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試戲

第9章 試戲

陶最：“緊張嗎？”

顧南：“……還好。”

陶最暼了坐在副駕駛座的顧南一眼，嘴角微勾沒有說話。還說不緊張，手機都要攥出水了……

不過不光是顧南，其實他自己也有點坐立難安。畢竟是個半路出家的經紀人，對娛樂圈的許多東西都只處于理論知識上，這個圈子究竟是什麽樣子，是不是真的如傳言般光怪陸離，這些疑慮都讓陶最無法坦然自若地去面對。

畢竟背負了五個人的命運，這和父母意外去世，自己大二就要養剛上初中的弟弟有些類似，但又沉重得多。

五個人嘛……是比一個人要重一點。

自嘲般驅趕走這些雜念，陶最目視前方道：“盡人事聽天命。你盡力去拼，其他的交給我。”

聽到這句話，不知為什麽，顧南從收到試戲劇本後就飄忽的心驀地落了下來，終于有了點踏實的感覺。

“別的不說，至少你要試戲的角色和你很貼。”陶最打着方向盤道。

“嗯。”顧南輕輕嗯了一聲，腦海裏浮現《晝夜》男三的簡介。

一位二十歲出頭，混跡街頭的小混混。打架鬥毆、逞兇鬥狠，是毒枭的馬仔，卻也是警方埋得最深的線人。他不是卧底，沒有那一分正氣，可他又不是單純的惡人，仍留有一絲良知。他出場就死在雨夜裏，和他單線聯系的卧底失蹤了，他的身份如浮萍，在警察追查真兇的途中一點點揭露，并将整個販毒網絡拖下水。

男三戲份不多，卻是串聯整部電影的關鍵線索，劇情從他身上開始，延續到失蹤的卧底，然後是毒枭，每一步環環相扣，直至最後劍指毒枭。

陶最說角色和顧南貼，并不是說顧南混過社會，而是他在底層生活過，知道那些社會邊緣人物的形态，哪怕都是模仿，他也能更入木三分。

很快車便停在了一家四星級酒店的門口，看着不算光鮮的酒店大門，陶最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都不容易啊。”

據說江啓生為了拍這部電影求爹爹告奶奶，動用了所有關系才湊了三千萬。這個成本不算低，但也屬實不高，也難怪原着裏導演一直念叨着錢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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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導演再怎麽落魄，也有人願意投資他幾千萬拍電影，桃李娛樂卻只能靠自己賣房子，比起來還是自己更慘點。

收回思緒，陶最帶着顧南掐着點來到約定好的套房前，準時敲響了房門。

随着房門開啓，陶最發現套房的客廳裏一共有三個人，除了來開門的，另外兩人都坐在沙發上。三個人都是中年男子，乍一眼看過去連穿着都有幾分相似，但他還是一眼看出，坐在沙發上的是導演江啓生，以及演員王敏達，至于來開門的，應該就是選角導演了。

陶最揚起營業用的燦爛笑容，熱情但不谄媚地伸出手：“鄭導，你好，我是顧南的經紀人陶最。”

選角導演鄭導眼睛一亮：“你認識我？你好你好！”

其實是推理出來的。陶最忽略掉他的問題，保持微笑晃了晃手：“你好。”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這部戲的導演，江啓生江導，這位我應該不用介紹了吧？咱們的男主之一，王敏達王老師。”許是因為被人認出來很高興，鄭導異常熱心地做起了介紹。

陶最禮貌地和兩人握手問好，然後側身一步讓出顧南，對方也沒怯場，九十度彎腰挨個問好：“江導好，王老師好，鄭導好，我是顧南。”

江啓生上下打量着顧南，越看越滿意，笑着道：“你好，那咱們事不宜遲，準備準備就開始吧？”

“好。”陶最看了下，在靠近窗戶的單人沙發落座，其他人也順勢坐下，只留下顧南一人站在特意清空的客廳裏。

如果說來試戲的路上顧南只是有一點緊張，那麽在此時此刻，他已經緊張得有點抑制不住心跳的頻率，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了。

意識到顧南的狀态不對，陶最及時開口問道：“不知道江導想看哪一段？”

發來的試戲劇本一共只有兩個片段，一個有臺詞，一個沒有。難度上肯定是沒有臺詞的更難，來的路上他們也商量好了就演這一段。陶最現在問起，只是想給顧南一點時間緩沖，就算江導出人意料的選了有臺詞的也不怕，他們準備充分并不怕抽查，只擔心緊張影響發揮。

江導沉吟一會，看着顧南道：“就演骨仔揍完小弟遇到王老師那一幕吧。王老師，還要麻煩你給小顧搭個戲。”

王敏達随和地笑笑，起身道：“沒問題。”

骨仔就是《晝夜》裏的男三，而王敏達飾演的便是男一卧底警察。這一幕裏，骨仔揍了偷偷吸毒的小弟一頓，走出暗巷時遇到了卧底，卧底給他點了根煙，問他為什麽揍人，骨仔笑笑沒說話，叼着煙搖搖晃晃地走了。

