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紅白喜事04

第27章 紅白喜事04

夜中的村落一片寂靜, 村中沒有路燈,都是各家窗戶透出的光照亮了門前的路。

昏暗的光線中,淩衣衣牽着仇不休的手穿梭在曲折的小路中。

“袁老師不會對小紅做什麽。”仇不休低聲道, “剛剛的可怕的表情應該只是我們的錯覺。老公,我們回去吧。”

“夜裏在外面很不安全……”

“為什麽?”

“村裏有幾人曾經入夜了還沒回家, 第二天, 他家中的人就死了大半。”仇不休不安道。

“村民不會報案,在他們眼裏, 這是理所當然的恐怖。一旦觸犯了禁忌,就有可能死去。”

是規則啊。

淩衣衣記下了這條忌諱。

即便收到了不詳的訊息,淩衣衣也不罷休,就如無數恐怖片的主角一樣,勢必将作死進行到底。她堅持道:“小紅的家也是家, 不用害怕。”

随後, 她緩和了神色, 破天荒地帶着點撒嬌的語氣安慰起人來:“放心吧,我的第六感很準。今晚我們不會有事,就算有危險, 我也能扛住。就相信我嘛。”

“你不是很想知道袁老師是不是你失蹤的朋友嗎?當她露出反常的一面, 就是最好的探尋她的真面目的時候。”

聞言, 仇不休不安的神色消退了許多, 她點點頭, 跟上了淩衣衣的腳步。

要是此刻白山在這裏, 必定會再度刷新對淩衣衣的認知。

這個看似謙虛實則藐視一切的女人,居然也會有這麽好言好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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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 為了達成目的,無論是怎樣的戲淩衣衣都會毫不猶豫地去演。

相處一段時間, 淩衣衣已經看出了仇不休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

并且,袁不惜的事在她心中的分量可以與對危險的恐懼抗衡。

這樣的人會輕易被放低的姿态引誘,也會在被安慰着打消了一些顧慮後以身犯險。

扮演一個會撒嬌着說服妻子的丈夫并不是件難事。

小紅的家在河邊,那條河水,就叫“惡水”。淩衣衣和仇不休從不遠處的小坡上的樹杈間往小紅的家中看去。

小紅家的窗戶直對着客廳,兩人就見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正在客廳裏舉起凳子,之後便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他應當就是小紅的父親。在摔完凳子後,男人拿起一旁的木棍,就要朝小紅身上打。

就在這時,小紅父親的動作陡然止住了。

鮮血從他的胸膛上噴湧開來。

仇不休的瞳孔驟縮,從沒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的她無法自控地張大嘴巴,就要發出尖叫。

在她真的出聲前,一只溫暖而修長的手就捂住了她的雙唇。

“噓。”淩衣衣在仇不休耳邊輕聲道,“被發現就糟糕了。”

空着的那一只手拍了拍仇不休的肩膀,被安撫的仇不休發着抖埋進淩衣衣懷裏,從她手臂的空隙中驚恐地繼續看向屋內正發生的謀殺。

倒下的男人身後,走出了拿着染滿鮮血的刀的袁不惜。

原來剛剛她想要殺人的神色,沖向的對象是小紅的父親,而不是小紅。

被殺掉父親的小紅臉上并沒有露出悲痛的神色,而是又哭又笑的解脫模樣。

她沖進滿手是血的袁不惜懷裏,袁不惜垂眸,輕拍着小紅的背,對她說了些什麽。

淩衣衣辨識着袁不惜的唇形,那句話約莫是:“沒事了。今後不會有人再傷害你。”

“老師會保護你。”

一大一小平靜後,就開始拖走男人的屍體,處理起客廳內的血跡。

“走吧。”淩衣衣對仇不休道,“待會兒袁老師會回到教師宿舍。在她折返之前,我們要先回家,裝出沒出過門的樣子。”

“嗯。”仇不休滿眼通紅地點點頭。

一路無話,回到家中的淩衣衣哄着仇不休睡下後,就起身來到陽臺邊,觀察窗外的道路。

不一會兒,袁不惜回來了。在經過仇不休所在的這一棟小平房時,她朝一樓的窗戶看了一眼。

一樓并未亮燈,黑暗中,袁不惜走過來,将一條染血的紅布系在門邊的槐樹上。

這是什麽意思?

