從很久以前說起——大賢者每隔一段時間, 就會離開王都，找來一些願意進入夜之國的人們，你将之稱為‘神選民’。”

他嘲笑般低笑一聲，“其實就是補充食物庫存。”

“你應該做過不少次圈養人類這種事了吧？以至于你知道要讓三大貴族不許通婚，不然他們會生出更多畸形兒，影響你的糧倉的長久發展。”

“但對你來說，應該也是第一次有人類擁有這麽漫長的壽命，一直跟在你的身邊。大賢者應該是陪你時間最久的人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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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可不是什麽溫情的展開。”

古德裏安遺憾地聳了聳肩，“你們彼此都非常想要殺死對方，但因為某些制衡，無法輕易動手。”

“只是你從來沒有讓人待在自己身邊這麽久過，哪怕你對他并不信任，一直有所防備，但你的那些習慣，在漫長時光的樣本下，還是會被找到規律。”

“像是你賜婚的時候經常喜歡參考發色，而且明顯更偏愛漂亮的臉龐……”

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是為了讓自己的食物看起來更賞心悅目嗎？”

夜神發出憤怒的吼叫，不知道是被莉莉安娜的刀刃刺痛，還是被古德裏安的言語刺得更深。

“莉莉，就是被大賢者帶回來的神選民之一。”古德裏安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金色的頭發，出色的戰鬥天賦，洗幹淨以後還是個漂亮小丫頭……”

他低笑一聲，“大賢者大概是從那個時候就覺得，她或許會被選為我的新娘吧。”

“只是她比我小一點，等我成年禮賜婚的時候，她還不在備選的少女年紀裏。”

“但我想，我就要她當我的新娘。”古德裏安嘴角笑容更深，“所以我策劃了去年成年禮之前的遇襲，推遲了一年成年禮。”

“——我應該還算是個好演員吧？你一點也沒看出來我很喜歡她，還以為我們是相看兩厭、礙于大賢者身份奈何不了對方的仇敵。”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她得引起你的注意力，讓你有些在意，但又不至于想要殺了她。”

“畢竟你也似乎也很喜歡在精神上折磨人類，幾乎不會讓相愛的兩人結合……不，說不定你都不是故意的，只是造物主高高在上，從來不在乎蝼蟻的愛恨。”

它忽然鼓起腹腔，像是打算吐出一團毒液，莉莉安娜忽然摘下了手上佩戴的黃水晶戒指，直接扔了出去。

戒指爆開一團光芒，展開屏障阻擋了襲來的毒液。

——她沒辦法攜帶明顯的武器，但大賢者親自送來的戒指，有資格佩戴在王後的手指上。

也不只是戒指，只要花一點時間，大賢者能夠把所有首飾變成魔法道具。

正巧，新婚的王後得把自己裝點得像是個移動首飾櫃，所以……

莉莉安娜面無表情地摘下了自己的紅寶石耳環，她現在也可以稱之為移動魔法轟炸機。

古德裏安愉快地笑起來：“你好像比剛才更弱小一點了，神明，是毒素在起作用了嗎？”

他故意擡起頭，“哦對，還有陽光和火，都是你不喜歡的東西，是我們特意為你準備的。”

他指了指天空，“你讓大賢者離開王都，去為你尋找新的餌食，是篤定你們有血液的契約，他不可能就此離開。”

“明明有更多人願意幫你做這些事，但你還是把這些工作交給了他，應該是為了折磨他吧？不過，這也讓他發現了一些事。”

“比如天上不該有七個紅月亮，那是你的眼睛，是你在夜晚準備狩獵的目光。而只要他離開王都，依然能看見銀色的月亮。”

“所以，這是你制造的虛假的天空。你暴露了自己并沒有遮擋整個天空的力量，你只能用自己僞造的天空把帕斯帝國包裹起來，就像……蜘蛛把獵物包裹成繭。”

夜神的攻擊又一次被莉莉安娜阻擋，她并未因為對方正在逐漸虛弱而放松警惕，甚至她還懷疑，這個狡猾的怪物是不是故意想讓她覺得它已經沒有後手了。

“畢竟你看起來就是個大蜘蛛。”古德裏安笑了笑，“似乎是為了維持自己的聲望，你并不會怎麽以真面目示人，因為無論是誰看到你的真身，都會覺得你是個怪物，而不是神明。”

