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與明小吃

與明小吃

付與明奇怪地看着秦唯聲，他實在想不明白，面前這個人為什麽能把以後還會再見面這種飄渺的事情說得如此肯定。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付與明費解道。

如果不是秦唯聲認錯人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麽是值得秦唯聲一次又一次地“偶遇”，更不消說現在還要加他的聯系方式。

秦唯聲沒有回答付與明的問題，而是再次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推了過去，說道：“在這個圈子裏，多認識一個人就多一條路，更何況是我。”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可能會被人指着臉罵臭不要臉，但這話卻是秦唯聲說的。

秦唯聲的歌傳唱度很高，上至八十歲老太，下到三四歲的小孩，都會多多少少地哼唱兩句。他自己又是風信傳媒的頭部藝人，結識的也都是圈內數一數二的大佬，他自然有這個資本也有這個實力說出這句話。

付與明垂眸看着秦唯聲的二維碼，然後掏出自己的老年機，說：“交換手機號碼吧，我沒有微信。”

反正他現在除了自己住的那間房子和手上的一個劇本，也沒什麽別的稀罕東西是值得秦唯聲惦記的了。

就算真有，上次他能給占他便宜的楊總開瓢，下次……付與明看着手機上新存的號碼，他照樣也能給秦唯聲開瓢。

秦唯聲盯着手機屏幕上的號碼，沉思着，現在真的能有人不刷視頻、不上網吃瓜沖浪嗎？

他以後想聯系付與明，要麽給他打電話，要麽給他發短信，這種社交方式對秦唯聲來說着實新奇，導致他晚上覺都沒睡好。

按照常理來說，加上一個人的微信，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頭像和昵稱，那麽第二眼就會去看他的朋友圈。

不論是頭像昵稱還是朋友圈，都會透露出這個人的生活習慣或者興趣愛好，總能從中了解到一些信息。

但付與明的手機號碼，點進去，除了一串冷冰冰的數字，其它什麽也沒有。

秦唯聲再次放下手機，深深地嘆了口氣，前路渺茫、任重道遠。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跟付與明套上近乎啊！！

翌日清晨。

秦唯聲洗漱完，頂着一頭炸毛，游魂似的坐到餐桌前，“媽媽早上好。”

秦淑靜看他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見怪不怪：“昨晚又通宵打游戲了？”

秦唯聲機械地咬了口煎蛋，搖頭道：“思考人生呢。”

秦淑靜啧啧兩聲，一臉好笑：“跟媽媽說說，你思考什麽人生呢？”

“都21世紀了，為什麽還有人用老年機？！”秦唯聲憤憤地喝了口粥，又問：“我姐呢？”

“你姐今天有個雜志要拍，早走了。”秦淑靜又說：“你沒見過的人多了去了，別這麽沒見識啊。”

“對了，你MV準備的怎麽樣了？要是最近能拍完，可以湊到暑假發行。”

秦唯聲臭不要臉地說：“我還用湊暑假？我哪天發它不是銷量第一？”

嘚瑟完，秦唯聲又說：“女主角明姐已經跟她們協商好了，一周後就可以開始拍攝。”

秦淑靜問他：“導演你确定要自己來當？”

最近幾個月，秦唯聲學了關于導演的理論知識，打算自己操刀拍攝這部MV。

秦淑靜對秦唯聲的學習能力自然沒有任何懷疑，但學習理論知識和真正的動手實操還是有區別的。

“那當然！再說了，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始拍攝了，就算我想找專業的導演，也得能找……”

話說到一半，秦唯聲陡然想起來，專業的導演……現成的不就在那兒放着呢嘛！

“媽我吃飽了，先上樓了。”秦唯聲放下筷子，風風火火地上了樓。

秦唯聲撈過手機，給他的經紀人明阮打電話：“明姐，你幫我邀請個人。”

“？”