淩衣衣挑眉。

犯罪預告?

在袁不惜遠去後,淩衣衣忽然聽到了從右方的夜色中傳來的隐隐的唢吶聲。

小學所在的地勢較高,從陽臺可以俯視村口的道路。淩衣衣站在陽臺上,就見一列火光從那條土路上搖曳而來。

晃動的火把照亮了騎在馬上的人,正是穿着大紅喜服的新郎。随行的村民吹着唢吶,擡着紅布包裹的棺材,來迎親了。

他們神情麻木,像活死人。

仇不休還在家裏,那棺材是空的。

隊伍漸漸近了,他們沒有停留,直直往第一場戲中辦婚禮的老宅去。

那老道士也在隊伍裏。

淩衣衣回想起第一場戲結束後自己和老道士的對話。

她對劇本提了諸多要求。

而老道士回答了:“如你所願,劇本改寫”。

淩衣衣提了三條修改。

【鬼新娘死後會爬出來複仇】

【老道士是殺鬼新娘的兇手】

【操控老道士的人是淩衣衣】

如今一切事件都未到發生的節點,與其等待紅白喜事開始操辦再觀察是否生效,淩衣衣選擇先去找老道士驗證。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她要獲得操控所有秩序的權力。

大門開啓又關上,淩衣衣獨自往新郎所前往的古宅去了。

另一邊,翻入了空蕩蕩的小學調查的四位玩家在宣傳欄上歷年的師生合照中發現了端倪。

“入學的時候,一個年級的學生有男有女,”白山比對着這些照片,“但當他們讀到六年級,基本只剩下女生。”

“阿青,你準備一下,待會兒用道具驗這些學生的關系。”他吩咐一旁的青年。

“好嘞。”青跟班拿出他的關聯類道具【族譜】,只要獲取人們生前的物件,【族譜】就能指出他們之間的親緣關系。

【族譜】看起來是一本書,在檢驗之前,青跟班要在空白的紙頁畫上字框和連線。

白山與郝俠女副本經驗豐富,他們帶着陸仁在月光下搜尋了一遍教學樓,最後将精力集中在教師辦公室裏。

不一會兒,他們就翻出了壓在教師辦公室櫃底的學生評語冊。

在這個年代,小學通常會給每個學生訂一本小冊子,貼着學生的照片、名字,記錄着每個學期每科的成績,以及期末的教師評語。

時間最近的是1986年的成績冊,最久遠的則是1983年。白山将暫時找到的十三個消失的男孩的成績冊的一角撕下,編好號後遞給青跟班。

他并不指望百分之百獲得有用信息,失蹤的男孩們很可能完全沒有親緣關系,即便是有,也不一定能說明問題。

但是,與村落相關的副本中,宗族、血緣、倫理向來都是邪惡起源的重災區,多檢驗沒有壞處。

淡淡的光芒浮現,原本空白的【族譜】在貼上失蹤者的物品後,漸漸生出了文字。

看着族譜上的關聯圖,幾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些失蹤的男孩居然全是親兄弟、表兄弟關系。

并且,族譜上顯示的關系都帶着【生前】二字。

這近乎是一張王、李二姓後代的死亡名單。

就在這時,四人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唢吶聲。

“這是喜調。”白山若有所思,“大半夜辦的婚事多是陰婚,而在副本裏,喜喪之事一般都是詭物聚集地。”

“對方實力不明,先別去沖撞他們。”白山當機立斷道,“我們去村裏調查王李二家。”

迎親隊伍過去後,村中路上空蕩死寂,村內無人夜中出門。

白山立刻就意識到夜裏外出是禁忌,換而言之,便是【規則】。

于是他立即帶着另外三人,就近敲響了離學校後門最近的一棟房子的大門。

他們并不知道,這裏是教師宿舍。更不知道,他們挑中了剛剛犯下殺孽的那個人。

袁不惜關掉水龍頭,看着從手上洗下的血水流進排水槽中,才面無表情地轉身,去打開了門。

一番交涉後,袁不惜同意了四人的休憩請求。

“袁老師,你知道村裏的王家和李家,過去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嗎?”了解過袁不惜的職業後,白山直白地詢問道。