“你應該早就知道這點，所以在引誘最初的勇者們的時候，也沒有露出真容。”

“但你的模樣也不是重點。”古德裏安很有耐心地說下去，“莉莉偷偷離開過幾次王都，你沒有發現——其實我都已經做好了如果你發現的備案，但你似乎比我想象中更大意一點。”

“總之，我們确認了大賢者的猜想——帕斯帝國沒有黃昏，會直接從白天進入黑夜，所以我們的時間與外界并不完全同步。”

“因此，我們發現你改變日夜的時機雖然參考了外界的時間，但也不完全相同，你更多的是參考鐘樓上的黑白表盤。”

“如果在沒有外界參考的情況下，只要我們悄悄撥動表盤，就能夠操縱着你，改變帕斯帝國的時間。”

他笑了笑，“我們找了個合理的借口，讓王都下了整整半個多月的雨。”

“莉莉去外界确認過了，塞爾維家法師的天氣魔法同樣能把王都外界囊括在內，這讓我們确認了計劃的可行。”

“陰沉的雨天是最好的遮掩，我們很有耐心，隔幾天才讓時鐘多撥動一格，這樣就不容易讓人們察覺到，睡夢中被我們偷走了一小時。”

“稍微花了點時間，我們終于讓帕斯帝國的時間，和外界的時間有個六個小時的差距。”

“轟”地一聲，莉莉安娜的紅寶石耳環在牆柱邊炸開，這棟鐘樓的頂端，在遭受中接連攻擊之後，終于不堪重負坍塌下落，像人腦袋上滑下的帽子一樣，往鐘樓邊上墜落。

燦爛的陽光終于照進了鐘樓。

夜神憤怒地揮動足肢，像是下意識想要逃走避開陽光，但圍繞着鐘樓，火焰的煙花升騰而起，把它再次困在了裏面。

古德裏安略微眯起眼，指着才露出半邊的太陽笑道：“也就是說，神明大人，現在應該是外界的六點多，是日出的時候。”

“畢竟是帕斯帝國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日出，可以的話，我們還是想跟您一起看的。”

他語調尊敬，蘊含的意思卻恰恰相反。

“但無論輔助工作做了多少，我們都需要一個能夠确切殺死你的方法。”古德裏安擡起手中華麗的匕首，“我和大賢者達成同盟的時候，他告訴了我最初的勇者的故事，真正的那個版本。”

“我覺得有些奇怪。”

他歪了歪腦袋，一步步走近在陽光下無處可逃的巨大蜘蛛，“為什麽最初的哥頓刺瞎了你的一只眼睛，你就害怕了，願意退步了？”

“明明那時候他馬上就要死了，而大賢者也只剩一口氣，根本沒什麽殺傷力——他們甚至沒辦法再刺瞎你的一只眼睛。”

“我和大賢者不太一樣。”古德裏安自嘲地笑了笑，“他多少有些相信希望和勇氣，覺得你是被他們必死的決心震懾，但我覺得，一個吃了無數人的怪物不會害怕這些。”

“所以，我覺得當時你的處境一定很危險，是某種我們沒立刻察覺到的危險，所以你才做了退步。”

“我讓大賢者做了更加詳細的講述，一點點尋找其中讓你害怕的威脅，最後，我們終于發現了。”

他慢慢靠近，擡起手中的血刃，“尊敬的血與夜的神明，你恐懼的，是詛咒神明者流的血。”

“這就是能殺死你的毒藥。”

“那些犯下罪行的囚徒，在王都的地牢裏，被我們一步步引導着在最絕望的情況下對神明發出詛咒，我們會在最恰當的時刻取走他們的鮮血。”

古德裏安優雅地彎下腰朝它行禮，“尊敬的神明，這一次，我們為您獻上陽光與自由，獻上一場不忠不敬的反叛。”

莉莉安娜擡起匕首，沒有猶豫地刺了下去。

沾染詛咒的匕首對它而言是最鋒利的武器，它最後掙紮着支起足肢，但莉莉安娜沒有松手，古德裏安把手搭上去，和她一起用力按下，将它釘死在了原地。

他低聲說：“結束了。”

作者有話說：

結束了（但正文還沒有，大概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