一直讓他們頭疼的女主角都選好了，還能再邀請誰？用來幹嘛？

“邀請個導演。我把他手機號發你微信了，”秦唯聲把付與明的手機號發給她：“他沒有微信，你直接給他打電話就行。還有，你不要跟他提我。”

“導演你不是要自己來嘛？怎麽突然換人了？”明阮奇怪道：“那你幾個月的學習不就白費了？”

秦唯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道：“你先幫我邀請，看他會不會答應。”

要是付與明答應來拍攝MV，那自然再好不過！

要是他不答應……秦唯聲想了想，他就找個理由去跟付與明接觸。

這一次，他不想讓付與明再從自己面前消失了。

明阮聽他這麽說，也就沒再多問其他的，只說：“哪個導演啊？”

秦唯聲幹脆利落、擲地有聲地說：“付與明，付導。”

“付與明……”頓時，明阮的吼叫聲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來：“付與明？？？你想不開了，去找他？！你是在跟我開完笑呢吧？”

明阮又說：“你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把柄在他手上？”

“當然沒有。”秦唯聲否定完，又立刻說：“就這樣說好了啊，明姐再見。”

他就知道，明阮肯定會是這個反應。秦唯聲撂下手機又跑到樓下，秦淑靜還在客廳，“媽，一會兒您到公司給明姐說一下，讓她記得給付與明發邀約啊。”

“付與明？幾年前被罵得很慘的那個導演？”這件事情當時鬧得挺大，秦淑靜有點印象：“說實話，我不建議你找他。”

當年的事情付與明一句話都沒有解釋就消失了，現在再繼續導戲，抵制他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您就幫幫我嘛~”當年的事情秦唯聲了解的不清楚，現在他只在乎眼前的情況。

這還是秦唯聲第一次在工作上求她，秦淑靜也沒多問什麽，只說：“将來公司因為他而造成的損失需要你來承擔。”

“我去公司了，中午之前沒給我發消息，下午我就去找明阮說。”

“謝謝媽！”秦唯聲把秦淑靜送到門口，轉頭就回房間睡大覺了。

*

從頒獎典禮回來後，付與明就一直窩在家裏，白天看書看電影，晚上在樓下轉悠轉悠。

要是運氣不好碰見王小帥他們，付與明要麽麻溜地躲起來，要麽撒開腿就跑，反正那群胖子也追不上他，權當鍛煉了。

經過他這幾天的觀察，發現擺攤賣小吃還挺賺錢，孔阿姨說他們一個月好的時候能賺一萬多，不好的時候也有五六千塊錢。

而且成本還低，很适合付與明這種手上沒多少本金的人。

他以前在餐廳、甜品店、奶茶店都做過兼職，做點吃的對他來說還是挺容易的。

唯一讓他困擾的就是王小帥。

不知道為什麽，過完年後王小帥出現的頻率明顯高了很多。最近這一兩年，王小帥三五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才過來一次，但最近，幾乎變成三五天過來一次了。

要不是他手上錢不多，這房子又簽了長期租賃合同，他早搬家了，說不定現在他的小吃攤已經支起來了。

“與明小吃攤”有口皆碑，生意紅火，聲名遠揚。無數人遠道而來，就為了吃上一口出自老板付與明之手的小吃。

甚至連王小帥都帶着小弟們在長長的隊伍末尾排起了隊，踮着腳尖，迫不及待又只能被迫跟着隊伍緩慢地向前移動，被“與明小吃攤”飄出來的香味饞得直流口水。

“與明小吃連鎖攤”開遍江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付與明站在路邊，看着街道兩旁擺滿的連鎖攤，喜不自勝；看着手機短信上顯示着的銀行卡餘額，樂不可支。

“咯咯嘎嘎……嘎嘎咯咯……”

急促的鬧鐘聲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中尖叫起來，尖銳沙啞的咯嘎聲吓跑了“與明小吃連鎖攤”。

只有付與明這個“老板”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抖着手按掉了鬧鐘，一瞥時間，已經九點了。