在電影裏，這一幕位于電影的前半段，也是在這個時候，骨仔作為揭發整個販毒組織的線頭，将重點轉移到了卧底身上。※

在江導心裏，這是骨仔的高光時刻。他要狠辣，要從拳拳到肉的打戲裏演出這個人的惡；但同時也要從他不許小弟吸毒的舉動裏透出一絲良善；而更重要的，是潛藏在良善裏的東西。

他不奢求顧南能演出角色潛藏在最深處的複雜，只要能演出第二層的良善就夠了。線上男演員裏，年紀如此合适，外形也符合自己要求，同時還便宜的演員可沒幾個，适當放松一點要求沒什麽。讓王敏達和顧南搭戲，也是希望借着這位黃金配角出神入化的演技帶新人入戲。

聽到江導選了這一幕，顧南有種靴子落地果然如此的安心感，人也漸漸平複下來。深吸一口氣，他退到客廳的門廊，把那裏當成暗巷出口，然後對王敏達微微躬身示意。

在對方點頭回應後，顧南調整身形，略微躬着背往客廳走，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摸索着身上的口袋，像在找什麽東西。

他在找煙！王敏達福至心靈，上前一步，臉上露出揶揄的表情：“什麽情況啊，發那麽大火？”說話間，他順手從兜裏拿出香煙，遞給顧南。

顧南沒有回答，接過煙叼在嘴上，做出點煙的動作，然後深吸了一口。接着他微微仰起頭，對着王敏達點了點下巴又微微一笑。

他的動作像是在道謝，表情卻帶着幾分戲谑，但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神，無悲無喜如水般沉靜。

看到顧南的眼神，江啓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死死盯着他，直到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客廳窗邊也沒出聲。

顧南有些懵。

按理來說當他和王敏達點完煙，再随意走幾步，這段戲就應該結束了。可沒人喊卡也沒人叫停，場面安靜得可怕，他就只能順着戲一直走，直到走到窗邊無路可走了，才惴惴不安地回頭看向陶最。

那有些委屈、有些疑惑的眼神一下子把陶最從震撼中拉了回來，他終于明白為什麽顧南最後能成為最年輕的三金影帝了！

這演技，已經不是老天爺賞飯吃了，是老天爺哭着喊着追着喂滿漢全席啊！

接收到顧南的求救視線，陶最立馬輕咳一聲開口救場：“咳，江導……”

“好！”

誰知陶最話剛出口就被江啓生打斷，後者一拍大腿，對着顧南連連招手：“來來來，小顧，這一幕你看看，給你十分鐘行不？”

顧南一臉懵比地走上前，看着江啓生手機裏的那一段新劇情，點點頭：“可以。”

就這樣，江啓生讓顧南接連演了三段，幾乎把骨仔的戲份都試完了。等到下一位試戲的人來時，他還拉着陶最的手，明裏暗裏地示意：“你們先回去，我估計最遲明天上午，我們再聯系，啊，再聯系！”

陶最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握着江啓生的手上下搖着：“那我們就靜候佳音了江導。”

等坐上車，他更是直接對顧南道：“回去就可以做進組的準備了，助理那些等到了影視城再聘個臨時的，我會讓章鈴列個清單出來，看看要帶些什麽。”

顧南舔了舔唇，低聲道：“結果還沒出來呢。”

陶最一打方向盤

駛上馬路，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微笑：“除了你，江導不會選別人了，只有你才能演出骨仔的悲涼。”

不是那一絲善良，也不是應有的狠戾，而是身為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如無根浮萍只能随命運飄蕩的悲涼。

可是直到第二天下午，陶最也沒接到江啓生的電話。

如果昨天是公開試鏡，那麽等個幾天很正常，可顧南收到的是試戲邀請。這一般是邀請導演屬意的幾個演員當面表演，如果在他們當中找不到合适的，才會考慮擴大招募演員或者是公開試鏡。

試戲後無論是确定人選還是拒絕，流程都很快，耗費時間的通常是之後的合同協商。

按照昨天江啓生的态度，顧南拿下骨仔這個角色不說百分百，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這樣還被涮下來，基本可以确定和演員無關。

陶最臉色有些難看。思來想去，他沒有直接聯系江啓生，而是給選角導演鄭導打了個電話。

因為雙方都知道這個電話的來意是什麽，沒多久鄭導就順着陶最的話給他透了個底。

“江導确實很滿意小顧，不過小陶你也知道，拍電影不是人合适就可以拍板，還涉及很多因素……你也不用太着急，小顧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演技，前途不可限量。至少這一次他在我，在江導，甚至在王老師這裏都挂了號。你是不知道，那天試戲結束後，江導私下誇了小顧多久。唉，只能說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挂斷電話後，陶最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

他不敢問得太直白，怕鄭導說出是因為桃李娛樂負面新聞太多才棄用顧南。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在原着裏顧南出演《晝夜》時也是桃李娛樂出面和劇組簽約，雖然書裏的經紀人破口大罵顧南接私活，卻也沒有阻止他出演。

不是因為桃李娛樂，也不是因為顧南本身的原因，那麽究竟是哪裏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