四人當中,郝俠女和陸仁的道具都是能驅鬼的權力類。

即使袁不惜立場不明,不知是人是鬼,白山也不得不和她正面交鋒。

他甚至做好了逼問袁不惜的準備。

因為夜中的陰婚已經開始,老玩家都知道,事件可以繞開但危機無可躲避。

他們要面對的風險只會比不避開更大。

古村中的異變正在發生,他們沒有時間了。

“當然知道。”袁不惜神色平靜,話語卻刺耳。

“這兩家,全族上下三代男人都死絕了。”

她将幾杯顏色鮮豔的紅茶放到四人面前。

“因為他們在夜裏出了門,被邪惡的女鬼奪走了心髒。”袁不惜看向窗外的遠處。

“聽到新婚的聲音了嗎?”

“今晚來的新郎,就是被請來鎮壓鬼新娘的。”袁不惜微笑道。

“只要陰婚結成,女鬼就不能再作亂,今後即使是在夜裏,也可以自由外出了。”

“你們不知道嗎?”袁不惜疑惑道,“我聽說你們可是村裏的貴客,是為了辦這場婚禮,專門請來的民俗專家。”

“你們不到場,紅白喜事就辦不了。居然還有空在我這裏休息聊天。”

聞言,白山也微笑道:“我們想多準備些,等會兒就過去。”

“辛苦了。請喝茶。”袁不惜将茶杯再往幾人面前推了推。

無人伸手去拿。

“請喝茶。”袁不惜微笑着重複道。

話音剛落,四人的臉色就變了。

他們的手不受控制地動了。

不知何時,他們已身在鬼蜮中!

被迫喝下紅茶的四人在口中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随即,他們變得神情恍惚,起身開門離開,往正辦陰婚的老宅走去。

古村另一頭的老宅裏,淩衣衣在一衆村民排斥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走入宅門後的院子裏。

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爬牆隐形的技術。

總歸是要暴露,索性這麽進來了。

老道士正在布置地面的陣法。

看到淩衣衣走過來,新郎的目光變得不善。

“婚禮還沒開始,把賓客拖出去。”新郎指揮身邊的村民道。

神色灰敗麻木的村民一擁而上,把淩衣衣包圍。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就是你們村叫做惡水村的緣由嗎?”淩衣衣嘆息,“活祭這種辦法,虧你們想得出來。”

淩衣衣還記得第一場戲中鬼新娘的樣子。身首分離,陶罐套腦,血腥又可怖。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将要變成那個死人的,是現在還富有生機與美麗的仇不休。

那個為了尋找朋友來到這裏的溫柔教師。

雖然仍不知緣由,但這無疑是極其殘忍的謀殺。

淩衣衣覺得不可以這樣對待她的可愛“妻子”。

“你無權置喙。”新郎皺眉。

“愣着幹什麽,把她拖出去!”他大喝道。

脾氣一如第一場戲裏一般暴躁。

“老道士,過來。”淩衣衣對周身的威脅視若無睹,對還在畫陣的老頭遠遠道。

那老頭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的朱砂,朝淩衣衣走來了。

見狀,淩衣衣有了底。

于是她立刻蹬鼻子上臉道:“老道士,叫他們讓開。”

“都先退開吧。”老道士對村民嘆息一聲。

和新郎三番五次命令都不做大動作不同,聽到了老道士的命令的村民立刻退開了。

新郎:“?”

“你們是不是忘了這場婚禮是為了什麽?別逼我把你們都殺了!”新郎咆哮道。

“老道士。”淩衣衣露出了笑容,“叫新郎閉嘴。”

“牛不願,噤聲。”老道士開口了。

再也發不出聲音的新郎臉色發青。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淩衣衣,又看向老道士。

為什麽這老道要聽淩衣衣的話!?

淩衣衣看着眼前衆人,終于确認,她追加的三條信息中,至少有一條生效了。

【鬼新娘死後會爬出來複仇】

【老道士是殺鬼新娘的兇手】

【操控老道士的人是淩衣衣】

現在,老道士對她言聽計從。

在新郎目眦欲裂的神情中,淩衣衣走到院子中央,掀開了棺材板,看向空蕩蕩的棺材。

她成為了真正手握劇本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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