付與明挺長時間沒睡過這麽好了，他在床上懵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擦掉了額頭上的汗珠，腦海中逐漸想起夢中的連鎖店。

他偏頭盯着這擾人好夢的破鬧鐘看了一會兒，就在準備動手拆掉它的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了起來。

一般情況下，這個點沒什麽人會給他打電話，除了推銷的。付與明慢悠悠地翻身下床，拿起手機瞅了一眼，是個陌生號，于是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

不多時，他手機裏多出了一條短信，但付與明已經放下手機去洗漱了，并沒有看到。

簡單吃過飯，付與明就翻出昨天沒看完的電影，繼續看了起來。看完電影看書，看完書又去找紀錄片看。

這三年，付與明幾乎每天都是這樣過來的。

吃過晚飯，付與明拿上手機下了樓。王小帥他們昨天晚上剛來過，今天晚上不會再過來，付與明大大咧咧地在一個個小吃攤之間來回穿梭。

昨晚的夢實在太美好了，讓付與明迫不及待地想要支起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吃攤，名字就叫“與明小吃”！

付與明轉來轉去，又回到孔阿姨和孔叔的小吃攤前，搬着孔叔的小馬紮坐到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老頭老太太聊着天。

可能是附近的高中放學了，不少穿着校服的學生過來買煎餅果子，孔阿姨和孔叔忙了起來，付與明獨自坐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看時間時才注意到有一條新短信。

手機對于付與明來說只是簡單的通訊設備，更多的時候，手機就像是一個擺設，沒什麽用，揣口袋裏還占地方。

他也不愛看短信，有次姜清晖給他發了條短信，結果這人三天沒看手機沒回短信，吓得姜清晖差點就要報警。

這條短信是早上他挂斷那通陌生電話之後發過來的。

付與明點進去，手機屏幕上的字有些大，一個屏幕不能一下看完這條消息。付與明先是迅速過了一遍，随之又有些不可思議地從頭到尾、一字一句地把這條短信看完。

-付與明先生您好，我是秦唯聲先生的經紀人明阮。我們非常喜歡您的作品，現誠邀您擔任秦唯聲先生新歌的MV導演，共同參與制作。如您有意向與我們合作，請致電168xxxx8536。

付與明的第一反應是這條短信是騙人的，怎麽會有人主動邀請他當導演呢？

第二反應才是去确認短信中提及的電話是否就是今天早上被他挂斷的那通電話。

确認完畢，號碼一致。

付與明看了眼現在的時間——22：32。

顯然這個點給對方回電話是不可能的。他收起小馬紮，跟孔叔打了聲招呼，揣着手機回家了。

付與明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與明小吃”可能開不了了，他的連鎖攤也就要沒有了。

這天晚上夢裏的場景很亂。

先是王小帥來質問他為什麽不賣小吃了，為什麽不開連鎖攤了。再是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秦唯聲大聲呵斥他為什麽不接明阮的電話。最後是他那死了好多年的便宜爹爬上來問他為什麽不去當老板。

“我上哪知道為什麽？！”付與明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回答他們接二連三的質問。他偏頭看了看昨天沒被拆掉的鬧鐘，才早上六點。

“真是絕了，我奶都沒上來質問我，你先跑上來湊熱鬧了。”付與明嘀嘀咕咕地去了衛生間。

雖然這一晚上夢見的人不少，但付與明腦子還算清醒。

明阮發來的那條短信，大概率是秦唯聲的意思。

可是秦唯聲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他想不明白。

現在圈子裏的人看見他恨不得繞着圈走，他怎麽就非得貼上來呢？！付與明更想不明白。

付與明甚至想發短信問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他又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這短信要是一過去，就顯得尴尬了。

等到早上九點多，付與明撥了這通意料之外的電話。

不管這是不是秦唯聲的授意，這通電話他都必須打，這是他翻身的唯一機會了。